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个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魏敢还是听说了尤珍珍和陈秀梅打架的事情,不过他跟两人并不熟,又不清楚这俩人的矛盾和来龙去脉,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林蚕蚕倒是听说了不少同情陈秀梅,拿这事贬低尤珍珍的话,大多是男同志在议论,说尤珍珍仗势欺人,打了陈秀梅不说,说不定还会拿关系压陈秀梅,都是十分忧心的样子。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陈秀梅是有点段位的了。
女同志们倒是比男同志更了解女人一点,更多的还是同情尤珍珍,对朋友掏心掏肺地好,结果遇着个白眼儿狼。
林蚕蚕摇了摇头,尤珍珍要是真要拿家里的关系整陈秀梅,她就不会去跟陈秀梅打架了,看她早上哭得那样惨,看来是真把陈秀梅当朋友,也是真伤着了的。
不过这种事儿,听听就算了,林蚕蚕跟魏敢吃过早饭后,就开始研究去哪儿。
林蚕蚕没同意去什么远的,风景好的地方,嫌远,时间大半都要浪费在路上,毕竟她明天就得走了,她就想好好陪陪魏敢,两个人呆着就好。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因基地而兴起的小镇子,镇上虽小,电影院还是有的,两个人慢悠悠地晃了一天,走一走看一看,牵着手看看电影,再一起吃饭。
……
林蚕蚕到的第三天,也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为了多陪陪魏敢,林蚕蚕买的是最晚一班的火车票,坐这趟车,林蚕蚕需要多转乘两次,要绕不少远路,十分辛苦。
但林蚕蚕没跟魏敢说,怕他自责。
“在厂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下次别跑过来看我了,给我拍电报,我回去。”魏敢买了火车票,准备陪林蚕蚕坐到下一站,然后再倒转回来。
林蚕蚕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她很想控制自己在魏敢面前高兴一点,露出点笑来,可她不高兴,也根本笑不出来。
相聚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林蚕蚕上辈子不太爱听沧桑的情歌,因为她生活里全是快节奏的工作内容,听的也都是快节奏能带动工作情绪的歌。
但她现在突然就懂了那些情歌里的感觉,异地恋实在是太难了。
“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
如果晚上半年认识魏敢,知道他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林蚕蚕想,大概她没有勇气来开始这段感情。
但现在因为是魏敢,她愿意等。
可只要一想到分别,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第一百零七章
回到厂里,林蚕蚕很快投入到工作中,但私人情绪还是缓了两天,才慢慢缓过劲来。
说起来,没跑这一趟的时候,就算想念,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反倒是见着的人,猛地一分开,日子就变得格外难过起来。
林蚕蚕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潇洒的性格,真陷到感情里才发现,她跟其她女孩子也差不多。
她离开了这几天,厂里倒是风平浪静,大家都在忙生产,拼速度,倒是林家大大小小发生了几件事。
林真真终于嫁出去了,嫁的是林小叔选好的人,林荷花她们只去吃了出嫁酒,见到了男方一面,也没多说什么。
只知道男方样貌上还过得去,家庭条件,为人什么的,一概不清楚,不过当时林真真脸上倒是有几分笑容,想来应该是满意的。
“我觉得那个男的特别不好,耍流忙。”林家妹翻了年就满了十七,石碑岭这里,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嫁人当妈的都有,林家妹该懂的早就懂了。
她跟林蚕蚕说,吃酒席的时候,那个男的就坐在林小叔家的小院里,大庭广众之下,就让林真真坐在他的腿上,抱着林真真在说话。
这样的行为,放在十来年后,可能算不得什么大事,小两口子感情好亲密一些也无妨。
但放在这时候,其实是特别不尊重女同志的行为,这时候男女处对象,甚至是婚后两口子,感情都是很含蓄的。
虽然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男女走在一起,恨不得隔八丈远,结婚夫妻同骑一国内自行车还要查结婚证。
现在最亲密的,也就是胆子大点的牵牵小手而已,胆子小的还隔老远呢。
不管什么时候,社会对女性都是苛刻的,现在比旧社会好很多,但依然严苛。
想要抱什么时候抱不行,回到家里,没人的时候,由着你抱,但出嫁酒当天,都是新娘子父母两边的亲戚,还有女方家里相熟的朋友同事,大家看了会怎么想?
林蚕蚕光是听说,就对这个堂姐夫没什么好感了,“反正已经跟他们家闹掰了,你跟你妈说一声,礼节上有来有往就行,别的也不管咱们的事。”
林家妹点头,她特别不喜欢吃出嫁酒那天,林小叔趾高气昂的那股劲。
这段时间,林小叔的日子好过了不少,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少了,跟他的女婿搭上线后,上门找茬的混混也没有了。
林小叔在别人面前还没什么,但到了徐来娣这样谁都能来打一拳的软包子面前,就不怎么掩饰他的得意了。
话里话外还挤兑徐来娣,说林蚕蚕是见不得林真真嫁得好,才特意避出去的。
他也就是在林蚕蚕不在场的时候才敢说这种话,就是林蚕蚕不去吃酒,在厂里呆着,林小叔估计都不敢讲这些。
徐来娣是不怎么会打反口,林家妹和林家珍是懒得出言怼,当然她们做为小辈,就算有话说,徐来娣也不会允许,顶撞长辈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反正用林蚕蚕的话来说,林小叔就是小人得志,得意也得意不了多久,总有他后悔的一天。
“大姐,我这次期中考全班第一,这个给你。”林家珍写完作业也挨到林蚕蚕身边来。
说完,林家珍把背在身后的手挪到前面来,摊到林蚕蚕面前。
是一支蓝色塑料壳钢笔,学校奖励给第一名的奖品,林家珍拿到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送给她林蚕蚕,拿回家后,也就借给林家妹看了看,都不带让试试笔的。
林蚕蚕看着林家珍有些汗津津的手,眼底微暖,她接过笔,柔声道,“正好姐缺了支钢笔,谢谢咱们家珍珍了,珍珍念书比姐还厉害,不过咱们胜不骄,败不馁,自己跟自己比,下次考得比这次还好,怎么样?”
“好!”林家珍挺起胸脯,答得特别响亮。
徐来娣眼窝子浅,看到这画面,眼泪立马就涌了出来,不过她也知道,林蚕蚕最不爱看见她哭,只偷偷窝在灶膛口,悄悄地抹着眼泪。
这日子可是真好,她都不敢想的好。
大概是林家的日子真好过了,徐来娣年纪也不是特别大,如今还不满四十呢,居然有人上门来替徐来娣说亲来了。
“四十出头的人,家里父母都是病没了,自己老实,以前媳妇嫌弃他父母治病花费大,离婚走了,一个人送走了爹妈,如今就是想找个伴,帮扶着过日子。”媒人上门说的这天,直接把人给领上门来了。
确实是个老实汉子,长得也不丑,到了林家开始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但很快就自己找起活来了,一下都没停,把眼睛能看见的活都给干了。
因为家里没人了,这人可以上门当女婿,跟徐来娣一起给林奶奶养老当儿子,照顾孩子。
本来以为反应最大的林奶奶,反倒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活就行。
“少来夫妻老来伴,老二走得早,你这些年身边也一直没个伴,找一个也是好事。”林奶奶看得还挺开的。
对于这事,林家三姐妹反应不一,林蚕蚕没有任何意见,徐来娣嫁不嫁跟她其实都没太大的关系,林家妹心里上不是太能接受,但理智让她同意。
林家珍的反应就大了,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妈还要嫁人。
“妈不嫁啊,你别哭。”徐来娣还没动心思呢,先被林家珍的眼泪给吓回去了。
那天见了一面,男方对徐来娣还是有好感的,徐来娣温温柔柔的,眼神一看就软和,男方觉得跟她能过日子,所以有时间就上门来帮忙干点重活什么的。
不过林家珍哭了一场,那个男的再上门来帮忙干活,徐来娣就不让他来了。
对此林家珍很高兴,林家妹每天晚上去夜校上课,晚上跟林荷花睡一床,第二天白天回家上工,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但她看得出来,徐来娣心里有事。
“大姐,你说我要去劝劝家珍吗?”林家妹觉得自己应该劝劝林家珍,但她又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家里多个男的,又不是自己的父亲,好像哪里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林蚕蚕看了林家妹一眼,想了一下,问她,“你说农村为什么都重男轻女,家家都想抱儿子?”
因为思想封建要继承香火,因为农村要种地,没有劳动力撑不起一个家来,会被人欺负,因为女儿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而儿子都留在身边尽孝……
哪怕很多时候,女儿比儿子更孝顺,更心疼父母,但在农村,儿子比女儿值钱是真的,而且一旦嫁了人,想要再顾全娘家,对现在的女性来说,太难了。
“以后你跟家珍嫁人了,家里就只有你妈一个人了,逢年过节加起来,你算算你们能陪在她身边多久?”林蚕蚕继续问。
现在徐来娣还算年轻,找个不错的男人好好培养感情过日子,等到林家妹和林家珍都嫁出去,徐来娣也老了,再找,未必能有现在的选择余地大。
林家妹沉默,心里沉甸甸地难受,是她们太自私了,一点也没有站在徐来娣的角度上想问题。
话是这样说,感情上林蚕蚕还是很理解林家妹和林家珍的,每个人都是有占有欲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要分给别人一半。
“不过这找伴,是一件长期工作,这才头一个呢,媒人都是说得好听,人到底怎么样,还得接看,你也别着急,慢慢看慢慢来。”林蚕蚕轻轻拍了拍林家妹的肩膀。“家珍那里也好好说,她还小,没那么懂事。”
“我知道。”林家妹点头。
林家妹自己想了很多,她知道,她们家现在越来越好,是因为有林蚕蚕在前头领着,有人来跟她妈说对象,也是她们姐妹仨越来越有出息。
所以,先不管徐来娣到底找不找伴,首先她跟林家珍一定要争气,只有她们越争气,徐来娣以后的日子才能越好过。
林蚕蚕不知道林家妹怎么跟林家珍说的,林家珍之后的态度没有之前那样强烈了,但还是看得出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但她小小年纪,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徐来娣的事林蚕蚕没有插手,离年底没几个月了,林蚕蚕手头好几场大型活动要举办。
年底的先进表彰大会,工人代表大会,春节晚会,庆祝功文艺汇演等,一大摊子事都等着她去忙呢,虽然现在很多事都不需要林蚕蚕亲力亲为,但她得统帅全局,担的事更多。
人忙起来,就没有什么心思去想旁的事和人,好在每次收到魏敢的信后,林蚕蚕怕自己忙忘了,会直接回信寄出去。
不然魏敢就是再忙,都得想方设法地跑回来了。
“老宋住院了,这事你知道吗?”袁代表从厂办出来,正好遇到林蚕蚕,想到什么,喊住林蚕蚕,让她陪着自己走一走。
袁代表口中的老宋,就是宋南淮。
林蚕蚕摇头,她还真不知道,上次在医院碰到宋南淮后,又碰到了宋南淮的秘书,她当时问了,秘书说宋南淮的情况在可控范围内,林蚕蚕就没有多问下去。
“前两天在办公室昏迷了过去,被他领导强押着送进医院里去。”袁代表跟宋南淮关系好,虽然一些事情站在魏敢这边,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担心宋南淮。
看到林蚕蚕眉头微皱,袁代表犹豫了再三才道,“蚕蚕,我希望你能去医院劝劝老宋,他现在需要马上动手术。”
“他不同意?”林蚕蚕看向袁代表。
袁代表点了点头,宋南淮是个倔脾气,他不同意的事,谁也不敢强压着他去干。
而且动手术这样的大事,病人要是消极抵抗,也很难取得好的效果,现在大家都十分犯愁。
“我跟你讲讲老宋的事儿吧。”袁代表看着青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南淮这个人亦正亦邪,年轻的时候别人就猜不透他的想法,现在更是,不过他现在做事手段比年轻时和缓了不少,没有年轻时那样激进。
“他是姨太太生的儿子,可惜生母对他没有半点感情,战乱的时候,老宋的父亲没了,生母卷了钱财直接跟人跑了,那时老宋还小,跟着大夫人回乡下过日子。”袁代表轻叹一口气,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倔强的小男孩子。
大夫人有自己的儿子,对宋南淮这个拖油瓶肯定不会多好,还记恨他生母先是抢了丈夫的宠爱,再是卷了一家人赖以生存的钱财。
把宋南淮领回乡下,是怕落人口舌,领回来后,宋南淮的日子特别难过。
大夫人母子几个吃干的,宋南淮吃稀的,困难年间,大夫人母子几个吃稀的,宋南淮没得吃,想吃只能吃糠和草叶一起煮的猪食。
那时候为了一口吃的,宋南淮什么都干,被打往他身上吐唾沫都行。
要知道,宋南淮也曾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因为生母得宠,自己聪明伶俐,极得父亲宠爱的大少爷。
可惜哪怕被打,得来的吃的也很少,不光少好些都还变了质,甚至被白打一场,只能忍着饥饿和疼痛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