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薇气得脸色发白,说:“赵氏,你别逞口适之利,孩子总是在你家找到了,你要给个说法。晓云、归云,过来,我问你们,他们是不是要强骗你们进来的?”
沈归云邀功似地说:“是他们骗我进来的,说让我不要爹。”他的爹爹是状元,新的娘亲是大官家的小姐,她是有很多银子,有很多好东西的。
沈晓云想起赵清漪的态度,不禁道:“我不会要离开爹和母亲的。”显然她说的母亲是王薇。
赵李氏和赵王氏不禁目瞪口呆。
王薇道:“现在你们还有何话说?晓云和归云是沈家的孩子,你们想要抢孩子,我可以让你们见官!”
赵清漪道:“你想见官?正好,我也想见官,不然去开封府走一趟?”
王薇怒道:“赵氏!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清漪道:“你好大的官威呀,你在这里闹,你爹知道吗?你需不需要问问你爹再决定找不找我麻烦?”
王薇不禁疑惑,暗想爹两年来是没有和她再提过赵氏的事,让她好好过日子,难道爹也是这样算了?
原本是想借此一探虚实,然后给赵氏一个教训。现在赵家还在东京落脚,还能住得起这样的宅子,只怕不会简单。
王薇忽想到了明霞郡主,因为她当时出面,爹都不能以权势和人手将赵氏处置掉。
“以后你给我小心一点,东京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赵清漪说:“说完了就带了你们家的孩子走。”
王薇忽邪恶笑道:“是呀,是我的孩子,他们要孝顺我这个嫡母。你只是个下堂妇。”
赵清漪也是凡人,实在是太恶心到她了。有些女人就是觉得抢到一个男人就是她所有的人生价值了,最恶心的是还要在眼前炫耀。
赵清漪道:“府中人都给我听着,沈家的孩子,无论是谁,再要往家里闯,乱棍赶出去就是!”
“慢!”忽见赵怀方和假扮许先生的英亲王过来了,赵怀方道:“清漪,不要冲动,如果孩子还心向你,何必这样?”
赵清漪不禁道:“爹,他们是受王薇指使,想过来找麻烦的。他们心术不正,我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心术不正就好好教导。子不教,父之过,你身为母亲,难道没有责任吗?”
赵清漪道:“当初我已仁至义尽。他们的人生会很多艰难,但是在这个社会上,人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关孩子与大人。”
若非她的执念委托人不是将来的赵怀方,此时她更不会客气。
赵怀方道:“若是孩子走错路而不教,要我等教书育人的先生做什么?”
赵清漪道:“可我们有资格教吗?他们是沈家的孩子,他们就是要抓住你的这点弱点来攻击你。孩子为了利益出卖我这个亲生母亲。”
“所以,你就要否定他们?若能教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如果他们是骗你改过,卧底于你身边,然后帮沈家捅你一刀呢?”
“因为这种可能,便要不认亲生骨肉吗?”
赵清漪:“爹,你看清楚。”
说着,赵清漪冲沈晓云和沈归云说:“谁是你们的娘,是我,还是王氏?你们认了我,就不得认王氏当娘。”
这是让孩子当面选择,没有蛇鼠两端的可能。
沈晓云知道王薇的身份,虽然娘现在看着很好看,但是官和民是有区别的,她知道,这个选择关系到自己的将来。
沈晓云躲到了王薇身后,沈归云扑进了张氏怀里,王薇道:“赵氏,你好恶毒,你居然教唆挑拨我和孩子的关系!你再敢对两个孩子下手……”
赵清漪抢道:“你心中的仇恨来自于什么?光明正大和离让位给你,你不满意?”
王薇道:“赵氏,我告诉你,你以为在东京就凭你就可以横行霸道吗?你恬不知耻攀附明霞郡主就可以狐假虎威吗?你是草民,你只是个草民,你凭什么猖狂?”
赵清漪:“现在跑人家家里来猖狂的是你吧。”
王薇道:“我总有一天,要你跪在我的跪下,给我磕头求饶!”
“你是自个儿跟自个儿排行,你算老几呀!”
王薇:“你给我等着!我们走!”
沈家人虽然走了,赵怀方却并不开心,因为他发现了女儿冷情的一面。他还要劝赵清漪,赵清漪却是很固执,她能感受到原主含恨而终时的感觉。
赵清漪道:“爹,你是妇人之仁。我已经努力教导过他们所有的做人道理,也给了他们所有一个母亲可以给的,他们还是这样。没有谁可以承担谁的人生,包括亲生儿女,所以他们需要的不是我的教导,而是这个社会对他们的教导。只有吃过苦头,饱受苦难,被人利用,又当弃子,前程已毁,他能才能品出生活的真相。”
赵怀方说:“你何时变得这般狠心?”
“我狠心?我要是温柔似水,别人打我辱我欺我都逆来顺受,我都早投胎了。你们想当完美道德的人,最后不还是我来承担一切?用我的鲜血去堆砌你们的道德,你们做得出来吗?”
赵清漪想想心中酸苦,扭头出了门。
赵怀方想追赶却是来不及,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
赵清漪去了肥皂厂,这里还留有她的宿舍,她只想一个人,就这样清净了一夜。
翌日一早,起来到庄子的原晒谷场练武。
白蟒鞭法是九阴之中一种武功,不像轻功,赵清漪没有什么地方练习这种杀伤力的武功,所以还很生涩。
但她因是系统传的,所以领悟完全,能使圆转,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她一直在在厂里住了半个月,天天在庄子里练武,偶尔也处理一点厂里的事,谁人来找都不回府,直到遇上微服私访来的徐晟和徐昀。
人家现在今非昔比了,他已然登基。他微服来这里,一是因为这个厂也是属于他的,他有睱时来看看也属正常;二是他也知道她离家住在这里,居然和家里都使起了小性子。
参见后,信步村庄田野。
赵清漪小心跟在皇帝后头,后头还有微服的侍卫。
徐晟忽笑道:“你还是个倔脾气。”
“皇上见笑了,只是我喜欢一个人自在。”
“一个人不会寂寞?”
“寂寞是一种恩赐。”
徐晟暗想她不过是口是心非,说:“你想要回孩子,朕也会考虑……”
赵清漪却道:“皇上,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母子之情、母女之情,非以血源而定,赵纯是我儿子,赵悦是我女儿,沈晓云和沈归云只是沈俊的孩子。他们不选择我,还帮外人来害我,我就不会一头热,我并不是无怨无悔的慈母,该舍就舍。其实,人天生便有善有恶,同样读圣贤书的进士,有的忠君爱国,是社稷之栋梁,有的贪赃枉法,背主求荣,是国之蛀虫。他们读一样的书,也许还是同一个先生教的,你能说这是教育的错吗?”
徐晟想了想,这当真是现实存在的,不禁道:“如果教育没有用,那还能指望什么?”
赵清漪说:“教育只能最大限度的让人向善成才,但是成为什么样的人,最主要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他们也不想要我,这对他们虽然不好,对我却没有不好。”
徐晟惊讶:“你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不贤不慈自私呀。
徐晟作为一个男人当然是喜欢传统审美的贤妇的,但是他待她以士,所以也有一定的包容心,就忍下了话。
徐昀却觉得她是被男人伤了心才会有此个性,道:“你只是遇上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也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样的。”
赵清漪说:“你不是吗?”
“我不是。”他目光清正,坦坦荡荡。
赵清漪感觉强烈的无奈,这个社会根本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她是有任务而来,而不为任务迷失本心是她所希望的能做到的。
她需要钱和权力,要得到这两样东西要不失本心也是困难的。
徐晟笑道:“朕难得出一次宫,可不是要来看昀弟儿女情长。”
“皇上恕罪。”
徐晟却又和她谈起这几个月,肥皂销量上升,但利润下降的事,问她是怎么回事。
赵清漪说:“厂里塞进了大量领工资不做事的人,利润当然下降。虽说举贤不避亲,但用人唯亲,怎么能不败?再过几年,利润会更少。”
徐晟不禁深思,又问道:“你可有办法起死回生?”
赵清漪道:“没有。”
徐晟目光一寒,道:“你的任性还用到朕头上来了。”
赵清漪却道:“皇上,草民不过是实话实说,皇上也知问题所在,皇上尚且不忍刮骨疗伤,草民只是草民,若却一意孤行卷入风波之中,只怕拼到尸骨无存,仍然无法有任何改变。”
说到这个现实时,赵清漪也不禁沮丧,赵家上上下下全是她的负担和软肋,她却无一个助力,她想投效今上,获得相对的功名利禄,可是皇后是暗中敌视她的,只是碍于今上现在对她看重,皇后才暂时隐忍。可她创办的事业正在被皇后的人所腐蚀,她无能为力。
她难道要去造反?造反哪有不牺牲的,哪有那么容易,而赵怀方一辈子学的是忠君爱国,哪里接受得了女儿造反。
杀了沈俊、王薇,然后让家人回乡过以前的日子?——已经太迟了。
孤军奋战,赵怀方还判断不清形势想她当圣人,她何其悲愤。可是现在的赵怀方并不知道一切,而赵怀方却是委托人。
徐晟问道:“如果朕支持你呢?”
赵清漪说:“草民可以为皇上再办一个肥皂厂,但我不想陷入那样的争斗,我只是一个人而已。皇上其实真要办,又必何要支持我去改,肥皂厂不过是新事物,也是一个厂而已。皇上只需下令一切恢复我刚离厂时的人事架构和制度,不就没有问题了?”
“清漪!”徐昀吓了一跳,不禁喊她名字。
徐晟不禁一愣,嘴角有几分凉意,说:“你倒是有一股傲性呀。”
赵清漪说:“我的立足点只有这么高,不明白皇上有别的权衡。”
赵清漪不会去为皇帝当炮灰,至今她因为性别,皇帝都还没有给她足够的尊重和礼遇,她想成为一个国士,但她其实还不如一个奴才。特别是皇后,事实上对她不是很待见。
赵清漪不想创造其它东西也是因为现在努力办出来也是不合算的,最终为他人做嫁衣裳,一切只怕要等赵纯长大成人后,他有功名在身。
徐晟离开前并不愉快,徐昀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在徐晟没有命令他留下前不能留下。
等他们离开后,赵清漪也觉得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回到家时,赵家全家人都很热情欢迎,但是赵清漪提不起任何心情回应。
丰盛的菜色被摆上桌,那些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但是赵清漪却没有动筷。
赵清漪沉默片刻,说:“今天我还能给全家人支撑起一片天,全家人还能过富足也无人欺凌的日子。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求你们回报或者能帮我,但是你们不要给我拖后腿。我只是一个女子、一介草民,而想要我的命的人不是一个草民,是状元,是朝中大员,甚至是……我不能说的人。你们谁有本事不靠我去承担沈家和王家,你们做什么,我绝不相拦。但是要用我的鲜血去以德抱怨成全你们的高尚品德,我会自绝在你们面前,如你们的愿。”
赵怀方也不禁脸都沉下来,扔下筷子说不吃了,赵清漪长长呼出一口气,自己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赵李氏问道:“我去看看你爹。”
赵纯想了想,说:“娘,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赵悦说:“我也是。”
赵清漪抿嘴扯出一抹笑:“吃饭吧。”她是要考虑到赵怀方是委托人,但是也不是能任由他牵着走的,他那一套要是可行,还会轮到委托她吗?
……
几日里赵怀方都不见她,不与她说话,而她也没有强求,只提醒过赵李氏好好照顾他。
倒是这日“许先生”过来了,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在她给刚发芽的菊花浇水时,他下课经过她身边还说了一句:“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