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鬼胎,当然就知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莱卡听到“第八代”这三个字出来,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他侧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观,那模样在光影得刻画之下,看着居然还有点阴森恐怖。
宋观继续说:“我家,蜘蛛,你的。”
朋友你控制蜘蛛来我家偷窥的事情已经被我发现了!
莱卡看了宋观良久,站起身来,他走到宋观跟前,眯着眼看宋观,那张显得很有点稚嫩的脸上突兀浮起一个冷酷的笑来:“本来主人也只是想要一个美丽的‘标本’而已,我看你已经可以早点去死了。”
幽暗烛光里,只见莱卡尖利的指甲蓦然生长出来,闪着点点寒芒,在那只兽爪一般的手堪堪抵到宋观心脏位置的时候,宋观一把捏住了自己胸前的这只手。他觉得这个叫莱卡的吸血鬼果然还是少年了,做事那么冲动,也不想想,若他是没点依仗,怎么敢嘴上乱扯皮些这个的。宋观一脸淡定地捏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接一转之间,就已经把对方的两只手都反剪在身后,然后他就这么把对方按压在桌面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镇压得无比顺溜。
并且在莱卡还没有做出什么剧烈挣扎之前,宋观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摸出了藏在自己腰后的匕首。刀锋出鞘,他一刀挥斩下,刀身冷冰冰地擦着莱卡的鼻尖,直接刺入木质材料的桌面发出一声钝响。
宋观看着清晰的刀面上映照出的,那双莱卡惊变成竖瞳的眼睛。他慢慢地扭转手中的匕首,没入木头里刀身将桌子刨出了木屑,这刀锋更是在莱卡肌肤上蹭出一道血痕来。他用一种写做淡定高手范,实际念做欠打装逼范的姿态,以略显生硬的外来者发音,一字一顿说道:“要杀我,你不行。”
第152章 第十弹 father
烛火无风自动地摇曳了一下,将屋内两人投影在地上的影子扯出了一个晃荡的样子,然后又归于先前静止模样。莱卡闻言有一瞬安静,那一瞬里,单手按着对方的宋观,甚至感觉到对方原本身上紧绷的力道,都松懈了下去。但也不过一瞬之后,莱卡两颗犬齿尖利地就跟着突伸了出来。
他本来就是脸色泛青,配上这一对突生的尖牙,简直漫出了一股堪称青面獠牙的鬼气来。只见原本隽秀瘦弱的人类少年,一下子变得跟个野兽似的,连原本挣扎的力道都随着模样变得充满兽性来。但很可悲的是,无论莱卡的力量在这转变下是呈多少几何倍增长的,事实情况是,他始终都逃不过宋观一只手的镇压。
是的,宋观只用了一只手掐着莱卡,他的另一只手还漫不经心地握着匕首,并且显然如此情况下他还颇有余力,还能分神去想别的问题,就好比此刻他问莱卡:“你主人?”
对于他的问题,莱卡当然不会回答。莱卡被迫贴在书桌上,愤怒挣扎之下,这个桌子已经被他抓挠得残破不堪了,可他依然没有办法挣脱开宋观的钳制,所以他发出了一声咆哮,那声音完全不像人类。
对此宋观只是不慌不忙地将半截没入桌子里的匕首拔出来,然后他将匕首刀身贴在莱卡的后颈处。手里的刀尖来回蹭着少年的肌肤,诚然这动作并给对方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性的身体伤害,但宋观知道对方心里一定紧张得要命。他就这样翻弄着刀子,故意火上浇油地说:“弗莱娅,应该,看你,这个样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真不像人。”
显然宋观这火上浇油浇得十分成功,他说出口的两句话将莱卡刺激得不轻,因为对方的挣扎一下子变得更加厉害了,甚至有了一点豁出去要鱼死网破的感觉。这猛然间爆发出来的挣扎让宋观稍微有一点没有准备的惊讶,对方挣扎得太厉害,桌子已经快整个烂掉了,而且莱卡还踩着了他的脚,并且口中一直发出尖利而刺耳的尖叫声。其他倒是没什么,主要是那叫声叫得太讨人厌了,因为宋观听力十分灵敏,那尖叫入耳简直跟有人那刀子戳进了他脑袋里来回切割似的。
宋观几乎是一下子被这叫声弄得心情极度恶劣,他二话不说冷着脸把人放开,然后一转身以莱卡完全想象不到的速度,一把拉开了窗帘的布。
刺目的光线一下子如潮水一般汹涌地扑进室内,这豁然撕裂了黑暗而奔涌进来的光明,让人没有一点防备。莱卡挣脱了宋观的钳制之后还来不及做出别的什么反应,就被阳光灼烧地一声尖叫躲到了桌子底下,他是完全慌乱无形了,随便哪里都好,只要能给他一个可以躲避的幽暗空间。宋观抄着手立在窗户口,没什么感情色彩地看着莱卡钻到桌底,觉得对方那反应像乍然见着了光的老鼠,他注意到莱卡的手指被阳光灼烧到焦黑,连脸上也是炭黑了一块。
莱卡瑟瑟发抖地躲在桌子底下,他躲在桌子的阴影里,光线切割在他脚前一寸的距离之外,他有点崩溃地对着宋观惊恐尖叫着:“你快将窗帘拉上!快拉回去!”
宋观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用实际行动告诉莱卡自己的答案,他上前一步将窗帘拉得更开了,瞬间有更多的阳光涌进室内,黑暗被咄咄逼人的阳光又给逼退了好几步,明亮的光线跳跃到了莱卡的脚背上,莱卡如同一脚踩进了滚水一般,一声尖叫将自己的脚拼命往后收。
宋观看着桌子底下的莱卡,少年抖得像是冬日里褪了毛的羔羊,双眼里俱是惊怕的神色,看起来可怜极了,但宋观心里一点也没浮起类似于同情之类的心情,哪怕对方前后翻转的形象变化再怎么大,他当然不会忘记先前少年一言不合就要挖他心脏的样子。宋观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在莱卡害怕而乞求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一旁,是利用自己被阳光拉长的影子,给莱卡增加了一点阴影的遮盖,但也只有一点点。
坐下以后,宋观把手放在自己交叠的两条腿上,他好整以暇看着对莱卡。这只吸血鬼年纪不大,还带着少年心性,宋观本来是想和这个脑子进水的小鬼好好聊一聊,如果两人言语是相通的话,就可以毫无障碍的沟通了,但现在一词半句地说得不痛快,他除了想把对方骂一顿之外,其实聊一聊的欲望并不强烈。
坐在椅子上,宋观看着惧怕阳光到发抖的莱卡,故意吓对方:“要杀你,很容易。”
说着将身形错开一点,阳光烫到了莱卡的手,莱卡尖叫着拼命抵着身后桌子的木板,企图远离那些光线。
宋观又坐正了把阳光挡上,等到对方差不多安静一点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死,你主人,不难过。但你,只有,一命。如果,死了——”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莱卡看着他的神情惊恐得简直可以去演夸张手法的喜剧电影,让他不合时宜地想笑,而宋观也的确一下子没憋住地笑了出来,看到莱卡更加恐惧的眼神,他咳嗽了一声,将笑容敛回去,板了脸,把剩下的话说完,“——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宋观说话的音调,是一直带着点本地人听起来是有点生硬而古怪的感觉,他不慌不忙地说完了上述一长串话。他这一周目的这壳子长得多情又温柔,却也同时不失男子汉气概,没半点娘炮感觉,含笑看人的时候,是广大女性幻想中的小白脸模样的极致。
莱卡第一次从弗莱娅口中知道宋观这个人的时候,其实是颇为不屑的。对于弗莱娅那一堆花里胡哨的描述,他完全嗤之以鼻,但等到他见到宋观本人了,虽然心中依然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长了一张连男性都得承认是上天杰作的那么一张脸。而此时此刻,这张大众情人脸的主人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就那么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看他。
弗莱娅说宋观不笑的时候,像油画里俯瞰众生的天使,莱卡觉得弗莱娅真是眼瞎了,是该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天使了,这么恶劣,算他走眼,对方分明是个恶魔,将人玩弄在鼓掌之间,还长了一张欺骗大众的脸。
莱卡犹自惊惧里怨气四溢,听到宋观又重复了一遍先前问他无果的话:“你主人,谁?”依然是那有些古怪而僵硬的话语调子,但语气能算得上是“有话好商量”的温和,听得莱卡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既然做事都已经这样子了,又何必弄得那么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
他一个岔神里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对方就这么挪开了椅子,让阳光重新又照到他身上。莱卡尖叫起来,他也讨厌自己的叫法,但对光明本能的恐惧使他情不自禁地发出惨叫,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被人用线绑住了吊在沸水上头的一直老鼠,对方时不时地把他浸一部分到滚水里,就是不叫他死,是恶意折磨。
莱卡拼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阳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只要被晒着了一点,便烤焦一片,还浑身失去力气,连最基本的逃跑动作都做不到,而且身处在这光线里,大脑像是被人剖开了,莱卡无法承受这种疼痛,终于崩溃地对宋观说:“是威灵顿公爵!拉塞尔家族的威灵顿公爵!”
他说完这一句话,听到对方片刻之后起身的声音,那脚步声像踩在人心尖,莱卡心惊胆战地抱着头,一声“呼啦”的声音,房间的窗帘又被人拉上了。他依旧不敢动地伏在桌底下,半晌过后依旧没听见动静,莱卡这才颤抖地抬头。他看见那个浑身都是疑点的外乡人站在窗旁,手中拉着窗帘布的一角,正侧目看着他。
那头铂金色的长发并未有任何刻意打理,只是很随意地披着,对方看过来得眼神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如果莱卡事先知道这个人会这么不好惹的话,他也就不会这么行事像今天这样冒冒进进的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可就算是要叫嚣,陷害,甚至剁了情敌,那所有的一切,也得是要建立在自己还有活命着的基础上。
方才死亡临头的时候,莱卡委屈得想要哭。他看着眼前这个带来恐怖的人,心有不甘,凭什么。五年之前的一场意外,他成了一个吸血鬼,从此被人死死地牵制住,并不得不为人买命。他原本的计划是读完了书,就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然后向弗莱娅求婚,之后他就可以带着弗莱娅离开这个小城,他们两个可以依靠他的工薪,过着很平静美好的生活,但意外之下他变成了吸血鬼,从此莱卡就不敢想自己同弗莱娅之间还有什么未来了。
吸血鬼同人类是没什么未来的,依然鲜活的弗莱娅应该嫁给一个普通人。这五年过去,弗莱娅已经长大了,而他死去的身躯还停留在五年前模样,两个人站在一起相隔了五岁。和他一起为威灵顿公爵买命的吸血鬼同僚告诫过他,提醒他是时候该离开这个小城了,只是他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就算他同弗莱娅没有未来,他想着,那也至少让他彻底离开之前,等到那个可能会和弗莱娅相伴终生的人,至少让他看一眼,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结果就等来了宋观。
弗莱娅说她在城外见到一个人,弗莱娅说那个人有多好看,弗莱娅说那个人很厉害,眼里是崇拜的光芒,还带着少女提及心上人的害羞之感。莱卡看着弗莱娅那害羞的样子,他当时差点就想撕了手上的画。他想他那么多年,同弗莱娅从小一起长大,也没有见过弗莱娅这样羞涩小心的样子,他只觉得凭什么,他心里的玫瑰姑娘凭什么要落到那么一个人手里。这个外乡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话都不太会说,名字也稀奇古怪的,身上携带着来历不明的巨款,同行的那一对兄弟也身份诡异成谜,那三人站在一处的时候,气氛简直怪极了。
莱卡有一个能力是操控蜘蛛,所以他控制了一只蜘蛛去宋观家里,但完全没观察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些蜘蛛无一例外都被宋观弄死了。他莫名有种直觉,怀疑这个外乡人可能是什么绑架犯,靠收取赎金过活,那对奇怪的兄弟说不得就是被这个外乡人绑架来的。
他心思焦虑地过了好几天,五年的郁结让他做出泄愤的决定就是把这个外乡人给杀了,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实力强大到那么可怕的地步,他甚至觉得这个人恐怕比威灵顿公爵还要实力恐怖,至少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是可以随便破解甚至差不多是无视他先前花费大力气才布下的那个法阵的。
之前不忿,理智全无,现在冷静下来,莱卡有些后怕。威灵顿公爵一直夸他有天赋,所以对他总是很纵容的,甚至很多本来不应该传授给他的知识都给了他,他知道自己比绝大部分的人都要厉害,但知道的越多,也就越能明白当中的势力差距。莱卡知道,如果跟前这个人要杀他,大概也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不了多少,而所有的一切,只取决于这个人的一念之间。
宋观拉着窗帘,看着瑟缩在桌子底下的少年吸血鬼。他拉好窗帘之后,就往回走了两步,没想到桌子底下的莱卡,看见他走过来之后,居然浑身瑟瑟发抖到连身后靠着的桌子都跟着颤抖起来,看着真是蛮凄惨的。宋观看到对方怕成这个样子,心里忍不住啧了起来,不过他也没什么想继续折腾对方的想法,就那么走到桌子旁边,敲了敲桌子,说了一声:“出来。”
莱卡双腿打颤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声不吭地站在宋观跟前,还低着头,宋观简直有种错觉,其实自己是一个正在训斥学生的教导主任。他完全没有想到打一架的效果这么好,不免想起《剧情大纲》上写的原主“拳打四海,脚踢八方”,由此征服了一干吸血鬼,成了吸血鬼组织的老大的故事。宋观刚开始看到这个时候,是觉得卧槽什么鬼,现在看看莱卡这个样子,就觉得如果这个世界的吸血鬼都是莱卡这个画风的话,好像也的确有可能啊。宋观忍不住多看了莱卡两眼,发现对方又瑟缩了,就收回自己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搬过来,坐。”
于是莱卡老老实实地去搬了凳子,坐到宋观旁边,已然一副受训的模样。
宋观翻开了书本,说:“继续,上课。”
这下子莱卡吃惊地抬头瞪着眼睛看宋观,简直眼珠子要掉出来。
宋观把书本翻到了上回讲解到的地方,身上简直要冒出刻苦读书的神圣光辉了,这种把要剁了自己的老师——姑且就算莱卡是他老师吧——干翻在地,然后还把人扶起来,让对方继续给自己讲课,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啊!他也十分敬佩自己。
仍在轻微发抖的莱卡,是打从心底觉得宋观这人真是太飘忽不定,难以捉摸,非常得深不可测,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要干什么,真是太可怕了!而莱卡眼中深不可测的宋观,在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时,非常坦然地抬起头,他微微一颔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留下了一个怎样深不可测的的印象,只说:“威灵顿公爵,以后说。”指间划过自己密密麻麻的笔记,宋观义正言辞地补充,“今天,上课。”
莱卡沉默不语地摸出了书,憋了半天,张了嘴又合上再张了嘴,他终于忍不住又抬头,问:“为,为什么呢……”
宋观听到这个问题,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哪有什么“为什么”。但突然想到了昨日查取文书字典的时候,是刚好新学的一个词,那个词倒是非常适合他现在的想法。近来他可不就是总是暴躁么,读书是个好办法,宋观翻着书本,头也不抬地一本正经说道:“修身,养性,闭嘴。”
等他回到家,时间自然又是晚上。抱着从莱卡家里拿出来的书,宋观坐在床上看,看着看着,他就忽然闻到了一股“食物”靠近的味道。味道的源头就在窗外头,这个味道他还很熟悉,分明是弟弟无疑。宋观想起上次咬过弟弟的味道,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眼下这种情况就像是通宵做考试卷到凌晨,然后这个时候有人刚好端了一盘夜宵过来,不说是爱吃或者不爱吃,主要是那味道实在鲜明得让人无法忽视,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
宋观脑中乱想了一气,然后疑惑起来,弟弟大半夜的来自己房间外头是想干什么?初步估计了一下时间,现在应该是凌晨三点左右的样子。一个人类小孩儿,晚上不睡觉,又是挑的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宋观他的房间是在一楼,屋内唯一的窗户是面向家中的庭院,此时窗户上挂着的窗帘被拉上了,看不见外头模样,但宋观分明能清楚感觉到“夜宵弟弟”他就停在自己的窗户跟前。
如此月黑风高夜,得知一个小孩儿蹲在自己窗前,也不知图个什么,宋观一时想到《咒怨》之类的鬼片,浑身白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屏住呼吸,就这样等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感到窗前的“夜宵”终于悄无声息飘走。宋观长舒一口气,这会儿别说想吃东西了,再大的食欲被这样一搞,也是不萎不行。
拿起脚旁边的书,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宋观溜下床,他跑到屋外自己窗下,也就是弟弟先前待的地方,非常仔细地看了一圈。如今宋观这视力好得过分,在黑夜里也依然能清晰分辨出一只蚊子的优美体态。他四下找寻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就是夜风吹了一身,感觉凉飕飕的,瘆人得慌。
第153章 第十弹 father
宋观被今夜来了又去的弟弟唬了一跳,他站在院子里冷静想了想,然后又不觉得弟弟当时能干什么,顶多就是扎小人吧,不过他也认为这小孩儿阴森起来还真是挺吓人。同时,宋观觉得自己和大少爷他们一对兄弟搭伙走在一起,也是十分醉人的,真心是属于彼此互相伤害,双方都不痛快,又必须生活在一起,别提多不得劲了。
第二日一早,宋观便出门去找去找莱卡,准备将昨夜烦心之事都抛之脑后,是要好好搞学术。这一日弗莱娅依旧不在,宋观不免因此发问。莱卡迟疑了一下,随后坦白表示,弗莱娅最近大概都不会出现了。他非常诚实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承认这是因为自己从中作梗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也不是什么很曲折的阴谋归去,莱卡只是很简单地把弗莱娅迷恋宋观的事情跟弗莱娅爸爸说了。弗莱娅爸爸听完之后,很认真地对宋观进行了一番考察,然后跟弗莱娅就此事来了一场深谈,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谈论了什么,但能确定的是父女两人彻底谈崩,而且弗莱娅爸爸暴跳如雷。至于再之后的发展,也就是弗莱娅爸爸就大怒之下把弗莱娅关在家里,并且放话说,只要弗莱娅一日不能把事情想明白,他就不会把弗莱娅放出来。
宋观听完这件事之后,愣了一下,莱卡试探性地问宋观是怎么想的,宋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着,他表示,如果他有一个当宝贝一样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他也不愿意自己漂亮的女儿跟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乡小伙子在一起,还展开一场都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恋情。
说完这个,宋观和莱卡之间围绕着弗莱娅展开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此后两人都有意无意地对此避而不谈,之后谈论较多的自然就是莱卡口中的“威灵顿公爵”。
莱卡说自己当初是意外遇到威灵顿公爵,然后被看上,就被强行转化成了吸血鬼。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莱卡的表情有些阴郁。这一段的谈话内容对宋观来说,要明白的话有点吃力,因为生僻词多,他基本是连蒙带猜,只弄懂了一个大概。两人的对话形式基本就是一个问,另一个答,这个时候莱卡已经回答得差不多了,宋观得展开一个新的问题,可先前已经问了许多问题,所以眼下暂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有关威灵顿公爵的事情要问,顿了一下,才说:“转化,疼吗?”
这是个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的对话,没有什么目的性,差不多就单单是闲聊的意思了。
莱卡回答说:“当时应该是很疼的吧,”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是觉得当时还不如直接被杀了。不过,大人,事实上这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所以现在我对当初的情况,记忆并不是很鲜明。”
“你会,魔法?”宋观思维跳跃地抛出另一个问题,可能因为先前的问题只是一个过渡,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并不重要,只是给人预留一点时间,可以让人准备下一个有进展性的提问。
莱卡听到宋观的这个问题之后,大抵是因为前一个问题与后一个问题之间跨越太大,所以他没及时反应过来,是停了一下他才点点头,说:“会的。不过,大人,我只会一些初级法术。”
因为要示范给宋观看,莱卡后退了一步。他侧过身子,将手平摊着展开,合上眼睛开始了一段吟唱。有银白色的亮光于星星点点里,乍然浮现在昏暗的室内光线之下。莱卡他伸手在虚空里随意划了几下,那些星光就随着他手指划过的路线,显现出璀璨的美丽轨迹来。
真是非常适合用来和妹子谈恋爱的时候用。宋观在一旁看着做出这个评价,然后觉得自己是大约用不到的了。这个念头飞快地闪过,随即他考虑的是自己要不要也学个魔法什么的,因为据他近日阅读的那些儿童启蒙读物显示,这是个魔法和斗气的世界,是个标准的玄幻小说世界的构造——
当年一场大战过后,曾经那些具有强大能力天赋的种族,数量锐减到存亡堪忧。而逐渐成为大路主宰的人类,则是通过以往漫长时间的经验总结,研发出了一套完整的沟通外界能量,从而转化为己用的体系方法。对人类而言,主要有两套能量运用体系,一是魔法师,二是斗士,而由此两大类别衍生开来的职业也是多种多样,譬如说,傀儡师、炼金术师、药剂师、阵符师……
但虽然宋观有想学法术的意愿,奈何语言成问题,当他尝试着听莱卡讲了一段有关魔法的内容之后,发现自己听到的基本就是“这个【??】,也就是【??】。拿【??】,可以【??】,是因为【??】,所以【??】”,简直听完不知所云,媲美大片消音的效果,所以他只好作罢转而先专攻语言类。
当然因为宋观同时还是佣兵团的一员,时常要出任务,经常一去就两三天,这大大地减少了他的学习时间。宋观一番对比之后觉得佣兵任务可有可无,还是跟着莱卡学习会比较重要。对此他的解决方案是将最近非常消沉地宅在家中的大少爷拖出来,直接丢到佣兵团里。
宋观毫无愧疚心地没收了家中所有钱财,然后十分坦然地向大少爷表示“你的弟弟你自己赚钱去养活吧,我不管了,如果你弟弟没钱吃饭饿死了,那你自己负责”,从此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法,这行为还挺符合原主喜欢折腾主角受的变态性格的。不过据说大少爷刚跟着佣兵团做任务的时候,很是受了点欺负。宋观知晓了这件事,但并不准备多管闲事,是打定主意要这样放养大少爷了。当然如果大少爷和弟弟有生命危险,他肯定也是会出手帮助的,但如果只是些小打小闹的事情的话,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出手的必要。
宋观只管心无旁骛地做他的学术事情,反正这样做的效果也挺好,大少爷在野外实战当中变得越来越能打,唯一的问题这是导致了大少爷有时候觉得自己能力提升极大,是有希望跟宋观打一架,然后获得胜利从此脱离了宋观的掌控的。
第一次被大少爷约架的时候,宋观有点想笑,不过大少爷很认真态度很严肃。但就宋观内心感受而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看到了一条没长牙的小奶狗,刚会爬呢,就要张嘴来咬人。结局不必多说,自然是大少爷输了。
每次大少爷都勇气可嘉地向宋观发出挑战,当然宋观每次都用实力说话,是一巴掌把人给拍回去了。然而有一天晚上,大少爷又想宋观发起挑战,眼见着当时宋观一巴掌下来,是又要把主角受昆汀给拍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节奏。可那会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大少爷似乎是被打出脾气火气来了,面对当头拍下来的这一巴掌,他不管不顾,愣是迎着那一巴掌冲上来。
这种类似上赶着来找抽的打法,让宋观下手有点迟疑。也就是这么个迟疑里,大少爷踹了宋观一脚没把人踹着,打了人一拳也没把人打到,倒是因着自己一拳过后冲劲太大,险些撞到了墙。
宋观一见大少爷这么个一头栽倒的架势,倒是不担心大少爷会不会摔到,他比较担心的是家中的墙壁可能会被大少爷以“铁头功”一头撞裂。正是出于这种担心之下,他下意识地将人一把捞住了,而被一把搂住了的大少爷则是气急败坏极了,大少爷在顺势将手按在宋观肩头的时候,金色的瞳眸泛起血色,他的犬齿生长出来,然后狠狠地咬在了宋观的手臂上。
最后两人气喘吁吁地纠缠成一团,谁也不知道是谁先亲的谁,但宋观的确是咬破了大少爷的嘴唇,甚至把对方的衣服都推到了胸口以上。在把人按到在地上,甚至快要扯开对方的裤子的时候,一旁的窗户被人直接从外面狠狠地砸碎。碎片飞溅猝不及防地擦过脸颊,那些透明的玻璃,脆弱地残缺破碎开来,又琳琳琅琅地地撒满了一地,一块块都是不规整的,带着锋利棱角,像是杀机。
这巨响之下,宋观终于回过神,他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大少爷,那双金色的眸子带着水汽正茫然地看着他,他看见那双金色的眼里映出自己不甚清晰的身影模样,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都似冷却了下来。
玻璃的碎片对两个吸血鬼根本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满地的玻璃碎渣里,宋观慢慢地,慢慢地放开了大少爷。他将自己的手从大少爷的衣服里抽出来。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宋观都很慢。他是慢腾腾地,好像不急不缓。只是那一双镇日里看着像是多情的灰绿色眼睛,此刻在冷静下来之后沉寂得仿佛没有情绪,和先前迷乱的样子判若两人,也和此刻大少爷茫然地张着眼的样子形成全然相反的鲜明对比。
宋观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他放开大少爷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月光冷冷之下,可以看到弟弟站在距离窗子不远的地方。
他们这院子入夜之后总是会点着一盏灯的,那盏灯的内里点的是一支蜡烛,偶有风吹,便将烛火吹得明灭不定。宋观看到弟弟,而弟弟也在看着窗内。一时寂静无声里,院子里灯火摇曳不定的光影拉扯落在弟弟的脸上,有一瞬像是鬼魅横生。
这个时候,宋观莫名其妙地突然想起曾经某个小伙伴的故事。那故事讲的是他那个小伙伴小时候有一个晚上非要赖在他爸妈的床上睡觉,结果睡到半夜的时候被一阵奇异的声响给弄醒了。小伙伴他裹在棉被里听到身旁妈妈传出来了似乎有些痛苦的压抑声音,而爸爸正压在妈妈身上。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了一会儿,一颗心在爸爸和妈妈之间摇摆了不定,最后觉得不能任由妈妈被爸爸这么欺负,于是他偷偷摸上床头的台灯,然后蓦然跳起来大喝一声,对着爸爸的后脑勺就是重重一击:“不许欺负妈妈!”
可以想象,这一晚对爸爸来说是怎样的一出悲剧,夫妻之间做点和谐的事情,结果却被儿子半夜暴起砸了头。这就是传说中“管不住小头,于是大头遭殃”的真实写照。宋观听完这个故事当时笑得半天没起来,小伙伴直接给了宋观一拳把人揍飞,而后非常唏嘘地同他表示,说自己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那时被他砸出一脑门血的老爸回头看过来的眼神。
此时此景,宋观因为眼前一种微妙的相似感想起小伙伴的故事。他看着外头弟弟,看见窗外弟弟脸上神情的晦涩不明。宋观他现在觉得挺尴尬,但有句话是脸皮厚度这种东西往往是与日俱增,换句话说就是脸皮厚度通常都同年龄成正比关系,而宋观好歹过了这么多周目,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窗外弟弟那小小年纪就怎么看怎么阴沉的脸色,他憋住了满肚子的尴尬,愣是强行控制好了自己脸上的神情,是半分异样都没带出来。
装逼这种事情,多装装,也就像回事了。宋观故作淡定地系好了自己的衣领扣子,然后故作淡定地整理好了自己的着装,碰巧此时他撩了撩眼皮看向一旁的大少爷,就见着此刻的大少爷捏着衣服领口,一只手撑着地坐着,是一副精神恍惚样子,看起来傻得浑然天成。
当人们共同经历某种羞耻之后,是很容易生出一种短暂而脆弱的同盟错觉,譬如此时的大少爷之于宋观。宋观原本是想赶紧直接滚出房间的,但临到了出门时,他还是多管闲事地顺手将傻逼掉了的大少爷扶正搁回床上。
剩下来的事情就让大少爷他们兄弟俩自己去解释,他是不愿意多停留了。踏出房门将门合上,宋观背抵着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这个晚上发生得一切都是尼玛见了鬼。
也就是经过了这一个晚上的事件,此后无论是大少爷还是宋观,两人平日里都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是最好不见。吸血吸着吸着最后亲着滚到了一起,这种事情有一有二最好不要有三,大家不见面当然很好。此后的三个月时间,给人一种像是滑滑梯一样有种越过越快的错觉,宋观专注于文化课的学习,在这一番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之下,他如今在语言使用的听说读写各个方面都有了质的飞越,并且他开始学习起了魔法。但可惜的是,有关魔法是一事,宋观是将理论知识都搞懂了,却很难实际施展开来。
莱卡之前的时候同宋观说话一点都没给自己吹牛逼,他自己的魔法天赋在人类当中的确是万中挑一的。对于宋观怎么学都无法施展出法术这一点,莱卡有点梗塞,要知道一般天才的脾气通常都不太好,如果宋观不是宋观,估计他就要拿本子砸人的脸冷笑怒斥“蠢货”了。
而某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宋观端着碗喝着小动物的血,是仍旧不死心地继续翻看魔法说明书。其实那个时候他是觉得自己大概学不成魔法了,却在瞧着书的时候,看着看着就突然顿悟了一下。
尼玛虽然西方背景,但能量使用的原理虽有轻微差异可还是大体相同的,之前看得稀里糊涂,这会儿忽然看到了一个知识点,倒是穿针引线一般将先前一切所学同曾经掌握的东方法术都结合起来。前头第六周目当上青龙帝君果真也不算白当了,宋观非常激动地打了一个响指,念了一句“火”,只见话音落下,他掌心里便蹿出一道火苗。
第二天宋观得意洋洋跑去莱卡那里,表示如今自己也是一个会法术的人了。莱卡有点将信将疑,因为按常理来说,学会魔法这种事情可做不到一蹴而就,反正他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先前怎么都使不出法术,甚至连接触魔法元素都做不到,结果第二天就能施展法术,这根本就不科学。
没错,先前宋观就是这样魔法废。
为了避免宋观被“打脸”最后迁怒到自己身上,莱卡谨慎地想了想,就挑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入门小法术,这法术只要是初学者就都能学会。莱卡对宋观说,那就来一个光球术好了,于是他就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宋观说了一句“光球”,然后两人头顶果真浮现出一个光球,并且光线亮到闪瞎狗眼的地步,致使莱卡不得不用手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