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又问:“祖母去时,没受什么苦吧?”
赵清漪进京时,赵老太太就病在床上了,去年春病逝,本来赵家人还在守孝,但是赵文广被夺情,如今奉上皇命进京,也守不了孝了。杨氏等三人也只衣着素净一些罢了。而赵清漪身为皇家媳妇是不用为娘家祖母服孝的,便是要为其服孝,此时小功也过了。
杨氏抹了抹泪,说:“只还惦记着娘娘,只可惜了,就差几个月,她便能听到娘娘的好消息了。”
赵老夫人去逝几个月后,赵清漪就被册封了。
张氏、冯氏忙劝着婆婆和赵清漪,赵清漪感伤一会儿,又问父亲和兄长。
赵文广去面圣了,赵鸿涛身体文弱也只有一个秀才功名,这样的身体也撑不过秋闱,赵鸿波身体好些,现在守孝读书当中。
赵清漪听她们说了些日常,又说:“大哥哥是得好好调养身子,我倒识得相国寺的空性大师,他是医术极为高明,过些时日,你们诚心去拜见,请他帮大哥哥看看吧。”
杨氏和张氏面上大喜,起身下拜,赵清漪让免了礼。
冯承徽来了,进了殿来,笑眯眯地说素宴已经备好了。太子妃娘家来人,她自是赐宴的,因着还在祖母孝期,东宫也只备了素宴。
诸姬妾共理东宫事务,委员会是以刘良娣为首的,冯承徽也是委员会成员,而且她分管膳食方面的事。
她喜欢事无具细都要看看,品尝权力的滋味,这有事情做,有权力发挥,精气神就全上来了。
古代社会,当官的权力是男人最好的补药,后院的权力是女人最好的补药。
“辛苦你张罗了。”赵清漪微微一笑站起来。
冯承徽扶着今天打扮土豪的太子妃,笑道:“娘娘哪里的话,我唯恐见识浅不周到的,让夫人和两位少夫人笑话。”
赵清漪向杨氏等人介绍了冯承徽的身份,又说:“她也是诗书之家出来的,素是温和妥帖,如今又精研膳食,她备的素菜只怕有些花样。”
杨氏、张氏、冯氏不禁讶然,暗想着太子妃和东宫姬妾怎么这么和气的?杨氏还会对家里的几个姨娘生嫌气呢。
到了宴上,杨氏等人又见一群年轻的女子侍羹、按箸,无不精细的。赵清漪一介绍,都是东宫的姬妾。
只见一个个簇拥着太子妃,或温柔、或俏皮说话讨巧,太子妃很是受用,按地位分席入座用膳不提。
膳后一众女眷去东宫花园逛,又有早杏花开极是喜庆。
在亭子里落了座后,赵清漪也难得陪着她们逛,于是就办了个诗会,杨氏等人因着身份没有参与,倒也凑了个热闹当个评判。
到太阳西斜时,才得了东宫备的回礼出来,回到京中给赵家备的那轩丽新府邸中,恍然若梦。
赵文广回府后,言及觐见皇帝,皇恩浩荡,当时太子也在,见他人中龙凤,性情仁厚谦和,他也是感激涕淋。
只是他下午去御史衙门里报道,但是御史大夫、另一位御史中丞及御史台的御史们对他的态度是面上客气,实则有些瞧不起的。因为他就是一个靠女儿当上太子妃升官的。
……
赵鸿涛去了相国寺看病之事且不细说,却说二月下旬,京都贡院举行全国瞩目春闱,到了三月初公布成绩。共录用了一百零八位贡士,然后进行殿试。
此次殿试郭永崎头一回让郭延锦一齐参加,这还是郭永崎登基二十多年以来头一回让太子一起来殿试的现场。
殿试是皇帝临选天下才子的现实,除了科考官之外,他是不会让别的皇族中人参与的,破例带了太子在身边,可是恩宠之极了。郭影帝先是推辞言称自己因为某些事只怕不配,郭永崎反而更爱怜一些。
……
诚王郭延铮开春以来就在户部衙门忙着太子那个矿业改革的事,这日终于休沐,心情却很低落。
令人请了吴涯过来花园凝香阁里坐坐,暖着小酒,郭延铮连喝了两杯。
吴涯问道:“王爷可有什么心事?”
郭延铮叹道:“能有什么心事,只不过如今我身这差事都是辛苦的事。要规范严控矿业厘税,人手上是一个事,总还是得罪人的,那些包了矿去采的人家,背后谁没有点关系?我这位太子哥哥,原来精明得紧呢。办得好父皇也看得到他的功劳,办不好我得担着大责。”
吴涯现在对郭延铮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了,也是郭延锦太稳了。
“可是如今……皇上是不会看中拉太子下马来的人的。”
郭延铮道:“我何尝不知道?”
那种情急贪婪,无情无义的吃相,父皇在时一定是厌弃忌惮的。可是依着太子现在的受宠,他不下来,他也没有机会。
“父皇连殿试都带着三哥去了。”
皇子结交大臣是很遭厌弃的,但是人家太子就不一样,父皇带着去。
吴涯是想过捧杀太子,但是太子早就得罪人了,而皇帝的明君声誉比太子可大多了。
吴涯不甘心皇家不死人,不然他全家不是白冤死了。之前,他在空性那见到赵清漪,但是他并不知道赵清漪拿走的是什么。
后来调查了顾明的生平,有所怀疑,却不敢擅动。
见再这么此消彼长下去,诚王没有机会,心想如今只有弄浑水才好摸鱼。
于是吴涯才说:“王爷可知,姚荣赎了顾如意送于……赵季青的事?”
郭延铮不禁目光一寒,他的一个联姻舅子都去捧太子的脚,而巴结人也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世上竟然发生送当朝太子妃京都第一名妓这样奇葩的事,可笑之极。
郭延铮道:“他们当日结交,只怕一见如故吧,这样的事,我也不好阻止。况且,太子妃弄出的那个‘詹事府四品少詹士’的事连父皇都知道,我若到处宣扬,失了皇家体面。父皇只怕不是怪太子妃,只怀疑我有什么心思要打太子和太子妃的脸。”
郭延锦和郭延铮是为了矿税的事一起见过郭永崎,郭延锦言谈及太子妃时就说起过她当时扮作赵季青为他打探煤矿相关的消息,郭永崎也不见怪,只是要太子管住她不要再胡闹,这偏心到胳肢窝了。
吴涯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又打听到了一件事,王爷可知这顾如意是什么身份吗?”
“名妓……难道还另有身份?”
“她是前户部侍郎顾明之女。前段时间我打听出顾明在永盛十三年去西北时涉及了贪渎和通敌之罪,畏罪自杀。这顾明之女落入了太子之手,太子妃手中和太子手中也没有分别。你说这件事,能不能引起恭王、谨王、信王、勇王他们的心思?”
郭延铮目光一亮,说:“先生的意思是安排人偷偷将此事透露给他们府中的人?”
吴涯倒想将相国寺的事说出来,但是他一直没有查清赵清漪拿走的东西是什么,等待着情势变化好做判断,可都过去这么久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郭延铮想到,太子和名妓沾上边总不是好听的名声,而顾明之女其中要是有什么妨碍,也能让父皇怀疑。他那些兄弟肯定也能想到,和父皇一说,父皇疑了太子,却也厌弃去咬太子的人。
看戏总比这样憋屈着强。
第499章 应对
郭延铮看着父皇和太子一路父慈子孝,太子就算什么都不做,和兄弟们一起站在父皇面前,父皇待他就好像只有他是亲生的一样。
这些还就罢了,父皇宠爱太子到了爱屋及屋,看着规矩差的太子妃也比别家的贤良淑德的儿媳妇顺眼。早前听说让太子妃闭门求子、调养备孕,哪家的公公会这么在意孙子是哪个儿媳妇生的?
看上去,太子妃得到的责备比哪个小辈都多,可惜别家的儿媳妇,只怕是个什么模样他都不记得。
太子妃假冒朝廷命官,在外结交外男,骗人哄人,父皇也只让太子管管,回去让她读读《女戒》,她到底读了没有,也没有人知道。
郭延铮想过蛰伏,但是眼看着情势如此,连吴涯都觉得这需要动上一动了,他哪里不会心如猫挠?
可以借顾如意的事暗中给太子添一回堵,也能解解这他命苦给太子当老黄牛的恶气。
郭延铮还是有个心腹死忠的小厮名叫王盛儿,性子机灵,他如是如是说了一翻,那个小厮就去市井活动了。
王盛儿看到市井小乞丐,传以一曲赞美京都第一名妓顾如意美貌和风流韵事的莲花落,这一唱很快在坊间乞丐小儿间传来。
曲中之词虽然没有明说是谁收了名妓,但是词里说她受凤子龙孙的青睐飞上枝头成凤凰之语,隐射她跟的男人不简单。
另外又有人传言顾如意是被太子令人偷偷养在什么地方,如今太子不敢将人带回东宫,因为东宫太子妃不能容人。
如今京都的诸王府的长史、管事、账房等等人物,出来总是普通百姓体面一些的,不当值时也常会来市井走走,也就听到了这个坊间热议的各版本八卦。
诸王也就听了属下汇报的这则消息,心中比郭延铮还要心如猫挠。
诸王虽心不齐,但是都想要拉太子下马。
于是诸王在大皇子恭王府上小宴时就说起此事,又派人打听到顾如意的下落,想要求证一番。
姚荣赎人也不可能就向外人大大方方说明身份,但是老鸨依稀知道顾如意现今跟了东宫詹事府中的大人。因为后来顾如意与她均无往来,她也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年轻俊美的大人,不清楚具体的事。
郭延锦只在“拥护他”的诚王面前透露过真相,这几位王爷还不清楚“赵季青”的事。诸王也只当“赵季青”是一个太子信重的侍卫被误传了。
东宫中知道真相的侍卫明白太子妃的秘密被透露出去是会令全部兄弟掉脑袋的。
况且太子妃出手大方、为人义气、武艺高强,为了小命也为了义气,全都一问三不知。
所以才造成内行高层的人都知道詹事府没有那样的少詹士,而下层的人却会相信这件事。
数年在京又眼睛盯紧太子的诸王可是认识东宫的两个真的少詹事的,哪里是二十岁上下的美男子?
所以诸王就思考:那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美男子是太子自己还是他的心腹侍卫?大家更愿意相信那是太子自己化装微服泡妞。
……
却说赵清漪怕顾如意有什么不测,就派了两个侍卫在家里保护,这侍卫却是河东来的人,是“赵季青”的亲信。
诸王的探子打听到这个院子,看到出门来买东西的仆人或者那两个侍卫,扮作小贩攀谈也能摸到一二了。
因为赵清漪虽然勒令他们不得透露“赵季青”的身份和顾如意的身份,却没有禁止他们说自己的籍贯来历,这口音也是很好辨认的。
这些探子一回自己主子那汇报,别的王爷也罢了,信王拍案道:“河东来的还能是谁的人?太子当初从河东带了不少侍卫回来。”
诸王也觉得有理,但是就这样也不敢上奏父皇,还是勇王性子奸猾,说:“要确定是不是太子藏的女人也不难。”
恭王笑道:“七弟有计将安出?”
勇王笑道:“我有一门人名叫林全,家中大妇刘氏是个母老虎,只有派人告诉那刘氏,林全在那院子里偷娶了如花似玉的二房,刘氏必将打上门去。而一旦起冲突,若是太子的人岂能不露身份的?”
于是诸王按计行事,林全得了主子的命令,眼见着之后大有好处,也只看着家里的母老虎被利用一次了。
这日下午,顾如意在书房中看书,而三个徒弟在院中练武,刘氏就带了二十几个丫鬟婆子小厮打上门来。
刘氏叫嚣着狐狸精云云,两个丫鬟看这架式还以为刘氏是赵大人的正室夫人,但见刘氏身材圆润、面带凶相,年纪还比赵大人起码大五岁以上,感觉赵大人真可怜,这应该是家中的童养媳来着。
这民间也有娶年纪大的媳妇的风气,大老婆比丈夫大五六岁,公婆是希望媳妇把儿子当弟弟、丈夫、儿子一样照顾,毕竟男人的成熟时期晚,照料起来太废神了。
两个护院的侍卫就和刘氏的人对峙起来,混乱成一团,三只徒弟也和那凶悍的刘氏带来的人打斗。
那刘氏声称是林全的正室夫人,侍卫才大怒,声称这是赵大人的家,不是什么林全。
最后林全带着朋友赶过来解释道歉,拉住了自己的夫人,又向侍卫询问:“敢问府上怎么称呼,贱内鲁莽,在下深感惭愧。”
那侍卫刚要说话,却听墙头嘻嘻一声笑。众人转头看去,墙头坐着一个锦衣少年,手上正转着一把折扇,江湖人一样的玉冠半束墨发,身后墨发飞扬,南上却戴了一个金色的面俱,只露出极优美的下巴。
赵清漪来得也凑巧,她因为武举在即的事常在坊间走动,听到了坊间新起的风声,心下生疑,正要转移顾如意,以防万一。
“你在这闹一出就是想见我,现在我来了,还演什么戏呢?”
林全一见他的模样,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他也是远远见过太子的,这身材和声音完全不对。
“在下听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此间的主人吗?”
赵清漪打开折扇,虽然是春天,天也不热,但是这逼装得很是赏心悦目,也没有一个像她一样的人来揭穿她的装逼。
“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