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也看到了别的男同志落在林蚕蚕身上的目光,说实话,魏敢很暴躁,想把林蚕蚕收起来,藏在口袋里,不给任何人看到。
但那显然不可能。
有胆子大的男同志,已经主动跑去问林蚕蚕情况的,厂子毕竟那么大,林蚕蚕又不是什么重要领导,厂里认得她的人只是很小一部分,很多人并不知道林蚕蚕跟魏敢有牵扯。
看到这些人上前,魏敢心里就更气了,恨不得一个个拎过来,打爆他们的狗头,但他又深知,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上前替林蚕蚕赶走这些人。
“啐,招蜂引蝶。”当然也有极个别的男同志,心理阴暗,还满脑子的封建糟粕和大男子主义。
这人就在魏敢旁边球场上,魏敢正运球跑着,脚步突然一顿,“你再说一句!”
那人被魏敢吓了一大跳,不知道魏敢为什么突然爆怒,“我,我没说你,我说她……”
他颤颤巍巍地指向林蚕蚕。
“找死!”
然后林蚕蚕就看到魏敢突然跳起来,把指着她的男人压在地上爆揍,魏敢那帮子兄弟也吓到了,大概是没看到魏敢这样打过人,赶紧上前去拉。
林蚕蚕只看了一眼,都不用何喜庆拉她,自己就先转身扭头走了,
“蚕蚕姐,你没事儿吧。”林蚕蚕跟魏敢闹掰的事,何喜庆也听说了一些,这几天她看林蚕蚕心情不好,一直也没敢问。
林蚕蚕笑了一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
听到林蚕蚕说没事,何喜庆放下心来,她回头看了眼魏敢,看了看林蚕蚕的脸色,又问,“那他,没事吧。”
当时刚好那个男同志指了她们这边一眼,魏敢就爆发了,跳起来打人,不用想,这事肯定跟她们有关。
而能让魏敢打人的,估计也只有林蚕蚕了。
外头都说魏敢和林蚕蚕散了,是因为魏敢厌倦了林蚕蚕,就是玩玩而已,可何喜庆看了眼林蚕蚕,见她脸色冷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同情魏敢。
魏敢被人拉开时,林蚕蚕早走得没影儿了,他目光四下找了一圈,是真走了。
再看躺在地上,被打得缩成一团的那个,“以后说话给我小心点,再让我听到……”
魏敢扬起拳头,对方立马缩了缩,忙说不敢。
这个时间点正是厂里生活区人最多的时候,这一架打完,立马就有人传开了,魏敢还中意人林蚕蚕,是林蚕蚕把魏敢给甩了。
外头乱七八糟的流言不少,林蚕蚕也有所耳闻,不过她只当没听见,关于魏敢的消息,都与她无关,她现在就想好好工作。
姨妈一走,林蚕蚕就满血复活了。
男人而已,又不是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了,林蚕蚕磨了磨牙,何况是个胆小如鼠的男人。
林蚕蚕该上班上班,下班不加班的时候,就拉上何喜庆,看看电影,或者去俱乐部里跳舞,日子过得可潇洒了。
倒是魏敢,每天工作以外的时间,都有些消沉,眼看着人就瘦了一圈儿。
偏偏罪魁祸首的林蚕蚕,对此无知无觉。
“敢哥。”黄大柱是真同情魏敢,这都叫什么事啊。
厂俱乐部主要是厂文艺演出和文化娱乐的场所,像过年的文艺晚会,基本都是在俱乐部里举行,其他娱乐设施也朋,台球室,乒乓球室,小型读书讨论室,应有尽有。
不过年轻男女职工们更爱去的是俱乐部里的舞厅,灯光微暗,音乐声一响,舞池里全是舞动的男男女女,气氛相当暖昧。
林蚕蚕其实对这样落后的小舞厅没什么兴趣,光跳舞不喝酒,她在清醒状态下,完全没法跟不喜欢的人暖昧。
当然,这也是林蚕蚕自己思想有问题,来这里跳舞的男女青年,大多是正经处对象来的,或者是真喜欢跳舞的。
何喜庆就很喜欢跳舞,经常拉着林蚕蚕过来,林蚕蚕大多时候跟何喜庆跳一曲,就在旁边等着了,跳舞没意思,不过站在一边看舞池里的人的表情还是挺有意思的。
如果来邀她跳舞的男同志能自觉避开就更好了。
或者,他们在看到魏敢出现时,不躲得那么快,林蚕蚕也许会松口同他们跳一曲。
基本上林蚕蚕一往舞厅去,就有人跑去跟魏敢通风报信,然后魏敢一来,围在林蚕蚕身边的狂蜂浪蝶就自动散的,半点犹豫都不带的。
篮球场上魏敢打人的事就在昨天,被打的原因也早传出去了,爱出来玩的男女同志消息都灵通,谁敢去惹魏敢这个煞神。
厂俱乐部,尤其是舞厅这边,其实不是什么特别安全干净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那么一小撮人,从根子上坏透的那种。
总有些男同志打扮潇洒,装作有风度,故意去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处对象,骗身还骗心的那一种。
这种事情,不管是妇联还是女工工会都多次提及,甚至舞厅还关过一阵子,但舞厅并不是根源问题,根源还是在人身上。
堵不如疏,舞厅重新开放后,女工工会在墙上刷了几条巨大的标语,提醒姑娘们,娱乐适当,谨防受骗。
虽然林蚕蚕一看就不像那种会被哄骗了去的,但魏敢这不是担心么,就远远地守着。
魏敢做得这样明显,林蚕蚕自然也发现了,在身边的人走空后,林蚕蚕转身走到了魏敢面前。
见到她过来,魏敢那帮子兄弟赶紧就躲开了,林蚕蚕满脸杀气,他们可不敢惹。
“有意思吗?”林蚕蚕看着魏敢,自然看出他瘦了,但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魏敢其实也想走的,但看着林蚕蚕过来,他脚就拔不动,身体有自己的意识,完全不听大脑指挥。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后少来。”好吧,说话也不受控制了。
林蚕蚕看着魏敢,不说话,脸上就写着四个字,你管得着?
魏敢沉默,他确实管不着。
“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所有人都怕你。”林蚕蚕看着魏敢,神色淡淡,“到此为止吧,魏敢,我不是你的囊中物,笼中鸟,不是你想起时逗着玩,腻歪了随有扔,还不许别人捡的玩意儿。”
“我没有这个意思。”魏敢心口闷得慌。
眼见着魏敢脸色微微发白,林蚕蚕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就魏敢这样的,她都不忍心说出更伤人的话来。
林蚕蚕摇头,“都是成年人了,成熟一点吧,我去哪里,跟谁交朋友,都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对不起,我那天……”魏敢张口。
可惜林蚕蚕已经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更不想再跟魏敢有任何感情上的牵,“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了好吗。”
何喜庆远远地看着林蚕蚕和魏敢站在一起,赶紧推开舞伴过来,她怕这两人吵起来,结果等她走过来时,林蚕蚕已经转身过来了。
也不知道林蚕蚕说了什么,魏敢脸上一脸灰败。
见何喜庆出来,林蚕蚕也没打算再进去,等何喜庆过来,两人就直接出了俱乐部,林蚕蚕这会也没什么心情再去别的地方转了,说要回宿舍。
结果回到宿舍,又遇到了肖玉珍。
肖玉珍就站在林蚕蚕的两人间门口,摆明了就是来找林蚕蚕的。
“林蚕蚕同志是吗,我是魏敢的母亲,咱们能坐下来聊一聊吗?”肖玉珍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戴着黑钢丝发箍,头发里能看到隐约夹杂的银丝,鼻梁上架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是这时候典型的文化人形象。
魏敢长相上跟肖玉珍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倒是魏新的神态与肖玉珍极其相似。
林蚕蚕掏钥匙的手停住,没有去开门,而是站定在那里,“您好,但我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我跟魏敢同志没有任何干系。”
外头风传的事,以肖玉珍对魏敢的关心,早就有所耳闻。
说句心里话,肖玉珍听到的时候,是很高兴的,觉得魏敢终于擦亮了眼睛,但魏敢的某些行为,却逼得她不得不来找林蚕蚕。
“我知道我来得很冒昧,但有些事还是想跟你好好谈谈。”肖玉珍说话间,也在打量着林蚕蚕。
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说话,就是肖玉珍,也不得不承认,林蚕蚕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长相明艳,气质淡然,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冲突。
林蚕蚕挑挑眉,转身往楼下走,“去楼下说吧。”
肖玉珍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怪怪的,回头看了紧闭的宿舍门一眼,抬步跟上林蚕蚕的脚步,她原以为,林蚕蚕会请她去宿舍里说的。
厂区这样大,要找个安静些说话的地方其实很容易,但林蚕蚕懒得费那心思,下了楼,走到宿舍楼中间没人的地方站定,准备直接就在这里谈了。
“林蚕蚕同志,你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但是……”肖玉珍张口就是套话。
“肖工,打断您的话很抱歉,不过我重申一遍,您不用但是,我跟魏敢没关系,您有别的话就直说,要还说这事,咱们真没什么好谈的。”林蚕蚕抬手打断肖玉珍的话。
这时候了,林蚕蚕居然还在想,魏敢磨叽的性格是不是随了肖玉珍。
话被打断,肖玉珍心里有些不快,但林蚕蚕说话还算客气礼貌,她一时也挑不出毛病来,运了运气,干脆直接把来意说了。
听到魏敢把户口从魏家迁出来,林蚕蚕挑了挑眉头。
……
此时,袁代表的办公室里,魏敢和魏父正相对而坐,魏敢脸上没什么表情,魏父则是满脸严肃。
“当初你借着职务之便,把户口迁到一起时,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从沪市调到这里来,不是魏敢的意愿,他强烈反对过,可惜魏俭国一意孤行。
户口的事,魏敢也是调过来了才知道,魏俭国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私自把他的户口合到了魏家的户口本里。
刚知道的时候,魏敢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当时对魏俭国和肖玉珍的感情很平淡,谈不上怨恨也并不亲近,总归是没在一起生活过,感情略微有些单薄。
是后来知道那些事后,魏敢才恨上魏俭国和肖玉珍的。
他当时就要把户口从魏家迁出来,打了申请报告要回沪市,是肖玉珍以死相逼,魏敢才暂时把这事放下。
“我们是一家人。”魏父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
魏敢没说话,一家人从来都不是同一个姓,就是一家人的。
魏父知道,魏敢性子执拗,对家里,尤其是他和肖玉珍的误解很多,想劝服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想了想,叹道,“你和那个女同志的事,我和你妈妈是支持的,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你怎么不问问,肖玉珍把户口本藏得那么严实,我是怎么拿出来的。”魏敢不想跟魏俭国谈林蚕蚕的事。
魏父表情一僵,不说话了,知道家里户口本位置的,除了他们夫妻,就只有魏新。
以魏父对魏敢的了解,他知道魏敢做不出去家里翻箱倒柜的事情来,只有可能是魏新把户口本拿给了魏敢。
魏敢和魏新两兄弟的关系,一直也是魏父十分头疼,且对肖玉珍有很大意见的地方。
在魏父看来,如果当初肖玉珍不说谎骗魏敢,干出把亲兄弟说成表兄弟的蠢事,魏敢和魏新兄弟之间不至于会有那样大的隔阂。
明明那年他们把魏新带回去,在没说明身份时,初见面时魏敢还是很喜欢还在襁褓中的弟弟的,又是搬玩具出来,又是给糖果的。
有些事,魏父心底深知,怪不得魏敢,不管是以前,还是魏敢调过来后,他们做父母的,做兄弟的,都太寒魏敢的心。
“魏敢,当初的事,是你妈妈说了谎,但跟魏新没有关系,是我们做父母的处事不当,对不起你。”魏父头疼得更厉害了。
这话放在小时候说,还好,这时候再说,可就真不合适的,魏新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对魏敢的不喜完全放在明面上,兄弟俩几乎一见面就有冲突。
魏父这话,也太过欲盖弥彰了一些。
看到魏敢不以为意的表情,魏父心里只觉得深深的无力,他也不知道,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魏父还想再努力劝说魏敢一把,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敢哥,不好了,肖工她……魏工,你也在啊。”
“怎么回事,你直接说。”魏敢心底直觉不好,腾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