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在煌煌的烽火中,百姓的呼喊里,靠在那寂无人烟的冰冷城墙边上,热烈而忘我地拥吻着。
……
战船穿越迷雾,乘风破浪地靠岸了。
一身明光铠的白袍将领率先登城,所到之处,将士无不行礼跪拜。
这是他们心目中永远的战神,就算之前各为其主,他的彪炳功绩与爱民之心依旧令大梁所有将士折服。
“清河王!”
“清河王殿下!”
“清河王殿下!!”
清河王沈南风微微颔首,他侧过身去,让身后的一人先行。
那人以手拄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他换了一身绛红色的衣袍,通身气质贵不可言,整个人看起来比本来的样子锋利了一些,就好像他曾执掌风云的少年时代。
“南风,替瞎子找找咱们的陛下。”男子朝身旁的白衣将领说道,“京口大乱方止,给我好好看着他,他若是连京口也治理不了,莫谈整个家国。”
“好。”沈南风嘴角一弯,他倒是有些奇怪,这瞎子最近怎么严肃了这么多,就好像是被人抢了什么东西的炸毛猫一般。
待沈南风找到司马沅的时候,他的整个眼神也不对了,尤其是他看见司马沅怀中半死不活昏迷不醒的女人时。
“陛下欲往何处?”沈南风拦住司马沅。
“秦云庵。”司马沅回答。
“她是——?”沈南风看向了那女人,稍作迟疑。
“沅之妻。”司马沅皱着眉头,微微掩了下自家媳妇儿的身姿。
他又不傻,偌大京口哪里来如此丰神俊朗的将领,若是猜得不错,他的脑海里便只有那一个人选了。
那个连儿子都要帮他老爹抢自己媳妇儿的男人!!!
沈南风敏锐地觉察出了自己大梁新晋陛下对自己浓烈的排斥态度,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他是认识的,话说回来,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曾说她的夫君抛下了她,可他没想到,她的夫君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司马沅。
听稚儿说,晋王一直在意一个叫做薛快雪的女人,所以这女人真的过得好吗?
“她伤得很重,勿要再作移动。”沈南风道。
“平楚老人在秦云庵,她必须马上见到平楚老人。”司马沅思路亦是清晰。
“臣下沈南风!”沈南风抱拳行礼,“若陛下信得过臣下,可否让臣下先送夫人入战船,你我二人再去寻平楚老人。”
司马沅狐疑地看着眼前凛凛若风的白衣战神,毫无疑问,他的提议是很好的,因为战船离这里不过数百步的距离,明月辉进去休息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可他怕……怕她挨不到平楚老人过来。
“臣下行军打仗,亦懂些医术,陛下可否准许臣下为夫人把脉?”沈南风态度谦和,无一战神骄矜之貌。
司马沅再不让便说不过去了。
沈南风将手隔了衣袍布料,搭在明月辉的腕上,眉头微微一皱,“怪了。”
司马沅连忙追问,“怎么说?”
“夫人伤势极重,却莫名有缓和的迹象,须勿要移动,尽快找到合适的医者稳住心脉,再作打算。”沈南风道。
他也没看过如此怪异的脉象,明明五脏六腑尽焚,偏偏脉象却是缓和的,种种迹象表明,她并没有生命危险。
【奇怪的女人,奇怪的脉象。】沈南风多看了明月辉一眼,可惜已为人妇,不然,他……他当真对她充满了好奇与兴趣。
“那我……”司马沅顿了顿,“那孤便信清河王一次。”
“行吧。”他最后道。
他亦明白,如今秦云庵余孽未除,贸然带着明月辉去寻平楚老人,才是对她最大的不负责。
此次靠岸的战船约莫百余艘,司马沅抱着明月辉进了主船,最后嘱咐随行的医女好好照顾她,便头也不回地快马与沈南风一道骑去秦云庵。
在他走后,一个人进了主船客舱,他孤零零地靠在门沿处,就像一个幽灵那般。
好半天他才出了声,“夫人,可好?”
如今晋王已不是晋王了,明月辉的名号未定,可暂称夫人。
医女们吓了一跳,乍见来人,纷纷跪了下来,“谢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狗子不过节!码字吧,过什么节啊!
小渣:今天……辉辉主动吻了我,嗯,很好的情人节。
小清:今天……又见了那个一眼就中意的女人,嗯,很好的情人节。
小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最楼上那个傻帽快被瞎子绿了,嗯,很好的情人节。
狗子:都给我闭嘴!
真真:就是^_^
第86章 盲吻
“夫人稳住了心脉, 暂且还生命是安全了, 可五脏六腑的病灶,还须高人来医治。”为首的小医女答道。
“好。”谢如卿颔首。
小医女们瞧着谢如卿没有退下去的意思,为明月辉处理好伤势之后, 便纷纷退下了。
为首的小医女还好心为谢如卿关上了门,在她们眼中, 谢如卿是如琢如磨的君子, 是高高在上的圣人。
他连正当盛年的女帝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对别家女子动心?
谢如卿摸索着坐到床头, 昏迷的女人也正睡在床上,他没有说话, 女人也自然不能说话。
窗外,江水悠悠,战鼓声声。
过了很久,他说了第一句话,“我以为,和你再相处的日子, 都是偷来的。”
他的手抖得从没有这么厉害, 轻轻地,轻轻地,视若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般抚上了她的脸颊,先是额头,再是眼角,再是鼻梁, 再是嘴角……
“原来,你现在长这样子了……”谢如卿笑了起来,他的笑很好看,灯火灿烂里,足以将世间万物给比得黯淡下去。
“怪不要脸的。”谢如卿笑得嘿嘿嘿的,像个纯真的少年,“以前说你长得不如我,结果还真换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
“其实,我没有嫌过你不好看的……你现在,怪好看的……好看得我怕我一个瞎子都配不上你了……”谢如卿侧过头去,吹熄了灯,他不需要灯,他的人生本就是永夜了。
这永夜的人生,唯有记忆里,才有些许亮色。
他不知不觉,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时候——
杜鹃花开了,花丛下,一个宫装少女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还边啃面前的一张饼。
“呜呜呜……呜呜呜……”少女哭得好伤心啊。
“喂,你别哭了。”少年从树上倒吊下来,脑袋正好落在少女的脑袋旁边。
他身着银铠,身材修长,就算是如今倒着吊起,看着吊儿郎当的,也不掩清俊风姿,“你越哭越丑啊。”
少女抬起头,清丽的小脸上两只杏眼瞪圆了,“连你也嫌我丑,连你也嫌我……呜呜呜呜……”
“还有谁说了?”少年以手握拳,手指捏得咯吱咯吱响。
“她们……那群制衣局的宫女……说我……我……”少女吸了吸鼻子,嘴角还挂着可爱的油渣,“说我跟你比,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哦。”少年想起来了,那群宫女其实都是少女的好朋友,她们关系最好了,说也是开玩笑的,“说的也是。”
“哇……你是不是人啊!!当初我追着你跑的时候,你也没嫌我丑啊!!”少女气愤地挥舞手臂,作势要打少年。
少年灵巧地左支右绌,就是教她打不到。
“我……我知晓我配不上你,你是世家宗子,又是执金吾,她们说……要是出宫了,我……我连做个妾都不可能的……”少女知晓他又在欺负她了,委屈得揩了揩眼角,金豆子却越掉越多了。
“别哭了,别哭了……”少年凑了上来,“我已经跟父亲说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我想为她再上战场,为她挣功名。”
“可使不得——”姑娘抬起头,一脸惊慌,她害怕自己连累少年。
可这句话还没说完,温热的双唇凑了进来。
倒吊着的少年,轻轻吻住了她。
“唔唔唔……”少女挣脱开,“刚刚……刚刚啃了饼……”
“香的。”少年猫眼锃亮,舔了舔嘴唇,“跟你一样香,一样好看,想要一口吃下去!”
他肩膀一晃,又是一凑,继续吻上了姑娘。
两个年轻的躯体相互吸引着靠近,在杜鹃花从中,在玫瑰芳树下,在了无人烟的寂静园林中,纯粹而热烈地相爱着。
“你很好看……”少年呢喃着,继续啃了上去,“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郎。”
少女的金豆子挂在了眼睑上,被阳光照射着,显得那张清丽的脸庞愈加娇憨可爱,“嗯!”
她这般信任着他。
……
黑夜里,谢如卿知晓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一年的阳光了。
他俯下了身子,轻嗅着她的气息,是血液凝固的铁锈味道,还有些许她身上独有的甘冽的香气。
江水哗啦啦的,战船摇了摇,他撑起身子,轻轻啄了啄她的额头。
是熟悉的滋味,犹自不满足,就像鸩毒一般,明知不能再触碰了,还是渐渐往下。
接着是她薄薄的眼睑,她挺翘的鼻梁,她香喷喷的脸蛋……还有……还有她的嘴唇。
他刚一触碰,便皱起了眉头。
他的梓宣,嘴唇是肿肿的,有他不喜欢的,别的男人的味道。
谢如卿的心中突生出了一股怨愤,这怨愤令他横了心,一边一手摸索着去拽她的手,一边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将梦中的女人咬得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可当他去拽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上似乎攥了一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