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沪市的见闻,林蚕蚕轻叹一口气,默默地避开了肖玉珍。
但肖玉珍没有打算避开林蚕蚕,尤其是看到林蚕蚕手上的那块手表后。
“林干事。”肖玉珍主动喊住了开完会后,准备离开的林蚕蚕。
林蚕蚕跟魏敢的事儿工会的人都知道一些,现在肖工喊住林蚕蚕,大家伙心里都各有猜测,也都没走,站在林蚕蚕身后给她当后盾呢。
“肖工有事?”林蚕蚕看了眼时间,快到午饭的点了,本来她想回去的路上抓紧时间开个小会,但挤挤推到午饭后,也是没有问题的。
肖玉珍点头,林蚕蚕想了想,让跟着她的王淑纯几个先回去。
“蚕姐,你一个人留下来,不会有事吧。”王淑纯有些怕肖玉珍,肖玉珍严肃起来,其实还是很有威严的。
林蚕蚕笑,“肖工还能吃人嘛,赶紧回去,吃完饭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事情还多着呢。”
她们的对话肖玉珍都听到了耳里,脸色又沉了两分。
肖玉珍喊了林蚕蚕,但她手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等王淑纯她们走了有两分多钟,肖玉珍才交待完,示意林蚕蚕跟上她出了车间。
“肖工有什么事,请直说。”林蚕蚕看着肖玉珍,神情轻松。
肖玉珍不过是魏敢的妈而已,先不说她们的母子关系好不好,林蚕蚕自觉自己只是同魏敢处对象,就算是哪天要结婚,肖玉珍的身份也仅止是婆婆而已。
她要不要和魏敢在一起,至少在林蚕蚕自己这里,是完全不受肖玉珍的影响和动摇的。
所以林蚕蚕在面对肖玉珍的时候,轻松自然,完全不会紧张忐忑,但这落到肖玉珍眼里,就是林蚕蚕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手上的手表是我儿子送的吧,你知道这手表的价值吗,你就敢收。”肖玉珍看着林蚕蚕,眼里满是不屑,“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眼皮子不要太浅,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收的。”
林蚕蚕笑了笑,抬手看了眼手表,“魏敢既然敢送,我为什么不敢收,一块手表而已,再有价值又能值多少。”
肖玉珍眉头抽了抽,“这块手表是魏敢爷爷送他的,很有纪念意义!”
“这不正说明了魏敢对我的看重吗?虽然我知道它的来历,但还是谢谢肖工再次提醒,我会好好珍惜它的。”林蚕蚕微笑着抬眼看向肖玉珍。
“……”肖玉珍,太生气了!
“我不跟你说这些,林干事,我直说了,我希望你能离开我的儿子。”肖玉珍神情很严肃,林蚕蚕看着,反而挺放心的,今天的肖玉珍应该不会三言两语就被她说哭了才是。
林蚕蚕摇了摇头,微笑,“您的儿子是魏敢,能够参考您意见的人,也只有他,像这样的话,您应该跟他直接说,至于我,您还管不到,也没那个资格。”
肖玉珍眉头皱起来,她实在是看不懂林蚕蚕这样的女孩子,“你没有羞耻心么,男方的母亲这样同你说话,你还嬉皮笑脸不觉得有什么。”
羞耻心这样的东西,林蚕蚕自然是有的,但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林蚕蚕神色严肃起来,“肖工,我纠正一下,保持微笑是我对人最基本的礼貌,另外我再重申一点,您是魏敢的母亲,并不是我的谁,没有任何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划脚,这样是很没有教养的表现。”
肖玉珍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跟林蚕蚕说话,这女同志开口实在是太气人了,肖玉珍脸上怒气难掩,“可你现在跟我儿子在一起!”
“我说了,你可以让您儿子主动离开我。”林蚕蚕看着肖玉珍,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同肖玉珍争这个有什么意义,“如果您没有正事要说,那我就先走了。”
“你站住!”肖玉珍气得要跳脚了,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礼貌的女孩子。
林蚕蚕站定,回头看了肖玉珍一眼,扬了扬手表,“手表很好看,戴在我手上也很合适,我暂时没有取下来的想法。”
说完,林蚕蚕没看肖玉珍铁青的脸色,径自离开了。
下山的路上林蚕蚕还在后悔,她就不应该停下脚步去听肖玉珍说话,还以为肖玉珍会问沪市发生了什么,没成想她目光竟然只盯在手表上。
肖玉珍回到办公室后,砸了喝茶的杯子,心情才算是好了那么一点点。
她就知道,林蚕蚕这样乡下出身的女孩子牙尖嘴利,没有半点教养,林蚕蚕凭什么不看她的眼色,她可是魏敢的母亲!给他生命的人!
这个家里,但凡有她在一天,就不会有林蚕蚕!
林蚕蚕可不知道肖玉珍这么想,她就是觉得挺神奇的,为什么所有当妈的,都不从自己儿子身上下手,反倒去找无辜的女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最好的?所有错都是别人的错!
这要是个性子软一点的好姑娘,估计就该直接被刺激走了,但要遇到坏女人,你跟坏女人难道还能讲得通道理?
闲着没事假想了自己有一天当妈,是否也会变成这样的林蚕蚕打了个抖,她绝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的妈的。
第六十三章
别看林蚕蚕怼得利落走得潇洒,但想到肖玉珍来,还真有些烦,还有点心疼魏敢,逮上这么个妈。
不过等她忙到连轴转起来,林蚕蚕就没时间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
不光是要忙女工技能比武的事儿,上次相亲活动还挺成功的,林蚕蚕这边又接到几个好消息,包括公社集体企业和省城那边,都有好的反馈。
林蚕蚕去后勤的物资科磨了好几天,总算是磨来了一批脸盆毛巾这样的生活必须品给新人做结婚礼物,以厂里的名义分发。
但凡通过上次相亲相看好准备结婚的厂职工,都能凭总务科发的结婚票证本去后勤领一样东西。
“拿着厂里的物资慷慨,她林蚕蚕怎么就那么能呢!”张美芹前些天不是躲懒出去了么,胡英姿找她了,说了张美芹一通,着重要求她好好配合林蚕蚕的工作,现在张美芹肚子里攒着一肚子火气呢。
“别的厂职工结婚怎么办,啥也不给,这又是凭什么呢?
张美芹这就是找茬,还是不明根据地找茬,现在办公室里就王淑纯一个,林蚕蚕和周志显几个都去办事去了。
王淑纯性格软,张美芹就拿她泄火了,知道王淑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性子,也不敢跟林蚕蚕打小报告,张美芹越说越起劲。
“领取是有限制的,得是二十八岁以上的晚婚职工才能领取,厂里的这些大龄职工为厂里奉献了这么多年,做出了那样多的贡献,厂里送个脸盆不过份吧?”让张美芹没想到的是,王淑纯居然反驳她了。
张美芹眼睛立马瞪起来,“这里有你什么事!”
王淑纯脖子缩了缩,心里委屈,壮着胆子道,“那你有话当着蚕蚕姐的面讲,你背着她讲有什么意思。”
说完以后,王淑纯心里突然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怕张美芹了。
本来吗,林蚕蚕在的时候,张美芹一句话都不敢讲,林蚕蚕一走,张美芹就跳出来叽歪了,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王淑纯,你给我站起来说话。”张美芹立马就心头拱火。
她林蚕蚕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王淑纯不过是林蚕蚕的一条狗而已,居然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什么玩意!
王淑纯性子还是软,没几句就给张美芹骂哭了,林蚕蚕回来的时候,王淑纯还在抹着眼泪,哭着写她安排要的资料呢。
“怎么回事?”林蚕蚕过去看了眼,稿纸都打湿了,桌上都好几张写废的信纸了。
王淑纯胆子是小一点,但不是爱哭的性子,性子特别隐的那种,现在在办公室里就哭上了,这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
王淑纯一看到林蚕蚕,心里就更委屈了,但她是真不敢打小报告,怕林蚕蚕因为她的事去跟张美芹吵架。
“别怕,什么事直接说,只要不是你的问题,谁也不用怕。”林蚕蚕一看就知道王淑纯在想什么。
别看林蚕蚕现在还只是个普通干事,名义上大家都是同事,但周志显他们三个唯她马首是瞻,林蚕蚕肯定得护着他们。
也是张美芹实在太过份了,王淑纯嘴上想说没事,但眼泪控制不住,最后被林蚕蚕逼着都说出来了。
“她居然拿你先前的事攻击你!”林蚕蚕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摔,火气直接就上来了。
王淑纯来单位前是临时工,她也不是什么厂职工子弟,是家里姐姐和姐夫是厂职工,王淑纯在老家出了点事,来投奔来的。
在王大姐家里闲了一年多,王淑纯才被她大姐想法子安排进了养殖厂,每天跟着另外几个临时工去食堂收潲水,山里割猪草,喂厂里的四十几头猪。
林蚕蚕能注意到王淑纯,还是篮球比赛那会,王淑纯不工作的时候,就去帮忙,在林蚕蚕看来,就挺单纯一个小姑娘,怕被人说是闲吃饭,做事特别积极,有什么事能搭把手的都去帮忙。
也不光是给工会帮忙,像是锅炉房的杂活,食堂忙不过来的时候,王淑纯能帮得上忙的,她都主动去做。
知道王淑纯念到初中后,林蚕蚕就直接要了王淑纯,进了工会王淑纯才转的正。
虽然是投奔大姐,但王淑纯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大姐夫就不太待见她,总嫌弃王淑纯拖累了他们家的日子。
去年她大姐夫的亲妈过来探亲,老太太嘴碎,没两天就把王淑纯在老家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王淑纯是离过婚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投奔的王大姐。
林蚕蚕当时调人的时候,王淑纯还很惶恐,心惊胆颤地把自己的事说给林蚕蚕听了一遍,但林蚕蚕一点没介意,让她收拾收拾就来了。
事实上,自从她那些旧事被抖落出去后,厂里就没人看得上她,就连一起干活的几个临时工也明里暗里欺负着她,她当时怎么肯信自己能进工会。
今天张美芹就是拿这事说王淑纯的,说王淑纯不检点,肯定是有问题他男人才不要她的,骂王淑纯不要脸,婚都离了,就该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云云。
“哭什么哭,她当时说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大耳巴子抽过去。”林蚕蚕是真恨铁不成钢。
王淑纯离婚的原因是男方家暴,王淑纯性子隐忍,好在她还知道向娘家求助,家里有能顶事的哥哥和泼辣的亲妈,把她救出狼坑送到王大姐这里来。
说完,林蚕蚕也不训王淑纯了,拉了她就去找张美芹。
张美芹在供应科串门呢,坐在韩文辉旁边,笑得花枝乱颤。
韩文辉看到林蚕蚕,立马就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还没张口寒暄呢,就见林蚕蚕横眉看向表情慌张的张美芹。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咱们就在这里掰扯。”林蚕蚕看着张美芹。
张美芹心里有些慌,不想离开供应科,但留在这里,林蚕蚕肯定会让她丢脸,咬了咬牙,跟着林蚕蚕出了供应科。
出去了时候,眼睛哀怨地看向韩文辉,眼里满是无助。
“这是怎么回事,林干事……”韩文辉还想跟出去,被办公室里的大姐直接拉住了。
大姐倒是看着通透,“别去,女同志干架你去干什么,你要真打心眼里喜欢林干事,就别瞎强出头。”
韩文辉想想就坐下了。
出了供应科,林蚕蚕半句多话也懒得跟张美芹讲,扯着张美芹就进了厂妇联办公室。
想着林蚕蚕最近在厂里的名声,张美芹一心怕林蚕蚕打她,心里还想着要怎么办呢,结果云里雾里就进了妇联办公室。
“你自己跟领导说,让领导给你做主。”林蚕蚕示意王淑纯说。
王淑纯能进厂里工作,履历肯定是清白的,她的事厂里肯定是过了一遍,妇联这里应该也有数。
张美芹空口白牙就让受迫害的妇女同志去死,林蚕蚕不收拾她,妇联的热心大姐们自然会来收拾。
“我没,王淑纯你别瞎说,我告诉你,你这是诬告!”张美芹真有些慌,厂里谁私下没这样说过王淑纯啊,她说几句就怎么了!
王淑纯看了眼张美芹,再看一眼林蚕蚕,咬了咬牙,就把张美芹说的那些话,全给说了出来。
“何大姐,陈主任,您两位看这事怎么办吧,照张干事这个说法,男的打老婆天经地义,女同志还得高举旗帜,说打得好打得妙啊!反抗是有罪,离婚可就该去死了!”林蚕蚕火气还没消呢,说话特别刺人。
张美芹在工会也算是老人了,跟妇联的也熟,本来这两位想着和稀泥随便糊弄过去,现在林蚕蚕一开口,哪里还能和。
不管后续怎么办,那就先调解吧,王淑纯说完事情原委后,就没再说过话了,都林蚕蚕在前头。
“这事和解没问题,但张干事得道歉,当众道歉。”平时一点小毛病,林蚕蚕都不放在眼里。
当林蚕蚕不知道张美芹在背后怎么说她的,林蚕蚕都不在意,张美芹说得再多,她也不掉肉。
看在张美芹善逢迎的份上,林蚕蚕都当看不见,张美芹能办好她安排的事就好。
但欺负她手底下的人,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