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次,想起刚刚林清瑶看到他时的熟视无睹,他莫名的就觉得心中一窒。
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还以为自己是真的着凉了。
就恭敬的跟季氏作辞,转身回自己的屋。
季氏看到他走出屋,转过头跟站在旁边的孙嬷嬷说话。
“这孩子就要成亲了,可我怎么看着他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模样,一点精神都没有。
孙嬷嬷看得出来她很担忧,但是她不晓得该说什么劝慰的话。
在大公子的婚事上面,真的让人觉得像在看一出戏。
原本跟林家定的好好的一门亲事,看人家家道中落就去退了,跟江家定了亲事。可谁能料想得到林清瑶转头就跟位高权重的魏城定了亲事,还那么快的就成亲了呢。
听得说林清瑶出嫁那天十里红妆,魏城领着好几队侍卫过去接亲。刚拜过堂就有圣旨下来,皇上御笔亲自写了一块天作之合的匾额给他们贺喜,还封林清瑶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样的风光和体面,就是话本子和戏曲上面都不敢写的,但是林清瑶竟然都有了。
倒是他们谢家,原本以为和江家定了亲事,往后肯定会是个很大的助力,但没有想到已经得罪了林清瑶和魏城了。也不晓得后面他们两个会不会出手对付他们。
可要是跟江家退婚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事,毕竟现在江永年可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也不是他们家能惹得起的......
孙嬷嬷想了想,就说道:“大公子这许是赶了一日的路,累了。而且也淋了雨,所以人看起来才没有什么精神,洗个热水澡,喝碗姜汤下去就会好的,太太不用担心。”
“但愿如此。”
季氏叹了一口气,望着门外不晓得什么时候又下得大起来的雨。
院子里面有一株梧桐树,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了。风吹过来的时候,有几片叶子还晃晃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怕再这么下几场雨,都要开始穿上棉袄了。
*
农历九月,西北这里就已经开始下第一场雪了。
魏城就着书案上的一盏烛火,在看刚刚送过来的一封书信。
信是邵潜写的,上面写的就是八月十三这日林清瑶带着林承平去给父母上坟的事。
内宅里面邵潜不能进入,他的主要职责就是林清瑶出门的时候守卫在她身边。
林清瑶也很少出门。自魏城离开,连上这一次,她统共也就出了两次门而已。
上一次还是寿安伯夫人邀请她去家里赏菊,她实在推脱不掉才去的。而这一次......
没有想到她在回来的路上竟然会碰到谢蕴,两个人还在同一间寺庙里面待了半个时辰。
虽然明知道当时有丫鬟和侍卫在,他们两个人不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可魏城还是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他是知道以前林清瑶对谢蕴的感情的。原本他想着,往后他天天陪着林清瑶,不让林清瑶再见谢蕴一次,也不会让她听到有关谢蕴的任何事,时日长了,不求林清瑶能跟当初喜欢谢蕴那样的喜欢他,可心里总会慢慢的有他这个人,也会慢慢的淡化掉对谢蕴的感情。
但没有想到他们才刚新婚他就出征西北,现在林清瑶竟然和谢蕴碰见了。
谢蕴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哪怕他当时不在现场,可从邵潜写的这几个字里面他也能看得出谢蕴话里的嘲讽之意。
不过林清瑶的那句话回答的很好。
魏夫人......
不管怎么说,林清瑶心里都已经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了。
魏城眼中浮上细碎的笑意,将书信放到了案上,起身走到窗前,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飞雪。
酉时才刚过,她这时候应该还没有睡,不知道在做什么。
京城那里的天气也应该冷了下来,不知道她晚上一个人睡觉冷不冷。
很想现在就回去,晚上抱着她一起睡。这样下雪的夜晚,还可以听她说话。
她以前是个话很多的人,小麻雀一样,也不晓得一天到晚哪里来的那么多有趣的事。现在看着人沉静了很多,话也少了。可是没有关系,哪怕她不说话,只静静的抱着她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他还在这冰天雪地的西北。虽然青海城已经收复了,但是叛 军还没有全部消灭......
聂弘新进屋的时候,就看到魏城正背着双手站在墙上挂着的那幅大大的地形图前面。
聂弘新在枢密院里任枢密副使,这次出来也是魏城的副将,对他极信服的。
看到案上的蜡烛将要燃尽,他连忙叫外面的侍卫进来换一枝新的。
魏城转过头来看他。烛光下五官英挺,眉眼深沉。
“粮草还没有到?”
自古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这二十万的大军集结在一起,若粮草不足,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都不敢料想。
聂弘新眉目一凛,回道:“属下遣出去打探的人刚回来,说五十里外依然未见押粮的人马。”
魏城沉吟不语。
军中的粮草只够明后两日所用,若补给的粮草还没有到,军中这么多的将士就要断粮了。
而且,没有足够的粮草,他也没法子领军出城主动追击剩余的叛军。
叛军一日未灭,那他就一日只能待在西北。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林清瑶......
魏城闭了闭眼。
随后他睁开双眼,沉声的吩咐:“遣人探出一百里开外。”
聂弘新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下。
三日后补给的粮草才到,押粮的官员进账拜见魏城,递交粮草清单。
魏城端坐案后,接过清单详看。
看过之后他合上清单,看向跪在案前的人。是负责本次粮草供给的押粮官。
身上的官服是青色的,前胸后背绣的都是溪敕的图案。
是个七品的文官,应该是某一县的知县。
生的倒也白净,一张脸圆滚滚的,一看就知道平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粮草为何迟了一日?”
这知县姓孙,正经科甲出身,心里向来不大瞧得上武将,嫌弃他们粗鲁,没文化,空有一身蛮力而已。
但是这会儿在魏城凌厉目光的注视下,他也不知怎么,只觉心中一寒,手脚都忍不住的开始发起颤来。
忙解释:“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路上结了冰,打滑,车马难行,所以这才迟了一日。还请元帅恕罪。”
魏城此次领军出征西北,仁宣帝下旨封他为平西大元帅,一应西北百官全都要听他节制号令。可谓是权势巨大。
“恕罪?”
魏城的声音比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子还要冷,“若人人做错了事都像你这样说一声恕罪就没事了,那往后本帅还要怎么调度三军?”
孙知县一听这话,心里就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慌忙抬起头去看魏城。就见魏城伸手自签筒里面拿了一根签令出来往地上一掷,冷声的吩咐着:“来人,将他推出去砍了。”
第47章 收拾厢房
魏城这句话一说出来, 不但孙知县震惊了,连聂弘新也震惊了。
忙上前一步, 劝说着:“元帅, 您......”
只是他劝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魏城抬手给制止住了。
一眼瞥过来,面上神情虽然还是平静的, 但目光却极冷峻:“有劝说者, 一同处置。”
聂弘新知道他向来就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下心中一凛,垂手沉默的退至一旁。
孙知县却叫了起来。
“我可是朝廷七品命官, 即便有罪,也要移交刑部审查, 得皇上亲笔御批才能定罪,你怎么能私自给我定罪?还要杀了我。你没有这个权利!”
魏城冷冷的看他一眼, 压根就不想跟他废话, 直接喝令站在外面的士兵将孙知县拖出去。
性命危在旦夕,孙知县见恐吓无用,立刻开始求饶起来。
“粮草只是迟了一日送达而已。而且也是因为雪天路滑难行的缘故, 并非我故意拖延,还请元帅饶恕我这一次,下官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定准时将粮草送到。”
“说定的粮草要在某日送达就在某日,非但迟一日,就是迟一刻也不行。若不然,贻误了战机谁来负责?是我, 是你,还是这二十万的将士?”
说到这里,魏城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本帅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拉下去!让所有的将士都过来看行刑过程,教所有人知道,不遵本帅的军令,就只有这一个下场。”
两名士兵齐齐的应了一声是,不顾孙知县的挣扎和叫喊,走过来一边一个按住他的胳膊,将他推搡了出去。
魏城又叫旁边站着的侍卫磨墨,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提笔写信。
等信写好之后,他折叠好放进信封里面,用漆封好口,交给聂弘新。
“遣人加急送给陕甘总督。”
西北大军的粮草要陕甘总督调度,现在魏城阵前杀了此次的押粮官,一来肯定要只会陕甘总督一声,二来也是告诫他,下次不可再迟误他的粮草。
聂弘新应了一声是,双手恭敬的接过信来。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道:“元帅,孙知县毕竟是朝廷命官,您这样未经朝廷允许就杀了他,回去之后皇上会不会怪罪您?”
私杀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要是皇上当真怪罪下来,免除官职都是轻的......
魏城伸手按了按眉心,语声淡淡的:“你知道大军驻扎在此,一日所需粮草要耗费多少?倾全国之力来打这场仗,国库的那些银子都不够这样耗下去。若西北的战事一直这样拖着不能解决,我们就是罪人,皇上才会怪罪我们。与此相比,杀一个知县算什么?”
而且杀孙知县,也是杀鸡儆猴的意思。这样往后就没有人再敢延误大军的粮草了,他才好放手主动出击,剿灭所有叛军。
陕甘总督接到他的信,还有随行士兵一并送来的孙知县的尸首,只气的暴跳如雷。立刻就写了一封章奏遣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痛陈魏城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私自就敢斩杀朝廷命官。甚至还说叛军一直未能平叛,其实是魏城在养寇自重,意图不轨。
但凡做皇帝的人,某种程度上可以忍受臣子贪,臣子无能,但绝对不能容忍臣子心怀不轨。
哪怕这个人曾经协助过他登上皇位,他也不可能全身心的对他信任。
而且西北的战事,目前来看确实没有一点实质性的推进。
仁宣帝待要下旨召回魏城,但是现在朝中又确实挑不出比魏城更适合在西北作战的将领人选......
就叫了几个心腹的臣子到御书房商议。哪晓得就连一向看魏城不惯的宰相张博延这次都在说,若魏城都不能平叛西北叛军,朝中再无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