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有上校军衔,但是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一件红色的小洋装,套外黑色风衣,冷艳非凡——这是初见她的东北军将士们的感觉。
礼遇寒暄入座后,赵清漪看了看莱纳,他虽然精通中文,但是和赵清漪这个母语者是没法比的,她还是正使,所以让她先开口。
赵清漪坐得如军人一般笔直,看着章、杨两位将军,还有其帐下的几位主要将领。
赵清漪看看东北军的几位将领,突然抹了抹眼角的泪,这倒让人诧异。她是来接触谈条件的,好好的,怎么哭了。
“各位,初次见面,我一个晚辈女子,也许说话也不并响亮。”
杨将军看看章将军,说:“赵女士,你的大名,杨某能说是如雷贯耳了。你也是和十x路军一起抗倭的英雄,论起为国除倭寇的战功,只怕我们两军难有人及得上你的。”
赵清漪道:“杨将军过誉了。既然将军说赵某在抗倭之事上还有几分说话的余地,那么赵某先不谈你们扣押江校长之事是否是大逆不道。我和你们谈谈国内外的形势……”
章将军倒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有本事的美女,过来开口的并不是谴责和谈条件,说起形势来了。
章将军看着她有名的分上给她面子,说:“既然赵女士有意赐教,章某愿闻其详。”
赵清漪深吸一口气,于是把她在飞机上就想明白了的国内外的形势逐条说来,以及此时江先生若是出什么意外,国内一定是群龙无首,然后诸侯逐鹿。
“江先生若是不能回金陵坐镇,那么就不是停止内战抗倭的事了,而是再次陷于更大的内战。难道章将军可以取而代之吗?
章将军且看看,我想今日已经有各界人士为此发声,都是谴责你的吧?
此时,你不得人心,即便高举抗倭大义之旗,民心还是小,各路诸侯,谁人服你?
且不说中央军的各大派系,川军、粤军、桂军……他们谁服你,或者谁服谁?
倭人气焰正盛,距上一回实力更涨,种花国内再祸起萧墙,只怕是要亡国灭种!
你有三十万东北军,你要看着他们不能去抗倭雪耻复仇,却最终死于种花国内诸侯征伐的炮火之中吗?”
章将军不禁浑身颤抖,谁又明白他心中的苦。章将军因为不抵抗丢了东北,他也窝囊了五年了。
江先生命令他来剿匪,但是赤军哪里是好对付的了?
劳山战役,他的110师两个团和师部都被全歼了,师长战死,团长被俘;
而直罗镇战役,赤军才伤、亡800人,就直接杀、伤、俘了东北军精锐的109师6000多人。
和赤军打仗,种花人打种花人,还这么憋屈,无冤无仇的,还不如去打倭寇。这是东北军上下将士心中的共同呐喊。
事到倭人再卷土重来,他还被命去打赤军,身上的压力难对外人道也。
章将军道:“我们只要求团结种花家的一切力量,共同抗倭,保卫种花家。不要再内战了,种花家还要流多少无谓的鲜血?江先生一直以‘攘外必先安内’之名不打倭寇,可是如果我们都内战消耗战死了,谁去抗倭收复失地?”
赵清漪看看莱纳,说:“这些条件还可以谈,夫人让我和莱纳过来,也是要转达她的意思,请你们明白当前的局势。此时无论如何,不能伤害江校长一分一毫。”
莱纳也说:“章将军,杨将军,这时候你们一定不能意气用事。我非常理解你们的感受。但是伤害江先生或者现在让江先生下台,对你们的国家没有任何好处。江夫人请我们来是带着最大的诚意的,请你们三思。”
章将军说:“我不伤害江先生,但是我们的要求也必须得到满足。”
此次谈判斡旋,还是如历史原型中一样,章将军和杨将军尚还没有想杀江先生,只是他们也是进退两难。
赵清漪心中却另外有打算,又和莱纳说,为了稳定长安的局势,以防有人会对江先生不利。请他一人先回金陵,而她留在长安斡旋。
莱纳听赵清漪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此时长安没有江夫人的人,倘若生变,江先生遇害了,岂不是有负夫人所托?
于是,两人惜别,赵清漪在华清池附近寻了饭店住下来,而莱纳回去了,负责把接触的结果和赵清漪的信传达给江夫人。
赵清漪留下来当然不是稳定局势这么简单,而是她要和中央接上头,她也知道伍先生近日应该会来长安。
赵清漪虽然不是正式会员,经过两年的努力,大同会内部高层其实并不会怀疑她是为了打入其内部的间谍了。
赵清漪在莱纳走后的两天,江海各界代表背后受她的金钱的资助,乘了果府提供的专机前来长安劝说章、杨两位将军。
此事也是12日晚上,她与江夫人商议好的,需要各界发声抗议,好让章、杨两位将军看清形势。
而如果不能和平解决长安事变,其它结果且不说,江先生只怕性命难保,这是江夫人不愿意看见的。
卫佬正是混在这一群人当中,他来之前也是和上级联系过的。
在赵清漪带着这些江海来的各界人士向张将军抗议过后。卫佬没有马上离开长安,在客店中住了下来,然后他通过所带的电台,也联系上了大同会中央。
……
赵清漪应付了许多尚未离开长安的文化人,然后晚上时,她还是偷偷去了卫佬的房间。
“伍先生愿意见我?”赵清漪目光莹然,极是高兴。
卫佬说:“伍先生会在我方人员保护下暗中提前一天抵达长安,与你会面。这两年,你对大同会的帮助是有目共睹的,你是一位经受考验的同志。伍先生知道你极想和他见面,他也想见见你这位巾帼英雄。”
伍先生本来就要代表大同会来与章、杨两位将军,还有金陵果府代表共同谈判。出入长安,对于伍先生来说不是第一次了。
12月21日晚,在江夫人、唐先生来长安之前,赵清漪在一家药店见着了伍先生。
那是在药店内间的地下室里,因为机密,伍先生连警卫都支开了。
根据地虽然清苦,但是伍先生将要代表大同会来谈判,此时穿得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赵清漪从前见到一些人时,总是会和自己说:是不一样的,是平行空间,那不是他。
她脱下帽子和口罩,看向他,伍先生那张清俊儒雅的脸庞,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笑容亲切,便如记忆中的模样。
她心中一酸,不靠演技眼中一双泪就落了下来。
伍先生不禁愣了一下,这个年轻传奇的女子,看着他,神态热切真诚,充满着孺慕之情,或者,比这种感情更加复杂。
伍先生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我们骄傲的种花女侠,我们可终于见面了。”
然后,赵清漪做了一件后世许多女性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哇一声不要脸地扑进他的怀里大哭。
伍先生都愣住了,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见过伍先生的人,难有不被他的风度折服的,不过也没有都还未说话就这样懒他怀里哭的。
伍先生倒觉得是个小女孩一样,他没有孩子,却有慈祥长者的心。
“我们的种花女侠怎么哭了?”
赵清漪拿手绢擦了鼻涕眼泪,说:“总……伍先生,我终于见到你了。”
伍先生笑道:“我也一直期待着与你见面,这几年来,我们得到了你巨大的帮助,我们都感激在心。”
说着,伍先生请她在这间地下室的一副简陋的桌椅上坐下来。
赵清漪说:“伍先生,我知道时间很紧,所以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我一定要对你说实话,不管你相不相信我。”
伍先生一头雾水,问道:“赵同志,我喊你同志,我一直相信你是我们的同志,都有复兴种花家、解救千千万万的贫苦百姓的理想。”
赵清漪咽了咽口水,说:“我本来就是同志,我也是大同会的会员。”
伍先生不解的看着她,赵清漪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一百多年后的人。我原来是一百多年后的大同会会员。”
伍先生讶然地看着她。赵清漪深吸一口气,语言简练地说起自己的来历,当然要把什么系统之类的改掉。
只说自己经历异象,也许是灵魂,也许是脑电波之类的,思想返回了这个时代,成为了现在的赵清漪。
伍先生虽然大受刺激,却没有打断她,他是一个极好的聆听者。
她说了,一直想联系上他们,却不得其门,终于在两年多以前接触到了,想入会了见他,也是没有被接受。这样大的事,她又不可能和别人说。
“这种秘密,你又为何要和我说?”
“因为,您和茅先生是我最景仰的人呀!您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您的成就不止于此。我既然来了这个时代,我就是想继续为民族和大同会效力,让我们少走些弯路,少些遗憾。”
伍先生也久久未说出话来,他显然相信了八成,因为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和这个时代完全不同。
如果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是觉得她精气神极不一样,但是知道后,却觉得这可能就是时代的差异。
而她话中隐含的意思,忽然让伍先生反应过来,激动的说:“种花家的将来……”
赵清漪坚定地看着他,泪水又忍不住落下,她沉着地说:“请您放心,也谢谢你们的艰苦奋斗,种花家……山河无恙。”
第188章
赵清漪和伍先生谈了一夜没有睡,伍先生从原来的震惊中,到拿出笔记来记。
赵清漪想了一下,转过身,从空间中聚出一叠她修改过的《种花大同会会史》精修版给他。
“这些资料,请您带回去和茅先生细看,但是千万不能落入反动派的手里,如果有危险,宁可毁了它,反正有我在。”
伍先生惊讶地看着那一叠资料和其封面的大字,如果一个人突然能够知道历史,将会是什么感觉。便是如伍先生这样的人,也是难以镇定,说不出话来。
然后,赵清漪又掏出她的《入会申请书》,说:“我都和卫佬说过多少次了,他都没有收我。我本来就是会员,但也是前生的事了。
伍先生,拜托您和中央考虑一下吧。我真不是黑心资本家,我没有赚过工人的血汗钱,我厂里的工人,都是他削尖脑袋,争着抢着努力了才进来的。
咱们大同会一定要解放思想,您可以好好的研究一下,中央再考虑把我收回去。”
伍先生说:“赵同志,我来长安之前就和主席说过你的事,时间早就证明了一切。
我们的大同会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赤子之心的有志青年。
如果连你这样的种花女侠都拒之门外,那我们大同会就要孤家寡人了。
我,还有主席,愿意当你的秘密入会的介绍人。”
“真的?您和主席,愿意给我当介绍人?”这个馅饼实在是……太大了,天下谁有这个荣幸呀?
伍先生虽然感慨纷杂,和赵清漪这样的人相处谈话,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他笑着点点头。
……
12月22日清晨六点,赵清漪从这家药店出来。因为是北方长安的冬至日,清晨六点,天还漆黑一片,街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赵清漪打着手电,步行返回饭店。
突然,觉得隐隐有一个人跟上她,尽管对方的脚步声轻不可闻,她五感敏感超过常人,才听了去。
赵清漪听出只有一个人,所以她加快脚步往僻静的小道走去。
正当她走到一条巷子中将要拐角进更小的一条巷子时,那人急了,忽听砰一声枪响。
赵清漪原来害怕是蓝衣社的人,或者对方还有没有上级。如果有上级,她昨天晚上到那个药店,那个药店会陷于危机之中。
所以她不开枪,心中盘算着是蓝衣社的人的话,怎么先忽悠过去,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怕是要把知道的人都先灭口。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选了路,在关键时刻就要放弃天真。
她是想在这里生擒住对方的,没有想到对方会开枪,会开枪的就多半不是蓝衣社的人了。
因为蓝衣社怎么说也是效忠江先生的,她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现在又是受江夫人之命来搭救江先生的,他们可以持证据抓捕她立大功,只怕没有胆子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