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个例子吧,就比如说先帝还在的时候,某位妃子献舞,这一位太皇太后也是在场的,看完那妃子跳完之后,太皇太后说,这孩子身上衣服不错,给我了吧。然后就动手把那妃子当场扒干净了,还美滋滋地问旁边的人,我这么穿好看吗,是不是比刚刚那孩子穿得还要好看点?
又比如说,曾有两个妃子都错做了事情,先帝让她定夺怎么惩戒,当时太皇太后看了底下跪着的两个妃子一眼,说,就打那个蓝衣服五十大板子,白衣服的放走好了。先帝当时听到这话也是愣了,因为完全是不能理解,所以也就问了一句这是为何。
当时太皇太后舀了一勺粥,慢悠悠地说,穿白衣的那个比蓝衣服的好看那么多,你说我不打蓝衣服的,还打谁?
乍然听闻这样的理由,先帝也是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问出一句,母后也不问是谁对谁错?太皇太后当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不用问了,长得不好看,肯定就是有错。
如此理由,先帝竟然无言以对。
种种奇葩例子举不胜举。
之前也是说了,太皇太后他是个闲人,一般就不管事,但倘若他是要管事了,那就是很让人头疼的了。做事不按理出牌先不论,还喜欢胡搅蛮缠,简直我去你妈个大西瓜。眼看着太后想要垂帘听政一事受阻,没成想太皇太后居然出面了,众臣面上没显现出来,但心里都是跑着一匹匹秃毛狂喊着“这搞什么”的神兽草泥马。
反对意见最大的一个年近七十古稀岁数的老臣,被太皇太后叫去谈了话,太皇太后嘴上向来是个没个把门的,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耍流氓的话,都能说得无比顺溜,直把那老臣气得犯了病。
隔了日太皇太后又回来跟众人说,禁止太后垂帘听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反对的人要全被拖出去在午门前被弹丁丁一千下,如果这样还有人能坚持住不晕倒的,那他也就赞成不许太后垂帘听政的决定。
众臣:“……”
以前的时候,虽然世家出身的太后,是向来私底下瞧不起太皇太后的,但明面上两人一直是属于两不相干,但经过这一件事,且不论太皇太后他自身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才出来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总之太后确实是同太皇太后他老人家生了嫌隙。
但凡太皇太后折腾出什么妖蛾子了,太后总是会将一干相关之人惩戒得特别重。
如今小皇帝在太皇太后的帮助下居然出了宫来玩,而太后此前对此一点都不知情,可以预见小皇帝此番回去之后,能见着太后他如何震怒的一张脸。
宋观大哥也不问小皇帝为什么明明很害怕太后生气,还配合着太皇太后胡闹出了宫门,总归一路便这样没什么话地来到了皇宫门前。
眼前的宫门实属巍峨,大哥他命人去通报了,然后在这前后交接的空档里,大哥他将一直抱在怀中的三弟交给了宋观,说是让宋观带好三弟自己回家。
宋观也觉得的确是没自己什么事情,非常乐意早点滚蛋,只是没成想他刚接过三弟抱在怀里,那前来接引的太监便先是一步出现在了他准备离开之前。
这人能出现得这么速度,显然是之前便已是得了吩咐等在此处。
领头的那位公公陪着笑走至他们一行人跟前,先是给如今已是临渊道长的宋瞻行过了礼,待直起了身子,又说是太后知晓了临渊道长来了,也知晓了宋二公子宋三公子是一并跟着的,既然来都已经来到宫门前了,不如一道进来,也好方便太后向寻着了小皇帝的他们一行三个人一起道个谢。
话说到此,宋观就见着自家大哥回过头盯了自己一眼。宋观心想着卧槽我又怎么了,不过大哥虽然盯了宋观一眼,但没在人前说出什么很难听话来,也算是给足了宋观面子。
之后由着这位公公一路接引入宫,大哥和小白兔皇帝是一齐被领着去见了太后,但是宋观抱着三弟被留在了外头先等着。好吧,等着就等着吧,但是等了那么久还没个音信是要闹那样?
宋观等了许久也是等得有些烦了,便也就是这时,外头一声唱名的通报,“太皇太后娘娘到——”
四周宫柳如烟,借了夜色凭着盏盏琉璃宫灯,哪怕是再生机盎然,于着森寂的宫中,也是被渲染出了一种孤冷的味道。
太皇太后素来在宫中走动,便是凭着所谓的兴致,想到哪儿便去哪儿,也不许人来清理宫道,若是半路遇着什么人,那也就遇着了,不需清场子,自是不摆那太皇太后的架子。
这层层台阶之下,宋观听着了那一声唱名的时候,他正等得耐性全失,属于心不在焉,于是听到那唱名的第一反,应自然不似这世界其他人那般的是个下跪的姿态,他先是抱着三弟转过头,所以便就这样避无可避的,就与那位传闻里头行事没个谱的太皇太后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来人似乎是极其畏寒的模样,这夜里披了一顶狐裘,纯白得没有一丝杂毛,可偏偏手里却握着一把纸扇,面容倒也算是俊秀,只是上了一点年纪,而且表情不正不经的,倒像是一个分分钟就要调戏良家夫男的纨绔子弟。
宋观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应该要下跪的,节操这种东西早就拌饭不知道被他啃了多少口了,所以宋观跪得来是毫无压力。说跪就跪,宋观往旁边挪了几步,然后抱好了怀里的三弟,一撩衣摆就非常潇洒地跪下了。
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不是他不想生事,事情就不来找他的。偏偏那渐近的脚步声和着衣料于行走间摩挲的细微声响,还就在经过宋观跟前的时候停住了,宋观没有抬头,先听到头顶上传来的说话声,果然这位太皇太后说话的模样,与其看起来仿佛是纨绔子弟的外表还真是有点匹配。
太皇太后停在宋观跟前笑了一声,痞里痞气地开口说道:“哟,这又是哪个宫里头的?我怎么感觉自己是从没见过呢。你倒是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让哀家瞧瞧是哪个宫里头的美人啊。”
宋观感觉自己要被雷死了,他抬了头,还没开口说话,太皇太后又笑起来了:“你倒也有意思啊,脸上还戴着面具,莫不是毁了容的罢?能丑成什么德行,也是让哀家看个一眼,好图个乐子,你说是也不是?”
说着便直接伸手一把揭了宋观脸上戴着的面具。
大楚后世的史书里对于宋二公子这个人着墨不算多,也不算少,史官称宋二公子一生便是一则传奇,无论是生时的异象,年少时便担任丞相,又或是最后为国捐躯的结局。但除却这一段正剧色彩的悲剧,为后世人更加感兴趣的,大约还要数宋二公子的姿容风月之事。野史里是如何说的先且不论,然正史里白纸黑墨地的确是记载过这样两件事情。
一件是关于剑舞。
宋二公子少年时一曲剑舞,独步天下,京都人士闻其姿容,观者如堵,掷果以示爱意一事,也是因为二公子受伤一事而从此有了限制。
至于另一件事,便是太皇太后第一次见着宋二公子的时候。
史书里的这一段描写寥寥几字,那是太皇太后头一回见着宋二公子,彼时皇上离宫去了民间花灯节的夜游之会,而宋二公子作为后来找到皇上的人之一,自然也被召进了宫。
那一日明德宫前,一百零七级台阶之下,去见太后的太皇太后,偶然遇见着了候等在一侧戴着面具宋二公子。二人相遇,也是太皇太后闲着没事,硬是去摘了宋二公子的面具,却是不想这一摘过后,竟是一时失语,半晌过后才猛然回神叹了一句:“美哉啊,少年。”
明德宫前,琉璃灯下,宋观当时遇到情况的确也与史书上记载的差不了多少,而这史书能如此真实地还原当时情景,也都是因为那是太皇太后他自己后来跟人说的。
这也当真是不容易的了,向来做人做事说话都脸皮厚得没个形样的太皇太后,在摘了宋观脸上的面具之后竟也会一时失语,那一句“美哉啊,少年”他是感叹得发自肺腑,与史书里写的一模一样,可惜把宋观喊得一身鸡皮疙瘩。
在宋观看来,当时的情况,就是太皇太后用一种目光都快长出了舌头眼神,将他从头到尾舔了一圈,擦,尼玛太变态了好吗!简直要晚上做噩梦的节奏啊!
第117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宋观这一趟进宫进得颇为蛋疼,那太皇太后也是个不要脸的,见他之后,竟是没脸没皮地抓着他的一只手不肯放。
若不是后头三弟哭了起来,还不知道这个人要抓他的手摸到什么时候。
宋观借故挣脱开了太皇太后的手,可他这么两手抱着三弟哄着了,的确是没多余的第三只手,可以给太皇太后娘娘来摸着。但这太皇太后为了吃豆腐也是蛮拼的,见状就跟个牛皮糖似的,直接贴上来一手揽着了宋观的肩头,又因为太皇太后人够高,他这么一揽,倒是直接就将宋观揽成了一副搂在怀里的模样。
宋观:“……”
宋观简直想伸手直接捅穿了身后那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的太皇太后的那两个鼻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情绪影响到了三弟,之前一直很安静窝在他怀里跟只布娃娃一样的三弟,此刻在他怀里开腔哭得脸皱成一团之后,隐约有声音越哭越大之势。
小娃娃抽抽噎噎地双手搂住宋观的脖子,有些口齿不清地哭着叫了一声“欢欢”。
宋观忙抱紧了他,颠了两颠,嘴上说着不哭不哭。不曾想前儿个太后娘娘将他凉在门外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出来,三弟这一哭,倒是直接把大哥给哭了出来。
宋瞻出来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强行半搂着宋观,缠问宋观他三弟口里的欢欢是谁,是小狗小猫还是布偶娃娃。宋瞻踏上台阶,正见到这副画面,他脚步停顿了一下。而宋观简直被这不要脸的太皇太后逼得抓狂,正巧回头看见大哥出来,于是立刻就跟见着了亲妈似的,就抱着三弟要往大哥这里扑。
奈何太皇太后手劲特大,愣是拽着了宋观还就不放手了。虽然宋观很想糊这位太皇太后一脸,但也就只能心里头假想这样的画面,实际面上还得挤出笑来。好生气哦,可是还是要微笑。虽说是皮笑肉不笑,但也得做足了脸面,宋观说:“太皇太后,家兄已是来了,想来是来寻三弟的,可否容我将三弟带过去?”
那太皇太后正搂得正过瘾,哪里肯松手,只说:“这个不急,你方才还没同我说‘欢欢’是个什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你是那个臣子的家属?是否婚配了?都多大岁数了?还有没有表字?”
宋观简直想报警,尼玛这个太皇太后怎么回事,倘若只是单纯地拉着人的手,或是单纯地搂着人肩膀那也就算了,偏对方小动作还不断,手掌贴着的时候,那手指便是勾着摩挲着打着转,简直摸得宋观毛骨悚然,这除了是变态不能有别的解释了。
这厢是宋观和太皇太后拉扯个不清,那一厢大哥倒是不紧不慢地走完了台阶。当大哥站宋观跟前的时候,宋观简直不能比见到亲妈更亲切,一句“大哥”喊出口,这绝对是他来到这个周目世界之后,喊得最情真意切的一次。
这太皇太后也是有趣,抬头见着了宋瞻倒是愣了一愣,看样子竟是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宋瞻了。太皇太后之前手还搭在宋观肩膀上呢,整个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此刻见着了宋瞻,居然还能记得是将自己丢掉的脸皮子捡了回来,竟然还知道收敛一下,将搭在宋观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
太皇太后咳嗽了一声,将手里的折扇一合,敲击了一下右手的手掌心,收起了之前对着宋观的流氓样子,一脸讪讪地对宋瞻道:“你今日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宋瞻瞧了太皇太后一眼,只是一脸冷淡地对宋观说:“过来。”
宋观闻言立刻甩开太皇太后这个老变态,抱着三弟站到大哥边上。
太皇太后看到宋观站过去,呆了一呆,然后之前一直当机得没法运转的大脑总算是可以运作了,太皇太后不可置信地问宋瞻:“这是你弟?”
宋瞻接过宋观怀里的三弟,给三弟擦了擦哭花了的脸,根本懒得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不在意,依然是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我见过你弟啊,他以前不长这样吧?而且你弟他……”
后半头那些个不好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也不知是顾及宋观本人就在场,还是宋观这壳子的原主的确是性格一言难尽,太皇太后又抬头看了宋观一眼,一脸遗憾得不得了得样子:“怎么就是你弟了呢,我可不喜欢你弟那性格啊,”然后不死心地又看了看宋观,一脸挣扎了许久的表情之后,接着摆出了一副做出极大牺牲的模样,“算了,能长成这样,性格差些也无妨……”
宋瞻正给三弟擦脸擦了一半,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冷笑一声,直接一脚踹上太皇太后的腿:“你又发什么疯。”
这一脚踹上去,竟然是把太皇太后给直接踹得飞起,不仅是飞起,并且还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宋观:“……=口=!”
我去,殴打太皇太后啦!
太皇太后被踹了那么一脚,跟没事人似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笑嘻嘻地又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雪白的狐裘,对宋瞻说:“你也多少给我注意点啊,这可是我的新狐裘,贵着呢。我说你呢,你生什么气啊,你以前不是……”太皇太后撇了撇嘴,“不让就不让,小气鬼,这么凶干什么。”
这少女气息的娇嗔是肿么回事!
尼玛他这没有看错吧,这是打情骂俏对的吧!
虽然他大哥打人的时候下手是重了一点!
而且对方还是太皇太后!
但这的确是打情骂俏没有错的是吧!
宋观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知道太多了,他还在脑补大哥与太皇太后不可说的故事,在这脑补得停不下来的当口上,不曾想大哥突然回头横了他一眼:“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给我上去,太后还等着你。”
宋观被大哥那横过来的一眼给横得一个激灵,因为他正在脑补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所以大哥这一眼看过来使得宋观产生了一种考场上打小抄被老师抓包的错觉,他忙应了一声“是”,正要转身踏上台阶,却不想被太皇太后手快地一把从背后拉住了,宋观手脚的确还算是灵敏的,但比力道绝对是敌不过这简直是天生怪力的太皇太后,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吃什么长大的,愣是将宋观拽得一个趔趄了,然后强行将宋观拉转过身,就那么在宋瞻的眼皮子底下,嘴一撅,直接亲上了宋观的脸!
宋观:“……!!!”
这还是宋观反应足够迅速,于这电光石火之间以迅雷不及qq旋风之势一扭身躲开的结果,要不然他可就真的给这个老变态给直接亲嘴上了!
有一瞬间大哥的脸色阴沉无比,他一把拽着了宋观将人拖到了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顺便把三弟塞回宋观怀里去了。他挡在宋观跟前,看着太皇太后,声音都比平时冷了一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皇太后意浑不在意地嘻嘻笑了一下,犹未尽地砸吧了两下嘴,无不可惜地看着被宋瞻挡得只能看见衣袖得宋观,说:“唉,也不知道将来便宜哪个。你气什么呀,我不就亲一下吗,都还没啃上嘴呢,我就是尝尝味道,你就这么宝贝你弟啊?”
“去把脸擦一擦。”宋瞻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巾帕,直接丢在了宋观脸上,而后冷笑着转身,用一种“你死定了”的眼神看着太皇太后,“你有胆子亲,想必也是有胆子不跑的。”
宋观:“……”
宋观抱着三弟立在明德宫前,一脸囧囧有神地看着大哥一撩袖子,直接把太皇太后揍到满院子地抱头鼠窜,这宫里头边上站着的小太监们,一个个都不曾吱出一声,全都低着头一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庭院之中,原本之前还有三弟断断续续的哭声,作为这一场动作大片的背景音乐,但到后来三弟也是哭了许久哭累了,便没了哭声,于是这一方空间里,便也就只闻得太皇太后被暴打得嗷嗷叫的声音。
宋观安抚性地拍了拍怀里三弟小小软软的身子,三弟搂着他的脖子哽咽了一会儿,本来眼下就是小孩子应该睡觉的时间了,软软小小的三弟抽抽噎噎地喊了一声“欢欢”,小脑袋贴着宋观脸,这孩子将下巴搁在宋观肩膀上,没有什么力气地又小声抽泣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去了。
宋观摸了摸三弟的头,看着几乎要被揍得满地打滚的太皇太后。这原主的大哥绝逼是主角吧,一刀捅死了皇帝,连太皇太后都敢揍,难怪平日里揍他跟玩儿似的,这世界上除了原主已经意外死掉了的老爹和父亲,还有谁是大哥不敢揍的吗?!
想想他在大哥面前一直跟个孙子似的,再看看太皇太后,他觉得自己在大哥面前装孙子,也不算很丢脸的……
这大楚皇宫里上演的这一场单方面的殴打暴行,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来制止。最后宋观一行人再进了明德宫的时候,一侧的太皇太后鼻青脸便是肿得如同猪头一样。
作为揍人一方的大哥一脸冷淡得不得了的神情,端方得好像人不是他揍得一样;而被揍一方的太皇太后,扯着自个儿身上已经泛脏的白狐裘,则是嘻嘻哈哈得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肿过脸一样。
冲击多了,也就是能淡定了。宋观实在猜不明白为何大哥能diao成这个样子,但是这个问题也不是非得知道不可,可以肯定的是,大哥越厉害,他当上丞相的可能性也是越大的,所以只要这一点有保障就可以了,别的管太多也没必要,一个草包的炮灰丞相也是不需要知道太多东西的,知道太多东西,没必要,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好处。
迈过明德宫的正门门槛,可以看见室内被灯火映照得如同白日,这于宋观而言是见着宫中太后的第一次,他迈入室内,抬头首先看着的了便是坐在最上首的太后娘娘。一眼匆匆瞥见,便低下了头去,宋观是完全没瞧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的,概因一眼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一坨明黄色,尤其太后娘娘头上还簪着同样明黄色的发钗,烛光一照,给人印象就是明晃晃地反射过来简直要闪瞎人的狗眼。
三人进门,也就只有宋观要行跪礼,宋观是跪下了,他跪着听着一旁的太皇太后和座上的太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嘴上一番刀枪,虽然话说的是那些话,但连在一处却委实也是让人听不明白。两人说了也是有一会儿了,太皇太后突然嗤笑一声:“就你多事,你倒是想让宋二跪到什么时候?”
太后也不理会他,不紧不慢地走下了凤座,就这么亲自将跪着的宋观扶起来了:“你看我,光顾着和太皇太后说话,倒是将小公子给忽略了……”说着笑了一声,声音很是温和的,像清泉,并且带一点笑,“怎么还跪着,都是一家人,自然是不用多礼的。”
太皇太后心里头将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喊对方是小狐狸精,假惺惺。
蒲太后才不管太皇太后心里是如何想的,他这一边将宋观扶了起来,之前坐在凤座之上,蒲太后一点都没有注意进门的宋观,只是垂眸摆弄着茶杯,摆足了太后的高冷姿态,再后来宋观跪着,他也没瞧仔细,此刻毫无准备地近距离将人扶起来一眼看着宋观,一时错愕之下竟是呼吸都乱了,连带着手上一个用力不稳便掐着了宋观的手臂。
宋观被掐得皱了一下眉,太后见状立时松了手,稳稳了心神,笑道:“二公子……倒是长大了。哀家还记得原先见着的时候,二公子还不到哀家胸口呢。”
毕竟那失态也只是一瞬,蒲太后将那一瞬的失态掩盖得很好,甚至因为站立的这个角度问题,都没叫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注意到。
他不动声色地目光在宋观脸上流连着打了一个转,便收回了视线,之后谈话该怎么就怎么,与一旁的太皇太后说了起来,竟是再没有多看宋观一眼。
之后其实都没宋观什么事情了,他百无聊赖地站在大哥边上。三弟肉呼呼的小手捏成了一个小拳头,睡得呼哧呼哧的,口水都滴答了下来,沾在大哥的衣肩上,目光越过三弟,可以看到依旧跪在空无一人的凤座跟前的小皇帝。
打从宋观进来之后,小白兔一样的小皇帝便是一直是那个姿势跪着的,看背影肩膀都是一抽一抽的,想来是哭得厉害,可偏偏就是没什么声音,看着有些可怜。
宋观瞄了一眼小皇帝,然后因是看到三弟睡着流下的口水了,便拿了巾帕给三弟擦擦,可惜手上这一方巾帕还没沾上三弟的脸,就叫大哥一把拍开了手,宋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帕子方才是用来擦过被太皇太后亲了的脸的,估计大哥嫌弃的就是这个。
真是事多。
宋观略感无奈地,伸手进怀里去拿自己的还没有用过的巾帕,不想一个手没稳住,倒是不小心,将今日花灯节在街上买的一个小玩意儿给翻着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