俩人回府后,用了午膳,楚胤就又出去了。
今日楚胤在朝堂上公然奏请皇帝处决骁骑营的消息不胫而走的,刚过午时,此事就传遍了暨城,也传到了已经被遣返京郊的骁骑营军营之中,军营之中自然免不了一场动荡和慌乱,不知道是谁又意图主导舆论,说骁骑营将士不过是奉命行事,楚王府已经将一众指挥的军官将领都举家杀尽了,如今这般残忍的要处置几万骁骑营,实乃泯灭人性之举,对楚王府口诛笔伐,可却掀不起什么浪花,因为荣王起兵之前传遍暨城的那一则关于庆王府的流言不知怎的卷土重来,再度盖过对楚王府的口诛笔伐。
原本当时这些流言舆论就闹得沸沸扬扬,只是被兵变一事暂时押下,当时禁军之所以溃不成军,其实也有这则流言的缘故,甚至,最后禁军军心不稳群龙无首,就是源于这桩事,如今荣王兵变的事情过去了,虽然还没完全结束,可也没什么新奇的了,倒是这一桩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朝中上下和坊间军中都在议论此事,结合这次骁骑营兵变反戈和围攻楚王府的事情,加上流言助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骁骑营是皇帝的人,而围攻楚王府,怕就是想重蹈当年庆王府的覆辙!
所以,皇帝才怎么都不愿意处置骁骑营。
流言蜚语,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但是也是最有利的武器,特别是对一个看重帝王威严和名声的皇帝,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别人可以不在乎名声如何,百姓们也不会多在乎其他人的声望品性,可是皇帝不行,而朝臣百姓们也可能不在乎皇帝的品性和威望,短短两日,皇帝声名狼藉,俨然是被定位成了昏君。
第39章 剜眼断臂,赵禩被救(一更)
自那日后,楚胤没有再针对骁骑营的事情做什么,仿佛已经不在意皇帝是否处置,而皇帝也已经两日没有上朝了,一直在抱病,本就已经动荡不安的朝堂因此更是乱成一锅粥,荣王逼宫的后续尚且没有处理妥当,又传出了这些致命的流言,朝廷的体面和皇族的颜面荡然无存,群臣纷纷求见皇帝,而皇帝一直抱病不出不予理会,太子又重伤未愈,朝堂无人坐镇,更是雪上加霜。
皇帝到底是皇帝,他抱病不出,谁也耐他不何,因为谁也不敢闯进去见他,也不会真的敢质问谴责帝王,似乎群臣再如何着急,百姓如何怨声载道,都影响不了他的帝位,可事实上却非如此。
所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可不是一句空话……
流言蜚语便罢了,到底没有实锤,且时年久远,哪怕闹得沸沸扬扬,短时间内也还动摇不了秦国根基,可关于楚王府和骁骑营的事情,却是不能再拖了,或许早日处置了,还能稍微缓解这一波又一波的流言造成的恶劣影响。
所以,就在八月二十一这一日,皇帝突然下令,将骁骑营当夜围攻楚王府的残余八千人全数处死,剩下的三万多人发配边疆戍守。
虽说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可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自己理亏,对楚王府的一种妥协。
早就料到的结果,楚胤和傅悦都不意外。
楚胤不知道做了什么,原本荣王一事,谢永恒是被摘出来了的,他以前虽然明面上一直是荣王的人,可实际上是皇帝的人,所以这次的事情,因为皇帝有意保全,太子才没有将他也丢进牢中,可他以前是明晃晃的荣王党,太子没有将他一并治罪本就引起了一些闲言,如今他现在闹腾的厉害,楚胤直接就把他也一并以叛党的罪名丢进牢中待审,谢家便也清净了。
皇帝就算恼怒,也无法明目张胆的保全他,更没办法再利用他起幺蛾子了,而且,皇帝也已经顾不上他和谢家了。
“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你们看了一次又一次,竟然一个都无法诊断朕为何会头痛,朕养你们有何用?”
乾元殿被烧,皇帝自然只能暂时移居乾元殿附近的安庆殿,此时,安庆殿中,皇帝坐在榻上,微微撑着一边的矮几,身上的衣袍微乱,脸色阴沉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一波太医,咬牙切齿。
而那一群太医跪着的前面,茶盏碎片和茶水散了一地,一片狼藉,一看就知道是刚才皇帝摔的。
一群太医纷纷胆颤起来不敢吱声,也就周院正胆子大一些,硬着头皮颤声道:“陛下恕罪,臣等多番号脉,确实是查探不出陛下头痛之症究竟是何缘由啊……”
皇帝倏然厉斥:“一群废物,朕……”
他明显已经起了杀意,可刚开口说着,就忽然停顿下来,忙抬手捂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显然是头痛了。
何福在一旁见状,忙上前哀求道:“陛下息怒,你切不可动怒啊,您这每每动怒便会头痛欲裂,这可如何使得?”
皇帝也深知自己现在不能动怒,每每气上心头情绪大动就会头痛难忍,若是严重的还会当场昏厥,一昏厥就是一天,这个月以来,已经因为头痛数度昏厥,且一次比一次痛,昏厥时间也是一次比一次长,甚至有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以,只能死命忍着,再怎么样都不能动怒。
他手指揉着额头咬着牙忍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平静下来。
然后,看着地上的一波太医,咬了咬牙,似乎有些想杀又不想杀的挣扎,目光沉沉的看了一会儿后,才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都滚下去!”
太医们忙应声退下,哥哥屏气凝神的退了出去。
皇帝咬着牙阴着脸坐在那里,沉沉的喘着气。
“暝绝呢?”
何福忙道:“回禀陛下,暝卫长今日还未回来。”
皇帝拧眉,似乎颇为不悦,可是想了想,还是淡淡的道:“朕小憩一下,等暝绝回来,记得唤醒朕。”
“是。”
何福连忙扶着他去小憩。
然而,暝绝却一直没有回来。
……
楚胤出去了一天回来,身上带了点伤,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打斗。
傅悦一阵心惊,急忙找来姬亭,还好只是皮外伤,流了点血,还有点点内伤,不算重,吃点药包扎一下养几日就好了,姬亭来看了一下,没空搭理他这点小伤,丢了瓶药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就走了,所以,傅悦只好亲自给他弄。
上药包扎的时候,傅悦才顾得上问他怎么回事,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今日去抓人了,他伤的倒是不重,但是却死了好些手下,而抓的不是别人,是皇帝的最信任倚重的暝绝。
傅悦一惊:“暗龙卫卫长?那岂不是剜了皇帝一只眼睛,还断他臂膀了?”
楚胤敞着上半身坐在那里任由她给抹药,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傅悦不解:“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起去抓他?而且,这次竟然得手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他不简单,且十分警惕,你想杀他都难以下手,这次怎么……”
能成为皇帝最信任的人,统领暗龙卫,自然不是寻常人,此人武功极高,深不可测,楚胤一直想杀他,因为这些年来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是皇帝让他办的,当年楚翎的死,楚胤的重伤,还有她去年中的那一箭,都是此人所为,楚胤自然是早就想杀他了,可杀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人行踪诡异难寻,不知来历不知修为,甚至长什么样楚胤都不清楚,这次却特意对他下手……
还成了?
楚胤道:“是皇后,她本就做好了准备,也部署好了人,只是怕小瞧了此人横生意外,担心会失手,所以让我前往助一臂之力。”
傅悦一惊:“皇后?”
“嗯。”
傅悦惊了一下,问:“那此人现在在皇后手里?”
似乎他回来并没有带人回来,若非他说了,她都不知道他去抓人了。
楚胤颔首:“嗯,此人被重伤之后,被她的人带走了,应该是另有处置,我本想杀了他,可皇后既然有用,那我便随她了。”
傅悦闻言,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怔愣着不言语,上药的动作也不由得停顿下来。
楚胤疑惑的抬头看她,见她兀自出神,不由唤了她两声,她才稍稍回来,见她回神,楚胤出言问:“臻儿,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傅悦笑着摇头道:“没什么。”
楚胤蹙眉,似乎不信她的话。
傅悦含笑解释道:“真的没什么,只是在想,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要抓他?而且,抓他做什么?知己杀了不是更好。”
此人武功高绝,留着总是个隐患,直接杀了确实是更好,留着万一人逃走了……
楚胤道:“此人是赵鼎最有力的耳目,统领整个暗龙卫,我们要对付皇帝,此人是定要除掉的,而且皇帝那边……也该动手了,免得留着他碍手碍脚,至于为何留着性命,应该是有皇后的用处吧,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已是废人,逃不了了。”
傅悦了然颔首:“好吧,逃不走便好。”
楚胤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又道:“而且我月初又要再去一趟南境了,他若不在,你会安全些。”
傅悦闻言无奈道:“你就是瞎操心,我身边那么多人保护,哪里就会有危险了?”
楚胤不置可否,瞎操心就瞎操心吧,她的安全最重要。
傅悦莞尔不语,继续给他包扎伤口。
很快就包扎好了,傅悦拿了一套新的衣服亲自给他穿上,刚穿好弄好腰带,门口就有暗卫求见的声音,是他这次带回来的暗卫楚四。
楚胤拉着她出外间坐好,才让人进来。
原来是一道刚收到的从南境来的传书。
他回来已经七天了,南境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今日是第一道,如果不是极重要的消息,楚青不会传来。
本以为是南境出了什么事,可却并非南境的事情。
见楚胤看了内容后脸色陡然沉下,傅悦好奇:“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出什么事了么?”
楚胤沉声道:“赵禩被人救走了。”
傅悦一愣:“赵禩?救走?怎么回事?”
楚胤大致解释了一下。
当初是他透露给荣王赵禩才是皇帝培养的继承人,所以,荣王便对赵禩欲除之而后快,赵禩奉旨送公主出嫁后,荣王手下培养多年的的暗卫死士派出大半,还和宇文焯私下合作,只为了能把赵禩了结在东越,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如若不出意外,赵禩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但是荣王漏算了宇文焯的变数,宇文焯没能按照约定的那样帮忙暗杀赵禩,而是暗中放水让赵禩顺利逃出了东越炤都不知去向,荣王的人自然是失败了,楚胤早就传令给潜伏在东越的人盯着此事,既然荣王的人没得手,他们便只能按照楚胤的吩咐一路追踪赵禩,终于来了一场瓮中捉鳖,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可是谁知道,赵禩竟然被救走了!
楚青来信,便是说了赵禩获救的事情,而派人救走他的人,疑似是东越那位和东越皇帝分庭抗礼的靖安王!
傅悦脸色也不大好:“如若是当真是靖安王救走的……那宇文简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之前东越那几个的一通折腾,东越皇帝一派和楚王府以及祁国自然也是敌对的了,而宇文简之前也露出了和他们示好的意思,他们也都受了,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如今,他竟然派人从楚王府手里救走了赵禩!
楚胤脸色微沉,眉头紧拧,似乎对此也想不明白。
傅悦又百思不得其解道:“而且,他好端端的救走赵禩做什么?”
楚胤低声道:“估计是因为宇文焯。”
傅悦一愣:“你是说,他见宇文焯大费周章的和荣王一起要除掉赵禩,所以出手救人?”
别说,或许还真是这样!
宇文焯明面上和荣王合作,打通上下任由荣王的人在东越潜伏暗杀赵禩,至于放水的事情,他们知道,宇文简未必知道,宇文简和东越皇帝兄弟俩是敌对关系,宇文焯要杀的人,他要救也不奇怪,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人是从楚王府手里救走的。
宇文简现在就算不畏惧楚王府,但是,绝对不敢好祁国作对。
楚胤颔首,他是这么看的。
傅悦想了想,神色凝重的道:“虽是如此,但是,他还是坏了我们的事,此人如此行事,太过好强自负,必定难以成事,我会传书给父皇,终止与他达成的一切合作,让他自己和宇文煊兄弟俩慢慢争吧。”
只因为宇文焯要杀赵禩,他就什么都不管的出手相救,怕也只是争一时之气阿勒,可谓目光短浅至极。
楚胤不否认,也不阻挠傅悦的意思。
傅悦哼笑:“不过,既然赵禩没死,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他若回来,能做什么呢……”
楚胤淡淡的道:“他能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云弼应该要回来了。”
傅悦闻言,这才想起,下个月初就是云筹和裴笙的大婚之期了,虽然经历了一桩反叛,可是两家也都还是在准备婚事,好像也差不多了。
可是……
“不是说云弼不回来么?”
因为云弼镇守北境,云筹和裴笙的婚事一开始确实是说云弼不回来了的,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国事比家事重要。
“是这样说的,可是你别忘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和皇帝现在的情况,云弼是一定要回来一趟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开始,就算是荣王逼宫反叛,也都是皇帝掌控之中,不需要云弼回来,可如今,虽然逼宫的事情确实是在皇帝掌控之中,可是局面却脱离了他得掌控,甚至远远超出了预料,他也处于被动,如今太子如日中天,想要扶持赵禩,云弼自然是要回来一趟的。
傅悦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第40章 他的血性,废太子妃(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