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顾驰为了赶进度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不过等这次考核过后,他就可以不用那么紧张。赶上每旬休息的时候,还可以辅导学子,每个月就可以再添一笔银子入账。
上京城的东西可真是贵,与河省相比,物价翻了几番,吃的青菜、鸡蛋,做饭用的木柴、用水,都是掏钱买的。还有束脩、平日的笔墨纸砚等,人情往来和交际、节日送礼等,吃穿住行,哪哪都要花钱。
虽手里有些银子,可还是要开源,不然日子不好过。
所幸温元之时不时的给他们送些东西来,倒是少花不少银子。
“怎么样,名次排出来了吗?” 这次的考核成绩还没有公布,不少国子监的夫子来询问。
“正准备排名次呢!” 负责排名次的助教回答。
一听这话,这些夫子个个围在一旁,耐心等着名次的出来。
边等边谈话:“我猜这次第一名还是谢川,他每次都是第一名。”
“铁打的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估计也不怎么变动。”
“甲班的学子个个都出色,卯足了劲争取更进一步,估计排名和以往差不多,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着进甲班,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
这话一出,他们自然知道说的是谁,说这话的人看不惯温元之,出身世家,对那些底层人士,虽行动上不显,可态度上上的疏离和冷漠是藏不住的。
有几人笑出声,接过话,“到时候就是温元之丢脸的时候了。”
他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温元之抨击过不少人,个个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如若他的学生此次失利,说明他这个当老师的眼光不好,能耐也不过如此。
本来笑呵呵的脸色,看到名次出来的那一刻,瞬间一滞,没了笑声,其中一个嚷出口,“确定没有出错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其他人没搭理他,他们也震惊着呢!
那人嚷出声后,回过了神,怎么可能有错呢,每次批阅试卷后,还会再核对一遍,出错的情况是有可能,但微乎其微。
他仍旧不信邪,扒拉出试卷仔细看了几遍,算来算去都是这个分数,没出错,真的没有出错。
这群夫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老脸一红,到现在还不敢置信,哪还有方才乐呵呵嘲讽别人的神采,恨不得把刚刚说出的话收回来。
出成绩的那一日,榜单前围的都是人。以往考核过许多次,可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热闹,不少人都在等着第一眼看到顾驰的成绩,毕竟这可关乎到他们的面子问题和打赌的银子。
第一张是前六十名的名次,刚好甲班名额六十人,也就是说只要排名在六十名内,就代表着进入甲班。
“直接从第二张榜单开始看就好了。” 吴石也挤在前面,有些漫不经心,第二、三张榜单才是乙班和丙班的排名,他顾驰肯定不在第一张榜单上面。
看了几眼,他脸上笑容越来越深,都快到最后了还没有顾驰的名字,难不成考了倒数?那可真是有好戏看,让他那么拽,国子监的考试,又不是好考的。不就是一省的解元,有什么好骄傲的,照样比不过他们上京城的学子。
“呵,今个就是他当面认怂的时候。” 吴石说出声,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余光瞥到一旁的萧柯,赶忙凑到他身边,“瑾言,待会儿就让顾驰那小子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认怂。”
萧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看以后姑父还会不会这么看重顾驰,当众认怂丢人、损了名声,这就是上京城的笑料,以后要想在这个圈子混,名声算是完了,不管走到那一步,这个污点要伴随他一生,怎么都抹不去。
还没得意多久,就听到旁边一阵吸气声,满是不可思议,“他真考进甲班了”、“何止啊!竟然排到了第十名,赶超甲班大部分学子”、“厉害厉害,名次没拍错吧?”、“天啊,打赌的银子要完蛋了,我投了二十两,本来指望着翻几倍呢!”
......
萧柯脸上的笑意挂不住,几步走到第一张榜单面前,也顾不上讲究平日的修养,一把挤出前面围着的人,自己挤上前看个究竟。
红纸黑字,顾驰二字明晃晃的挂在第十名的位置上,而他自己,则是吊车尾,排在倒数几名。
怎么可能,一个泥腿子怎么可能考的比大部分上京城的学子还好。
一旁的吴石揉揉眼,这下子可笑不出来了,嚷嚷着叫出声,“肯定是夫子改错了。”
“你的意思是对国子监批阅试卷的夫子有质疑?”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吴石转头一看,赶忙拱手行礼,“回祭酒大人,学生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这个结果实在难以接受。”
一旁的萧柯接过话,“这次结果出人意料,相信不仅是我们,不少其他学子也难以置信,难以服众,还请祭酒大人重新核对一遍顾学子的试卷,若是没问题,也好给顾学子一个正名的机会;如是有什么差错,及早检查出来,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驰和李晟、李宏也来到这里看名次,恰好听到萧柯的一番话。
这人还真是会说话,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不敢直接显露出自己的心思,打着冠冕堂皇为其他人好的幌子,啧,脑子里整日都想的什么东西,有这心思,用到学习上多好。
什么女人心、海底针,男人耍起心眼来,心机深沉,没安好心,可比女人厉害多了,在国子监里读书真是委屈他了。
顾驰开口,声音清润,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温润如玉,一派读书人的气质,“学生愿意检查试卷。但瑾言只提出要检查我的试卷,内心是已经认定我的试卷有问题吧?不然怎么不提出检查别人的卷子?还说说,你们认为其他学子名次高是应该的,我们外省的学子天生低人一等,考得好就是不应该的?还请祭酒大人将前十五名的试卷都张贴出来,让众位学子一看究竟。免得再有人质疑其他学子试卷也有问题。”
他不怕检查卷子,但凭什么只检查他一个人的,这还是一种歧视和不相信,要检查,大家伙一起检查,什么都要讲个公平。
萧柯脸色一变,看着宴安之开口,“学生不是这个意思,并没有认定顾学子的试卷有问题,也不认为外省学子比上京城的学子差。只是看着不少人不太相信,这才想着,如若检查一遍,是否名副其实,大家伙也好少些质疑。”
啧,反正什么都要拿其他学子当借口,他萧柯就是清清白白的大好人。
宴安之不着痕迹的摇头,他早已知道具体的名次,今个来到这里,是为了看看诸位学子的反应,可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他几十年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猜个大差不差,至于萧柯,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知道他的用意。
国子监做为最高学府,不管是学子本身的家境、还是所接受的教育,都是最好的资源,可培养出的学生却未必都尽人意。
面对顾驰这样的学子,不仅不能以平常心对待,总是将他放在与世家子弟对立,不,或许不是世家子弟,只要是出色的、家世不如他们的学子,都是这群人提防关注的对象。
面对他人的成绩,不是想一想为什么别人可以考得好,而是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去质疑,认为是成绩给错了,认为他肯定考不好,抱着这样的心思,又怎么成为国之栋梁?连最基本的品德都不具备,连他们嗤之以鼻的贫家子弟都比不上。
“就按顾学子说的办,将前十五名的试卷一起张贴出来,让你们看看究竟有没有可质疑的。”宴安之吩咐道。
不一会儿,前十五名的卷子张贴出来,其他人再没话说,所有的质疑声全都不见。字迹强劲有力,一笔一划都是美感,卷面工整,文章条理清晰有亮点,可看出其水平。
和其他学子的答卷一对比,一目了然,十名以后的差距和顾驰可以清楚的对比出来,他排第十名没有一丝问题。
事实上,顾驰的卷子再多得几分都没有问题。改卷的人对他的卷子颇为苛刻,可给可不给的统统都没给分数,一分都没有,可其他学子还象征性的给了几分,算下来还是顾驰吃了亏,不过即使这样,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辉。
萧柯和吴石脸色讪讪,不仅他们,当初嘲笑过、不看好顾驰的学子,都是一脸菜色。这个泥腿子,只用了小半年的时间,就考上了甲班,将甲班大半的人抛在后面,有朝一日,考上第一名,是不是也有可能?
宴安之朗声开口,目光清明,环视一周,“支撑一个人长远走下去的还是品德,我希望各位学子,在追名逐利的同时,不要忘记了应有的品德。你们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可骄傲和自豪的,如果所有人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你们就会被远远的落在后面。看不起别人的时候,殊不知,你们有些人,才是真正的被人看不起。”
等到宴安之离去后,李宏、李晟也很是为顾驰开心,“退之,我们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兄弟二人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好友通过考试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他们河省学子的潜力,这是他们最开心、最自豪的事情。
顾驰眼底含着笑意,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做到了承诺,没有给河省学子丢脸,没有辜负其他人的希望。
考试的时候觉得自己发挥的还不错,可是并没有想到名次会这么靠前,也也出乎他的意料。
顾驰的目光停留在榜单自己的名字处,然后目光不断的上移,看着在他前面的每个名字,他会继续努力的,朝着久违的第一名出发。
“你们两个进步也很大,考的也很不错,咱们三个一起继续努力。”
李宏笑了笑,自来到国子监后,他就收起了所有的漫不经心,这是一个新的征程,会有很多的困难,会有一些恶意和伤害,但很幸运,也有温元之、宴安之这样公平公正的大家,给予他们信任和肯定,等着他们一步步的前行。
不过,他们也没忘记当初的赌注。
李宏喊住想偷偷溜走的吴石等人,“当初打的赌大家也都知道,今个是个好日子,咱们国子监的学生都在这儿,你们当着大家伙的面,对顾驰说声对不起,对被你们嘲笑过的河省学子,也说声对不起。”
吴石不情愿的停下脚步,半晌没有动静,当众道歉,真是丢死人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丢这么脸的。
场面就这么僵持着,萧柯又出来做好人了,“退之,大家都是同窗,不要太过较真,关系弄的太僵,对你、对他们都没有好处。你考上甲班,我们也都为你开心。当初吴石他们不懂事,有些冲动,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干脆今个我做东,大家一起吃饭为你庆贺,咱们也凑着今天这个机会,将事情翻篇,好好相处。你看如何?”
顾驰勾了勾唇,抬眼看向萧柯,声音有些慵懒,“瑾言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吃饭就不必了,多让你破费,吴石他们道歉就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当初大家约定好的,还是说你们想反悔?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瑾言若是不忍损伤同窗之谊,那由你代他们道歉,可好?咱们关系非同一般,若是你道歉,我肯定会原谅你的。”
萧柯嘴角抽了抽,面上的笑容渐渐冷却,“我只是为了咱们同窗的关系着想,退之不领情就算了,何必出言讽刺?”
顾驰脸上挂着笑,墨色深眸,目光深邃,“讽刺?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我不让你破费,你还不满意,非要上赶着花银子。你们的同窗情意可真是令人感叹。也不知,当初吴石故意坑害我的事情,瑾言你是知,还是不知?”
萧柯脸色一变,“退之何故扯到这上面,我自是不知道,和吴石他们也纯粹是出于同窗的关系,才出头说句话,退之要是不乐意,那我就不管这事了,何苦给自己惹麻烦。”
顾驰笑了笑,“那我就相信瑾言你的话,当做你不知道好了。不过吴石听到你这一番话,想必要伤心了,他可是整日把你挂在嘴上。但在你的口中,你们就只是纯粹的同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往来,真是伤人啊!”
萧柯还想说什么,吴石不忿的嚷嚷道:“顾驰你不用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上你的当。一句话,道歉我是不会道歉的,你想都别想。”
这又不是什么律发条文的规定,谁也不能奈何他低头道歉。
顾驰无所谓的样子,“不道歉也不勉强,只是日后传出去,原来国子监的学子言而无信,说出的话如流水,原来世家的子弟,也不过如此,甚至会质疑,原来国子监就是这么教导学生的。你一个人不道歉,其他不知情的,还以为上京城的世家子弟都如你一样,不讲理。”
他对着李宏、李晟开口,“走吧,人家不道歉,咱们无可奈何。消息传出去,反正丢的不是咱们的脸,若是哪一天传到各位大人耳中,那也不关咱们的事。”
吴石不愿道歉,其他世家子弟可不干,凭什么要为他一个人的错承担责任,如若真的损了名声,一损俱损,他们也可能被波及,毕竟传出去,才不管具体是哪个学子,统一称呼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
一部分人拦着顾驰,面上带着笑,不让他离去,另一部分人很默契的,拉着吴石过来道歉。
吴石很不情愿,可惜这么多人围着他,由不得他不愿意,看着这架势,今个他要不道歉,怕是出不了国子监的大门。
还有不少子弟父亲的官职比他的父亲高,他可不敢不听话,不然回去又是一顿训。
好汉能吃眼前亏,吴石最后咬着牙,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顾驰笑了笑,“刚刚没听清楚,声音再大点。”
这么一群人注视着,吴石的脸涨的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提高了音调,对着顾驰认了错。
顾驰点点头,指着李宏他们,“别忘了还有河省其他的学子。”
想必有了今天这一遭,日后怕是没有人敢当面招惹自己、还有河省的学子,人善被人欺,一旦强势起来,别人知道不是好惹的,便不敢再找事。即便有不满,也不敢太过分。
顾驰考中甲班,那些世家子弟打赌输了,赔了不少钱。当初支持顾驰的那一方,本没报什么希望,却得了意外之财。
个个挺开心的,谁会嫌银子扎手! 他们也都知道是因为顾驰才得了银子,每个人买些东西上门,当做贺礼给顾驰送去。
自这以后,这些外省的学子再也不敢小看顾驰。谁要是再敢故意找事,他们立马冲上去维护顾驰。
李宏李晟自是也下赌了,最后也分了十来两银子。
不过那些世家子弟亏惨了,银子输了,面子也丢了。
听说吴石回去又被他爹训斥了一顿,嫌弃他给自家抹黑、丢脸。
温元之乐呵呵的看着顾驰,“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怎么样,老师的眼光好吧!”
不少人可等着看他的笑话呢,真可惜,要让那些看好戏的人失望了。
顾驰笑着回答,“老师的眼光自是好的,不然怎么会收我为徒!”
“你这小子,拐着弯儿夸自己呢!” 温元之脸上挂着笑,有了个学生,有了说话的人,他连笑都比以往多了几分,家里也不那么冷清了。
拜别温元之,回家的路上,想起叶溪那日说的话,考得好有奖励,顾驰眼底含着笑意,今晚就是冲着小桃子精要奖励的时候了。
第77章 吃小桃子精了
海棠形窗棂大开着,明黄的日光钻进屋子里, 撒下斑驳的光影, 沿着地面倾泻, 又将埋头写字的小姑娘笼罩其中。
顾驰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白皙净透的小姑娘, 正低头写着不知什么东西,神态认真。
周身染上一层暖光, 如云的墨发泛着金灿的光,有些晃人眼, 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层阴影,侧脸和着柔和的光芒,好像上好的羊脂暖玉,闪着莹泽的光华, 让人忍不住抚上去。
冬日的阳光不刺眼, 又暖洋洋的, 叶溪最爱坐在窗户旁看书学习,梨木桌子上还摆放着几盘糕点,时不时的拿起一块,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