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惹人从来都是挑软柿子捏,现在看苏敏病歪歪的,没法子和她正面刚,于是又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就像现在,苏敏不过说了一句话,赵宁宁就挤眉弄眼的。
苏敏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继续说:“我这次生病确实是来势汹汹,一顿高烧下去没了半条子命。
你们关怀我,心疼我,让我在屋子里歇着。我自己也知道现在去了地里也是给你们添乱,不说帮忙,别让你们时刻操心着我就好了。”
这样一段话对于一个哑着嗓子的人来说不算少,苏敏觉得到了一个点儿了,就扯着嗓子咳嗽了起来,咳得面红耳赤,快吸不上气了才缓缓停下。
同屋的沈月和朱红忙走到她跟前,一个扶着她,一个给她捶背,卫国也进屋里给她倒了一杯子热水。
沈月埋怨她说:“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病着,我们这些有眼睛的都看得见,你这个人总是太要强。”
朱红也道:“是啊,这要强没什么,但该歇着的时候就得歇着。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以前知青劳动模范的样儿。”
卫国把装着热水的搪瓷杯塞她手里,说:“快喝水把那难受的劲儿顺下去,然后就回屋去躺着,我看你呀,现在是凤辣子的心,林妹妹的身。”
卫国这句打趣声音不高,但朱红还是白了她一眼:“你说话还是这样不小心。”
说着对着赵宁宁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你心大,但别让那搅屎棍给听见喽。她呀,三天不闹事就活的不舒服。”
沈月也点头,然后架着苏敏的胳膊,说:“来,咱们先回屋吧。”
苏敏嗔她们一下:“我不过是病一场,怎么弄得这样金贵。
哎,我这个人没福气,实在坐不住。
而且我这是病了一场没劲儿,但窝屋子里也好几天了,总窝着也不见得好得快,不如出来走动走动。”
这时男知青里的老大哥陈卫民便插话说:“苏敏说的也有些道理,总在屋子里闷着憋屈了些,来外头换口气也好。
不过你只能在院子里坐坐,感觉天冷了,风大了就回屋去。你的身子可经不起再病一场了。”
另一男知青韩奋起也道:“是啊,你原本就是因为收麦淋雨才病的。
大队长说了,让你好好养伤,养病期间虽不能给你记七个工分,但五个工分还是成的。
而且今儿大队长又找我,和我说让你放平心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先养病,歇不够半个月不准上工。”
一听韩奋起这话,赵宁宁就先尖叫出声:“什么?大队长竟然还让她个装病的再歇半个月?而且每天还给她记五个工分?
凭什么呀?我病了这么多次,就是生病当天都没有给我记过工分!不行,我要去找大队长理论理论。”
韩奋起看着赵宁宁和只蚱蜢似的,一边说话还手舞足蹈表达心情,也是对她无语:“你也说了,你病了这么多次,难道队长是个傻子,真看不出来你真病假病?
再说就算队长看不出来,那卫生站的医生呢,人家总不能看不出来吧。”
赵宁宁不依不饶:“卫生站那医生是什么庸医啊,他会瞧哪门子病。不过是认识几种草药,又和大队长有亲戚关系,最后去县医院培训了几天。我看他根本就不会看病,只会糊弄人。”
韩奋起懒得和她多说:“既然你觉得人家医术不行,那就去找大队长说啊。
快快,你快去找大队长理论吧,别在这里烦人了。”
赵宁宁恨恨的闭嘴了,她才没有找大队长的胆子呢。
苏敏听了韩奋起的话也心里一喜,她下乡插队的地方叫怀安县,一个县里有八个公社,苏敏在的这个公社叫做石河子公社。
整个石河子公社下又有十二个生产队,这些生产队主要还是按着地理位置和人口分的。
苏敏所在的前进五大队和奋进六大队原本是一个大村,在整个怀安县都算大了,有着七十多户人家。
在农村,还是有着父母在不分家的老观念,所以有的一家人就有十多口甚至二十口人。
因为村子人多,这个村子就被公社分为了五大队和六大队,然后村民们还自发的给生产大队起了名字,前进和奋进。
而现在知青们住的小院,在整个村子里都算是不错的院子了。
当时五大队想在这里办公,六大队也瞧上了这里,原本就是一个村的,闹起来也不好看,于是就闲置着。
然后知青下乡,两个大队都觉得与其费工夫新建知青点不如让两个大队的知青都住这里。
这也就便宜了苏敏她们有着好屋子可以住了。
苏敏和韩奋起赵宁宁都是前进五大队的。
陈卫民和韩奋起都是六八年末六九年初下乡的,他们都算是老三届,一个高中六六年毕业,一个六七年毕业,在知青点也最有权威。
他俩一个在五大队,一个在六大队,队里有什么与知青有关的事儿,队长都是直接找他们两个商量。
如今韩奋起说了队长让自己休息,那想来错不了,虽说真歇半个月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可以再歇四五天啊。
到时候自己提前去上工,不仅休息的够够的,说不定还能得个表扬呢。
苏敏心里美滋滋,但嘴上还是说:“那韩奋起你帮我好好谢谢大队长。不过我也休息不了那么长时间,等我再锻炼锻炼,就能和你们一起上工了。”
韩奋起点点头:“没事,你的性子我们都清楚。
赵宁宁那个人就是没长脑子。她是自己装病装的多了,就觉得别人都和她一样。
而且她那人向来就是你越理她她越来劲儿,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也别理会她,她就消停了。”
韩奋起说这话的时候赵宁宁还在他身边站着呢,听完立刻又炸了。
她跳到韩奋起面前大喊:“韩奋起,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韩奋起冷淡的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说完也懒得和她吵就直接回屋了。
赵宁宁讨了个没趣,就又到了苏敏屋子里,指着卫国和沈月道:“你们两个不愧是成分有问题的,就是比我们这些人会投机取巧,明知道苏敏装病,还故意帮她遮掩。”
卫国和沈月的成分问题不过是卫国爷爷被批,斗了,沈月家里也有个出国的亲戚。
陈卫民韩奋起来的早,压着余下的知青,不让他们瞎斗争。
知青们都知道卫国和沈月的情况,但也只有赵宁宁上蹿下跳的,还好一个赵宁宁也成不了事,就是嘴上烦人。
苏敏也被她吵的头疼,将水杯‘啪’的往桌子上一放,哑着嗓子盯着赵宁宁:“你不是说我故意装病么,来,咱们一起去找大队长,让他好好处罚我这个装病的人。”
说着苏敏就拽着赵宁宁往外走,赵宁宁一看,不敢惹她了,嘴巴里嘟囔着:“就不要让我找到证据。”便逃也似的奔回她自己屋了。
朱红她们看着笑作一团:“她还是这样欺软怕硬。”
第4章
苏敏来到这个新的世界已经有十天了,这十天过的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慢着拍子走,慢的让人心慌。
她也不愿意继续窝在屋子里养病了,其实病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脸色发白气色差。
今儿苏敏便早早起来,和着知青们一起上工。
与苏敏在同个大队的有七人,许安安,秦静,赵宁宁,这三个姑娘都和苏敏不在一个屋子。
还有男知青里的韩奋起,刘阳河,周康,冯疆。
原主比较注意男女关系,所以除了和同个生产队的老大哥韩奋起说得上话外,其他的男知青都和她没什么交情。
韩奋起见苏敏也要和他们一起,又看了看苏敏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问她:“你不再歇歇了?我看你精神还是不算好啊。”
苏敏摇头:“没事,我感觉已经好多了,先去地里看看,若是还受不得累,我再和队长请假。”
韩奋起心里很佩服苏敏这种吃苦耐劳的人,就算是他这样一个大男人都不见得比苏敏能吃苦。
他觉得苏敏大概就是那种道德底线极高的人,不愿意占队里一丝一毫的便宜,不想白拿工分。
也就点点头:“好吧,你心里有数就成。”
走出知青点,沿路上工的人都瞧见了苏敏,苏敏在村子里人缘挺好。
一是原主虽然干活比不上自小在农村长大的姑娘们利落,但是能吃苦,就是大热天在太阳下也不抱怨一声。
二就是原主机灵,一来这里就学了这村子里的方言。
之前来的知青们可都没主动去学过,都是相处着久了慢慢就听懂了。
但他们往出说话时要么是普通话,要么是老家话。
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成为农民的现实,为了念想,他们始终不愿意说这里的话。
但原主开了这个口子,村里人都对原主笑口相迎,二流子无赖还没走到跟前就被村民们主动帮忙撵走了。
知青们虽心里将自己和村子里的人划分的很清楚,可若真遇上无赖也是麻烦。
几番考量下,也就学着苏敏,慢慢的开始讲这里的话了。
两三年过去了,他们就是回了知青点,有时也会蹦出来几句乡土话儿来。
本地话苏敏这十来天也学了不少。
她虽然是个学渣,但是是一个机灵的学渣,以前她妈领着她全国各地玩,听过的方言不少,这儿的话学起来不难。
村子里的大娘大妈们都笑着和苏敏打招呼,一个大妈夸张的说:“小苏同志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这得瘦了有十斤吧,下巴都尖了不少啊。”
一个大姐也感叹说:“苏知青这气色可不好,可见那老话说的不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同住知青点的知青们每天都能瞧见苏敏,因此虽觉得她病了一场瘦了不少,但也没有村里人十来天不见面后感触深。
苏敏确实瘦了,虽没有十来斤这么夸张,三五斤还是有的。
只是原主本来就很瘦,八十多斤瘦个三五斤那也很显眼了。
苏敏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我这也是养了好几天了,实在是不愿意继续歇着了。就想着虽不能帮什么大忙,也做不了多少活儿,但能干多少咱就干多少嘛。”
“小苏同志就是觉悟高,等会儿见了队长,咱们可得和他说说,莫拿着康健人的标准要求苏敏同志。”
“是啊,还是身体紧要,累坏了身体可就麻烦了。”
“劳你们费心了,力所能及的事儿我还是要做的。”苏敏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她提前上工,不过是因为以前没有收过庄稼,如果等身体好彻底了,自己这啥都不会的去地里一下就被人看出端倪来了。
还不如让人觉得苏敏同志带病上工,虽然干起活儿来没有以前利落了,但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嘛。
苏敏自己也能够从这几天的时间里学学怎么收花生。
秋天再是辛苦,人们的心里也是欢乐的,一路上村民们说笑着,还聊着东家西家,他家你家的八卦事儿。
苏敏也竖着耳朵偷听着,说实话,这里的村民们她一个都不认识,又不能开口问人。
她只是发个烧又不是脑子傻了记不得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