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的学子,相比于去年的有些懒散,今年普遍都认真起来,毕竟乡试三年一次,错过了又三年,没有几个人能耗得起。
挑灯夜读是常事,甚至还有些人废寝忘食,每个人都紧绷起来,不愿浪费一分一秒。
好在府学的训导,担忧学子压力过重,会定期的举行一些活动,或者给学子们讲讲话,舒缓一下情绪和压力。
这一日与顾驰交好的几位同窗,完成今天的任务后,聊起了各自的亲事。
一个有些微胖的,咧着嘴笑了笑,“我娘说,考完乡试后就给我定亲,不管有没有通过,再拖下去,我就找不到人了。”
其他人听了也笑起来,其中有几位年龄稍大的,已经成亲有子了。
其中一个看着顾驰,起了做媒的心,“退之,你有心上人吗?” 顾驰前途无量,要是自己的妹妹能嫁给像顾驰这样的少年才子,加之还和自己是同窗,那可真是一门好亲事。
李宏抢着开口,“退之已经定亲了。” 他可要为自己表妹看管好顾驰。
其他人有些惊讶,赶忙看向顾驰,“退之,你行啊,不吭声就定亲了。我们还以为你会等着考完乡试之后再说亲事!”
这对他们秀才来说,是很常见的做法,毕竟一旦考上举人,那可就是另一个阶层,到时候说的亲事远比现在要好上许多。
顾驰笑了笑,“小姑娘快长大了,先定下亲我才安心,不然以后跑了,那我怎么办?” 谈到叶溪时,一直清明的眼神闪着细碎的光。
其中一人揶揄道:“看看咱们的第一名,如今也有心上人了。能说出这番话,可见退之对你的心上人用情颇深。”
顾驰轻笑一声,并未反驳。
那人接着开口,有些好奇,“对于你来说,多的是小姑娘排着队愿意嫁与你,不知那家姑娘有何魅力,能让我们的小三元这么喜欢?是饱读诗书的才女?还是好颜色的姑娘?”
才女?小姑娘读了不少书,但还称不上才女。好颜色?少年慕艾,叶溪长相确实出色,但也不仅仅如此,天下好颜色的姑娘很多,但只有小姑娘那张脸留下了自己脑海中,从九岁时的第一次见面,就再也没能忘记。
顾驰抬眼笑了笑,看着对面的几人,“这我可没办法评价,毕竟在我眼中,溪溪哪哪都是好的,我都挺喜欢。”
啧,这是在秀恩爱呢!其他人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听了顾驰的话,已经成亲的有些想念自己的妻子,早知道就不问出口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好想去找妻子抱抱。
只剩下李宏和那个微胖的学子还未定亲,他们两人咧着嘴,好似被酸到了一般。
李宏拍了拍顾驰的肩膀,“兄弟,你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自己好友和自己表妹定亲了,而他只能干看着,还要时不时的被秀一脸恩爱。
顾驰脸上挂着笑,“这就受不了呢?你也赶快找一个姑娘定亲。”
李宏摆摆手,起了打趣他的心思,长叹一口气,“哎,如今我见过的姑娘,都没有溪表妹好看,早知道,我就应该先下手,那也没有你什么事了!”
“是吗?”顾驰看他一眼,“溪溪不喜欢你这样的,她喜欢长的好看的。”
李宏炸毛了,“你这个有心机的,夸自己就算了,还要贬低我一下,我哪里长的不好看了?我和溪溪是表兄妹,我们长的差不多,你说我不好看,就是说溪溪不好看。”
李宏有些心累,果然兄弟定亲了,心里就没有他这个好友了。
顾驰喝了一口茶水,挂着笑看
他一眼,“溪溪哪里和你长得差不多了?差挺多的,你去照照镜子好好看一看。”
“哎,你就是看着我脾气好,欺负,我说不过你。”李宏叹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你和溪溪定亲了,称呼总要变一变,叫表哥。”
“表哥。”顾驰毫无压力叫出口,看着李宏。反正以后还要改口,今个先提前试一试。
“停。”李宏搓搓胳膊,好友比自己高了一头,管自己叫表哥还挺不得劲的,还是溪表妹的声音清甜,叫出来的表哥好听。
李宏幽幽看他一眼,“我觉着,咱们还是按以前的称呼挺好的。”
“好,都听表哥的话。”顾驰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稍稍拉长音调。
啧,自从定亲后,自己的好友太不对劲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三郎了。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即便是过年期间,也只是在家里过了除夕,然后顾驰上叶家送了年礼,和叶父、李氏拜个年。
开了年,小姑娘又长高不少,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便是穿着厚重的袄裙,也难掩玲珑的身姿。
五官也张开不少,眉梢间的青涩尽数褪去,整个人出落的越发出色。清澈干净中还带着一丝娇艳,越发像桃子精了,让人移不开眼。
“冷吗?” 地上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只有他们两人的脚印,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并排挨在一起。
叶溪摇摇头,“不冷,娘说我就是个小火炉,以前每到冬季,她就喜欢抱着我睡。顾哥哥,你冷吗?”
顾驰递过手,“溪溪不冷,顾哥哥挺冷的,你要不要给我暖一暖?”
叶溪猛的一怔,怎么总有种人物对调的感觉,话本子中都是男方给女方暖手,到她这可好,完全反过来了。
眼看着小姑娘没动作,顾驰勾唇笑了笑,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中有些清冷,“顾哥哥自幼体质差,一到冬天就更怕冷,不过也习惯了,冷就冷着吧!”
听到这话,叶溪贝齿轻咬,忍着那一丝羞意,慢慢的伸出手,将顾驰的大手拢在其中,“我是个小火炉,有我给你暖手,顾哥哥就不冷了!”
小姑娘的杏眼眸子,在晶莹的雪花中更显剔透,片片雪花飘洒,落在小姑娘那长长的睫毛上,顷刻间融化,只剩下一点点晶莹的水珠。
顾驰抽回手,忍不住拨弄掉浓翘如小巧扇子般睫毛上的水珠。
“顾哥哥不冷,方才是逗你的,溪溪给我暖手的话,我会心疼的,冰着你怎么办?” 顾驰垂眼看着叶溪那赛雪般的肌肤,两颊慢慢染上红晕。
感受到顾驰的注视,本就有些害羞的叶溪,此刻更加羞涩,大半年没见,顾哥哥说话更加让人羞羞的。
看着小姑娘这幅样子,顾驰勾唇轻笑,掏出一个东西,“这是给溪溪的压岁钱。”
叶溪笑着接过来,露出浅浅的小酒窝,今年又多了一个人给自己压岁钱,定亲可真好,晶莹的眸子转了转,“唔,顾哥哥,可是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是吗?那顾哥哥可真伤心,我早早的就盼着能收到溪溪的礼物。” 顾驰故意逗弄小姑娘。
看着小姑娘不吭声,顾驰摆正脸色,不再逗弄下去,“顾哥哥是大人,不需要红包,这压岁钱呢,溪溪留着自己用,买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好看的首饰。”
话音刚落,叶溪踮起脚尖,温热的唇触碰在顾驰的侧脸,停顿了几息,方才离去。
周遭漫天雪花飘舞,冰凉刺骨,而他们两人离的很近,寒冷的北风也知趣的避开这个地方,不去打扰他们两人。
叶溪的睫毛翘了翘,忍着羞意,对上顾驰的目光,“这是送给顾哥哥的礼物。”
顾驰一愣,随即眼底露出笑意,有些宠溺、有些惊喜的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我喜欢喜欢这个礼物,也喜欢你。”
轰的一声,如同上元节那夜绽放的烟花,叶溪小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颈后稍,喜欢你三个字从顾哥哥的口中说出来,低沉而又清润,格外好听。
素白的小手揪上顾驰的衣衫,仰着玉白小脸儿,好看的唇角轻启,精致浓密的睫毛因为害羞而翘动,“我,我也喜欢顾哥哥。”
说完这话,似是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叶溪羞的转身就想跑回家。
地上积雪深厚,一步一步走的不太容易,顾驰几步走过来,拉起叶溪的小手,素白的小手被握在骨节分明的大手之中,“顾哥哥带着你走。”
冰凉的雪花,好似在这一刻,也变得不那么寒冷了。
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他们两个身影,除了簌簌的雪花声,没有其他动静,就连爱玩闹的小朋友都没了影子。
叶溪笑了笑,“顾哥哥,咱们俩个是不是有些傻?这么冷的天也就只有咱们两个出来了。”
顾驰勾唇,“好像是有些傻。”他晃了晃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不过有溪溪给顾哥哥暖手,好像冬季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听到这话,叶溪羞的手指微微蜷缩,顾哥哥到底是读了什么书,怎么这么会说好听的话,不过,她喜欢。
将叶溪送回叶家,叶父看着顾驰就有些想黑脸,这臭小子,可真会见机插缝,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自己女儿面前露露脸,生怕女儿把他忘掉。
李氏过来递给顾驰一个红包,“希望三郎心想事成,事事顺遂,身体平安。”
叶父见此,不好再黑着脸,同样递给顾驰一个红包,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这是长辈的心意,顾驰自然不能推拒,双手接过道谢,“多谢叶叔叶婶,也希望叶叔叶婶和溪溪平安健康,事事顺利,财源大吉。”
叶父是做生意的,自然喜欢听到这话,“下一次回来就要乡试之后了吧?”
“八月份乡试,到时候府学的同窗跟着商队一起结伴。等成绩出来之后,才能回家。”
叶父安抚几句,“尽力就好,不必太有压力,劳逸结合。”
顾驰自然应下。
看着自己女儿的目光都在顾驰身上,叶父心里又有些酸,“考试时间所剩不多,现在要抓紧时间好好复习。” 所以,臭小子,你赶快回去吧,你在这儿,老子女儿的眼里就只有你一人,让自己这个老父亲的脸往哪搁?
叶溪眉眼弯弯,看着自己父亲,打趣道:“爹,你刚刚还说要劳逸结合,这会儿又让顾哥哥抓紧时间复习。”
叶父一本正经,“是吗?爹爹老了,倒是不记得方才的话了。”
李氏看不过去,碰了碰叶父的臂膀,示意他收敛些,“你爹是开玩笑的。三郎轻易不上门,今个多坐一会儿,和我们好好说说话。”
轻易不上门?怕是不少上门吧!可惜自己妻子出马,叶父不敢再说什么。
李氏开口询问,“方才出去冷不冷,快来暖暖手,这么大的雪,我都不愿出门。”
叶父看了一眼顾驰,“溪溪自幼娇惯,平日下雪她都不出门的。今个你来了,她才出去一趟,也不知道爹的小娇娇冻着没有?”
叶溪看了一眼叶父,“爹,你忘了,我和你一样,都是个火炉,哪会冻着啊!”
看看,这还没成亲呢,胳膊肘就已经偏向顾驰这臭小子了。
今个过后,叶溪的小本本上面,又多了一行字,第一次接吻,第一场说喜欢你,她要一个一个详细的记下来,到时候老了,拿出来看看,这样子,顾哥哥和自己的记忆永远不会忘却。
大年初五,顾驰和李宏他们又赶往府学,只剩下最后半年时间,能否考上举人,就在此一举了。
最后的关头,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试的难度也越来越高,完全按照乡试的流程,让学子们提前积累经验。
自然,每次大考之后还有奖励,最近这段时间,因是模拟乡试考试,奖银提高不少。顾驰第一名的位置稳固,得了不少奖银。
能否成为举人,是依照每个省的人数多少、教学水平确定该省的录取名额,对于顾驰他们来说,竞争对手就是整个河省的秀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宛阳府学正在乡试前实施了一个新举措。
第59章 思念
河省下面十一个府城, 虽考上秀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耐不住整个河省人数多、基数大,是以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乡试三年一次,每一届的考生只能通过往届的录取情况, 来确定自己的水平在整个河省的排名程度, 是上游、中游还是下游。如若感觉实在希望不大, 则放弃该次的考试;如若觉得水平尚可,可以奋力一搏。
虽文正帝继位后,大幅度降低了束脩,但每参加一次考试所花费的银子需要不少,作保费、一套考具的花销、来往的路费、住宿和吃食等,一趟下来, 整个家庭几年的积蓄就没了。
若是不了解自己的排名情况,贸然参加考试, 等到日后水平达到时,却因之前花光了积蓄, 那可就得不偿失。
是以以宛阳府在内的、附近其他四个府城的学政大人, 推出了一个新计划,赶在县试之前,五府的学子联合考试, 统一出题和改卷, 一切按照乡试的流程, 最后进行排名, 好让众学子对自己的水平有一个深刻的了解。
这对顾驰他们来说, 颇为新鲜,毕竟以往从来没有多府进行过联考,而这一次,是五个府城的排名,基本上可以大致推断出自己在整个河省的水平。
这次联考,一切流程基本上按照乡试进行,只不过少了号房和检查的几道环节,是在学舍里继续考试。
乡试一场三天,总共三场考试,即便是模拟,不少人考完后有些萎靡。首先题目难度自然加深,联考嘛,几个府的学政绞尽脑汁出了不少难题。其次就是连续九天的考试,大脑紧绷,一直出于高压状态下,意志不坚定的可真受不了。
考完后回到宿舍,李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气无力的开口,“哎,如若这次考不好,多受打击啊,哪还有心情参加乡试!”
“是啊,之前我还盼着参加联考,考完之后我都感觉不想去参加乡试了。”另一个人也赶忙附和。
顾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这只是五府联考,到时候考试的人更多,考棚的情况更难熬,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了,这一次考好不代表正式乡试时也能考好,这一次考的不如人意,到时候也未必没有机会。联考只是给了咱们一个参考,其余的不要想太多,尽力复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