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了饭,霍飞、杜立等随从保镖还有两辆车就到了容家大院等候。
一帮人一起出门,容延宗要带着儿子去公司转转,容倾城要去上学,白立文会乘容倾城的便车,送她上学后,他会去买火车票,然后在江海逛逛。
容耀廷看着有十几个黑西装干干净净的男人,站得笔直,也不禁讶异。其中一人上前来先朝赵清漪微微伏低身,叫了声“老板”,又对容耀廷叫了一声“容老爷”。
赵清漪微微一笑说:“义父、倾城、义兄、白大哥,那我先走了,回头见。”
容延宗微笑点头:“你忙去吧,但你义兄回来了,忙完了就过来热闹,真不放心妹妹,左右你家里没有人,接妹妹一起来陪陪倾城也好。”
容倾城说:“但叫我知道你偏心清芳妹妹没个边,看我还理不理你这狼心狗肺的!”
赵清漪笑道:“那可真冤枉,我只恨自己没生成个男子,不然我定娶你做老婆。”
容倾城脸刷得通红,就要上去打人,赵清漪连忙跑了,到了车边,一个黑西装男子为她开了门。
赵清漪挥了挥手,坐上了车离去。
容耀廷喃喃:“怎么会有这种没规没矩的女子?”
容延宗说:“那是和倾城开个玩笑,不用太计较。”
“我不是说这个,一个女孩子扮成男人模样,还就这样出门了。”
容延宗说:“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赵清漪不是池中之物,不可以寻常眼光看待。前年她来容家时一无所有,半月为我整好了三年积账,得一千块大洋后敢跟我谈生意,她以小博大在股市一年为公司赚取一百万美元,整个江海金融界都震动。而且,这人会赚钱,更会花钱,除了工厂,她底下养了一百多个兄弟,今年初有个小帮派还要看她是女孩抓了她去为他们炒股赚钱,她带着兄弟们直接和人家打了一场。人家打不过她,她又反而和和气气说一起做生意,有钱一起赚。她的化妆品新厂的部分材料供应就是原来的那小帮派负责的。这人眼光、思维、胸襟岂可与寻常女子相提并论?”
在这样的年代中生寻,水至清则无鱼,不舍得花钱,不让别人赚钱,那么自己也别想好好赚钱,她对这个规则很清楚,所以她硬中有软。
白立文不禁讶然,说:“这赵姑娘今年多大?”
容延宗说:“比倾城还小两个月呢。”
容耀廷接受无能,说:“她比倾城还小两个月?那……她是民国四年二月生的?”(注:民国四年为1915年,现在为1930年)
容倾城说:“对呀,民国四年二月初二生的。”
白立文叹道:“真是不可思议。”
……
时间匆匆进入十一月,白立文早回宁州,带去了赵清漪送的伴手礼。容耀廷一时之间还没有敢和父亲说明自己学的是医学,一直被他带着学习做生意。容倾城已经适应圣约翰女中的新环境,也交到了新的同学朋友。
赵清漪还在野心勃勃,赚钱、赚钱和赚钱。她的化妆品工厂经过半年的运作,第一款平价的产品“百雀羚”能基本能养活工厂员工,但她并不会满足于此。
其实制作胭脂水粉的门槛并不高,毕竟不算是高科技。现在又不用和后世的奢侈化妆品竞争,声称多少道科学提取,什么生僻的东西来当噱头。
种花家制作脂粉的历史悠久,中药配方多样,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种红蓝花栀子》中有言:“合面脂法:用牛髓。”
而这些配方,赵清漪刚好大部分都有,她甚至在古代做生意时也曾从肥皂涉及到新品面脂口脂。
工业化的生产方式要比小作坊的效率高得多,必将带来成本的下降。
她只是用一些机器来代替人工,比如说粉碎提取中药成份,煎制时也用机器大量精确控制温度时间,过滤残渣当然也是用机器的。
除了“百雀羚”之外,她现在要打造另一个更奢侈的品牌,第一代产品当然不能一步登天去制造后世的东西,原料都取不到,但是更高级的中药配方却是可以的。
包装也是弄成现代的高大上,采用精致的彩色玻璃瓶,打出东方“宫廷配方”的噱头,想了第一个东方玛丽苏的品牌。
人家西方的“雅诗兰黛”不就是有玛丽苏感觉的人名吗,又很贵族风。
她的东方品牌叫什么“西施、杨贵妃”虽然传统,不过太俗了,于是她就叫“湘妃”,一下子就雅致多了。
同时,她还在报纸上请人发表了一篇文章,揭露某些化妆品的含有重金属,多用了会使皮肤苍老,并且会引起小产和不孕。而她的是中药宫廷配方,打出一些什么什么精华,显得神秘高大上无比。
她计划里没有选在明年初上市,因为十二月接近年关,刚好一波宣传后,生产也刚好跟上来一大波。趁着过年大家都舍得花钱,就把产品推上第一个高潮,然后过年给兄弟们发钱。
“一个月后‘湘妃’发布会的场地订在平安饭店,饭店已经对接好了,邀请函也已经制作好了,部分需要贵宾需要通过容家的名义发出。现在是原来谈好愿意给‘湘妃’代言的歌星紫欣提出要加价。”
公关部的王经理向赵清漪汇报,赵清漪倚在办公沙发椅上,气场十分强大。
“加价?多少?”
王经理道:“紫欣小姐要一万大洋的代言费。”
赵清漪呵了一声,说:“她以为她是谁呀?一万大洋,当我开善堂的呢,回绝掉。”五千大洋还不知足,虽然说这比例比之现代明星所赚的不值一提,但要看这是什么时代。
“回绝掉?那么我们就不能使用紫欣的画报了宣传了,发布会当天也没有她来登台表演。”
“不用她了。并且通知她,从今以后我们公司的产品都不会请她代言。”
“那发布会上的表演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吧。”
巡视了工厂,审完了账册后,赵清漪在随从保镖的护卫下离开了公司。
风风火火回到家时,赵清芳已经放学回家了,家中却不只有赵清芳,赵清恒、赵清阳还有汪女士都来了。
看到汪女士,赵清漪脸色就不禁沉了沉。
赵清恒也不禁有些难堪,当初赵清漪这么绝情,
他们虽觉母亲有不对,还是越不过孝道去,汪女士一闹一显可怜,他们作为儿子就心软了。
所以,宁愿回华区去和汪女士一起住,不过赵清恒每个月会回来拿生活费,他是个普通高中学生。
今天,他们兄弟齐来,连把汪女士都带来了。
汪女士上前叫了一声:“清漪。”
赵清漪说:“说过让你不要来的,你来干嘛?”
赵清恒顶着尴尬说:“妹妹,我们都明白,妈是有不对的,不过到底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妈以后不会了,咱们还是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吧。”
赵清芳看看赵清漪不敢说话,赵清阳过来拉拉赵清漪的衣角:“姐姐~~就一次,我保证,妈一定不会再烦你了。”
赵清漪看看赵清恒和赵清阳,终于还是心软,别看他们现在求着她,很无能。脚盆鸡入侵后,赵清芳是激进青年,跟了从前的中学老师,大同会地下人员去了北方参加革命救国,后来牺牲了。
赵清恒也入了伍,不知所踪,应该也没有活下来。赵清阳居然是在脚盆鸡的轰炸中为了救人被炸死了。
赵父软弱一生,汪女士人品有瑕,倒是能生出赵清恒、赵清芳这样的儿女,也真不知道像谁,就连赵清阳都是平凡中闪耀出让人怆然泪下的人性光辉,反而原主是最小家子气的。
好吧,她最讨厌拖泥带水,但是因为最敬英雄儿女,为他们破一次例。
赵清漪说:“如果要回来,必须约法三章,汪女士只有这次机会,再犯错,可没有下次了。
汪女士连忙说:“清漪,我也知道我以前不对,我一定不再犯了。”
赵清漪让一家人先坐下来吃,自己是大家长,当然坐在首座。汪女士终还是为回到租界的洋房住高兴的,她被送走这几个月,怨恨过,最终还是对赵清漪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又有容家做靠山(她以为的)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还是向往那种上流社会的生活,住进赵清漪的家,至少比华区平民巷子里好多了。
现在看看桌上的菜,就不同了。在赵清漪家,她连饭都不用做,有阿香和阿莲烧饭侍候。
一家子吃过饭后,赵清漪就在家中的饮茶室召开家庭会室,宣读家规,一条一条,把在场人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几个少年少女倒没有什么,汪女士对于钱方面还是有些意见。
“以上家规是我赵清漪的家规,仅限于我的家,当你们长大经济独立,家规就管不到你们。你们享有婚姻自由和人身安全的权利,当你们成家,男的我会为你们准备聘礼,女的会准备嫁妆,但是出了这个家,与我家就是亲兄弟明算账了。今后的人生要靠你们自己。”
赵清恒本来就觉得自己与妹妹相差太大丢了脸,这时更这样觉得,但是谁让他确实没有能力自立呢,现在是读书的时候。
“汪女士,你的情况要特殊一点。你如果想当赵家的人就不能和老王继续来往,但是我也不要求你守节,如果你想改嫁,我也给你备一份嫁妆。我是讲道理的,什么年代了,女人寂寞——我懂,你不用为了贞洁牌坊过,你可以去寻找幸福。”
汪女士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安地说:“我哪里想要再嫁了?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可以说这个?”
在场兄弟妹妹脸色也怪,赵清漪却说:“我是认真的。不过,你嫁了就不是我赵家的人了。没有让我来养你的男人的道理,我不可能让你外面的男人住进家里来,花我的钱,这可是对爸爸的大逆不道了,是不是这个理?我不可能叫别人亲爸爸,然后对这种无关的男人俯首贴耳。你什么时候想嫁,你跟我直说,嫁妆不会比清芳少。但是以后发生任何事,我赵家不会再为你出一分钱,直到几十年后你去逝,我会去吊唁。”
第94章
“越说越离谱了。”汪女士心中有些害怕,这几个月以来,她虽然还是会思念老王,但因为被赵清漪无情掀了底裤,她就不太敢去。
况且,老王丧偶,到底还有个儿子,她也拉不下脸来再弄得人尽皆知。她在赵家下人面前反正是脸面全无,他们多知道她的老底,赵清漪就有这么狠,并且自己还坦然地前对下属,恩威不减。
赵清恒、赵清芳、赵清阳听赵清漪把事情说开,心中对汪女士也生出一股怨恨,作为儿女,没有人会希望母亲是这种人。
赵清恒、赵清阳当初为了汪女士回华区,虽然让赵清漪有些恼恨,但过后一想,赵清漪又觉得他们性情敦厚,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扔下母亲,现在虽然没有能力自立,但也是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小男子汉,这是男人中很难得的品质。
她的事业需要帮手,有什么比亲兄弟要适合呢,有底限的人才是合作做大事的人。
赵清恒说:“妹妹,我知道这是你家,你说得很清楚,要么守你的规矩,要么就走。我们既然回来了,就会遵守,我也会让妈遵守的。”
赵清漪微微一笑:“很好。那么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们给我好好读书,读出名堂来。”
赵清阳最小,说:“姐姐,你都没有怎么读书,那么会做生意,却要我们读书。”
赵清漪说:“那你不读书看看,能算得清楚账吗?知道什么东西赚钱吗?”
赵清恒忽说:“妹妹,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过什么,反正你是比我有本事,你能开公司。我在学校也听先生说实业救国,我想我们种花家最需要你这样的有本事的人,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多,咱们种花家就不会被洋人看不起了。”
赵清漪不禁一怔,说:“你们在学校里,先生还教这个吗?”
赵清恒点了点头,说:“不管妹妹你信不信,我回家来不是因为想花你的钱。”
“我信你。”
汪女士说:“我也不是。”
“我不信你。”
汪女士心灵受到一万点伤害。
……
星期六上午,赵清漪带着赵清芳前往容家做客,两家离得也不远,只不过平日赵清芳学习也很忙,白天上学,晚上还有家教教她钢琴和英语,也没有空常来的。
现在赵清恒和赵清阳也要学习武术和r语,教r语的老师还是赵清漪特意请了一个脚盆鸡国的普通侨民,不过没有让人到赵家来教。
一进容家,就听到客厅中有琴声传来,钢琴伴着小提琴,正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
钢琴伴奏好似荡漾的水波,弓弦中传出柔美抒情的旋律,就像高贵温柔的绅士护着细腻美丽纯洁的姑娘。
陈铎是第一个看到赵清漪、赵清芳姐妹进来的,身后还跟着随从霍飞,正背着一个琴盒。
陈铎却是很少看到赵清漪这样像一位高贵的公主,而她身边十四岁的赵清芳也是像一个十足的大家闺秀。
赵清漪穿着一袭华贵的宫廷蕾丝白色洋装,红色的多层繁复后现代感的欧根纱及膝裙,脚上是红色的高跟长筒靴,外穿着一件羊绒披肩。
她的齐耳短发也做了细致打理,而头上戴着钻石发夹,脖子、耳朵上是一大南洋大珍珠首饰,胸前戴着一个六芒星形的珀金钻石胸针,左手上带着现代价值千万的手表。
珠光宝气,却一点也不显俗气。
而赵清芳年纪还小,穿了件水蓝色的秋装连衣裙,名贵的歪歪黄色香奈奈丝巾随头发歪歪打了一条麻花辫,双耳上戴着一对明亮的珍珠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