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狼狈地退后两步,重重将书包砸在地上,似发泄般低吼了一声。
慧慧被他的模样吓到,哭着跑过来,替他捡起湿漉漉的笔记本。
这些都是薛青的心血,是他无数个夜晚挑灯夜战的成果……
现在它们毁于一旦,毁在那个可怕的少年手里。
边边跑到薛青身边,望着他身上的伤痕,沉声问:“顾怀璧揍你了?”
刻骨的恨意在薛青的眼底满眼开来,因此,他并没有解释。
他的沉默让边边误以为顾怀璧揍了人还烧了书,气得那叫一个五雷轰顶,转身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顾怀璧脸上。
“啪”的一声,分外清脆。
“怪物!”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声:“顾怀璧,你真的是个怪物!”
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噤若寒蝉望着顾怀璧和陈边边。
别说嚣张跋扈的顾怀璧从来没吃过谁的拳头,就是这一声“怪物”,那绝对是抚了他的逆鳞啊!
陈边边估计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边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轻微地颤栗着,这一巴掌,打得她的手掌都麻了,更别提被打的顾怀璧。
顾怀璧脸偏着,半边脸似乎都没了知觉。
她眼泪跟着便落了出来,湿润了浓密的下睫毛,珠子般滚落,打了顾怀璧,她的心也好疼好疼……
“怪物?”
顾怀璧嗓音微哑,他抬眸看她,漆黑的瞳子里泛着痛意:“你叫我……怪物?”
边边捂着嘴拼命摇头,眼泪潺潺落下来。
她不是故意的,但她真的被他气坏了。
顾怀璧掀开袖子,白皙纤长的手腕上系着边边送给他的红绳。
他用力将红绳扯下来,扔在她面前,转身离开了。
边边永远无法忘记他离开时候那绝望的眼神,仿佛夜空漫天的星光在那一瞬间,全部寂灭,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
下午放学,边边顾千珏和慧慧她们全过来了,和薛青一起去复印店,重新将所有笔记拷贝了一份。
幸好之前顾千珏贪心,说要把年级第二小哥哥的笔记全部拷过来,不幸中的万幸,算是存下备份了。
只不过课本被烧毁了,于是顾千珏提出要给薛青买一套新的,毕竟这件事她哥做得太过分。
薛青拒绝了,冷声说不必,即便要补偿,那个人也不是你。
顾千珏看着薛青冰冷的眸光,以为他还在生顾怀璧的气,无奈说道:“让我哥认错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其实……也不是特别坏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他会表现得这般冲动。
以前即便是要对付谁,顾怀璧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或者口舌,虽然谁都知道是他做的,但就是拿不到任何证据。
这次烧书事件,顾怀璧和薛青是正面杠上了。
“不过边边那一巴掌,打得真是响啊。”顾千珏叽叽喳喳地感叹道:“我老远都听见了,哇,我真的……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谁敢对我哥动手,而且他还不带还手的!真是不可思议。”
边边右手握成了拳头。
这也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下手很重很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则是为薛青打抱不平,二则……她真的好气顾怀璧,气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坏,变成她最讨厌的仗势欺人那种人。
边边的手,现在还在疼呢,可想而知,顾怀璧的脸有多疼。
打人的事她不后悔,可是口不择言叫他怪物的事,边边是真的后悔,后悔又心疼,难受的时候又只能一个人躲着抹眼泪。
第二天,薛青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新书,同学们说,是潘杨他们几个赔给他的。
薛青一言不发地将那些书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顾怀璧烧书事件,可算让学校拿到他的把柄了,他和那一帮混小子,被罚做整整一个月的义务劳动,打扫教学楼和男厕所。
后来有一次,边边去水槽边洗手,遇上戴口罩的顾怀璧过来冲洗手里的抹布。
两个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都有些不自在,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讲话了。
顾怀璧故意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档,拎着抹布放到水下冲,水花都溅到边边衣服上了。
边边看不惯他这作态,推了他一下,用力扯过他手里的帕子,熟练地搓洗着。
顾怀璧见状,上前抢夺,边边没给他,将帕子错洗干净之后,才扔他身上,气呼呼地低声说:“又没伤口,戴什么口罩。”
顾怀璧扯下口罩,脸上赫然印着五个巴掌印子,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明显,他左半边脸都红肿了。
边边:……
顾怀璧翻了个白眼,叼着口罩转身离开。
边边连忙从包里摸出准备好的消肿药管,递给顾怀璧,顾怀璧没有接,她将药管塞进他的裤子口袋里。
顾怀璧扯出药管,毫不留情扔进地上。
边边气不过,捡起药管追上他,拉住了他的手。
手臂灼烫,仿佛他全身的血液都是沸腾的。
顾怀璧心里有气,反手推搡了边边一下,但没控制住力度,使得边边重心不稳,摔倒了。
屁股墩儿钻心的疼,女孩坐在地上,咬咬牙,眼底又渗出眼泪了。
顾怀璧没想伤着她,见她摔跤还抹眼泪,心里慌得一批,但又拉不下面子太关心她,只蹲下来碰碰她的手机,闷声说:“我是怪物,你离我远点。”
边边攥起小拳头,边哭边捶他,手脚并用,又打又踢。
顾怀璧都沉默不言地受着,但还是禁不住她掉眼泪的可怜样子,伸手抱了抱她的脑袋,嘘声说:“好了好了。”
小时候每次边边闹脾气,顾怀璧凶是凶,最后还是要来哄的。
边边安静下来,扯下他的口罩,轻轻抚摸着他左边脸颊:“疼不疼啊你。”
顾怀璧没好气地说:“我打你一巴掌试试。”
“我以为……一两天就好了,上次就是,你痊愈能力那么强……”女孩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你这个笨蛋。”
顾怀璧捂着胸口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好不了。”
她留下的伤痕无法痊愈,只要他的心还在疼,伤口就好不了,反而越来越严重。前两天还好,就是红,这几天居然开始肿,弄得他半边脸都歪了,不得不戴口罩。
“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边边抱住了顾怀璧的脑袋,摸着他脑后硬邦邦的茬子,心疼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
“我没打他。”顾怀璧眼眸微垂,说道:“我只是嫉妒他。”
第24章
树荫下,边边将澄黄透明的药膏挤在指尖,擦在顾怀璧左脸颊上,用柔软的指腹一点点化开,动作温柔。
见顾怀璧紧绷着脸色,她以为很疼,还轻轻地吹拂着他的脸。
女孩睫毛细细密密,一排宛若小刷子似的扫下来,覆住她那玻璃球般清澈的眸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好美好美,美得他都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每次看到她,顾怀璧的心脏都会乱跳,会慌张,也会心虚害怕……这世上,他真的怕过谁啊。
“好了,应该很快就会消肿。”边边将盖子拧好,放进顾怀璧的上衣兜里。
这时候有同学经过,顾怀璧立刻戴上口罩。
边边打量他还挺在乎自己的形象。
“你说你嫉妒什么呀。”她坐在他身边,问他:“至于烧人家的书吗。”
顾怀璧戴着口罩,有些憋闷,瓮声瓮气地说:“我他妈怎么知道。”
就是嫉妒,嫉妒得恨不能把那家伙扔进河里,或者一掌拍死他,如果他再敢靠近边边,顾怀璧真的会这样做。
边边拧眉想了想:“总不能……是嫉妒薛青长得比你帅吧。”
顾怀璧闻言,怔了怔,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陈边边你是不是瞎了。”
边边伸手捂住脑袋:“唔……开玩笑的。不是这个,那你嫉妒什么啊,薛青成绩都还没你好呢。”
“谁会在意那种事。”
顾怀璧嫉妒什么,他嫉妒薛青和她放学一起走,嫉妒薛青借她的笔记本,嫉妒他能和她当朋友,可是自己……却总是在伤害她,让她哭,让她难受。
这些话,顾怀璧没有说。
边边又问他:“那天看到你从纹身店出来,你是不是纹身了?”
顾怀璧闷闷地应了声:“嗯。”
边边立刻拍了他手臂一下:“好端端纹什么身啊,坏男孩才纹身呢!”
“老子就是这样,从来就没好过。”顾怀璧吃痛地抽回手,破罐破摔道:“你能接受,咱俩继续好,不能接受,就绝交。”
边边撇嘴说:“那你先给我看看你的纹身,吓人不。”
社会上的混混手臂上纹着可怕的图案,她看着就觉得渗人。
顾怀璧没好气地说,这特么还要经过考核验收,合格了才能当朋友是吧。
他掀开了自己的下衣角:“自己看。”
这是边边第一次看顾怀璧的身体,他腹部这板块状的巧克力腹肌,太整齐了!他是怎么练出这种体格的,这还是高中生吗!
顾怀璧见边边盯着他的腹部,皱眉,侧过身,指了指侧腰的位置:“在这里。”
边边找了半晌,终于在他侧腰的位置,找到了他的纹身。
黑色的小狗,乖乖地蹲在他的腰间,很小一只,就像橡皮章印上去似的,端端正正地坐着,仰着脖子,特别可爱。
边边惊诧地问:“你……你就在这里纹了个狗啊?”
顾怀璧纠正道:“是狼。”
“这个……明明就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