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江天点头:“当然。”
小寒一时心中纷乱,理不清是什么情绪。她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谁知才走出房门,外头候着的阿旋、阿亭、阿楼全都站在了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阿楼还看了一眼耿江天。
小寒头皮发麻,道:“你们怎么都来了?最近可好?”
阿旋:“小寒姑娘,三爷伤得严重,您明天再过来看看他吧。”
阿亭、阿楼却是一下子跪了下来,道:“小寒姑娘,卑职保护不力,差点叫姑娘吃苦了!请姑娘原谅!”
小寒头疼,连连摆手道:“快起来!我明日再来就是!”说罢,绕过他们,走了出去。
回到厉丹溪处,师父仔细问了小寒,见她不曾受伤,放下心来。旋即又听耿江天说起盛和光,不由得蹙眉,看了一眼小寒,问道:“怎的?这负心郎还追到舟山上来了?那可正好,小寒你明日不必去了,我去给他看伤,正好顺便问他一问!”
小寒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耿江天,连忙把他推了出去,关起门来,对师父道:“师父,他是来查案的,刚好撞上了。”
厉丹溪冷哼,道:“那更是可恶!又叫你白白受了一场惊吓,还差点受伤!你都不见了这么久,他也不来寻你,不来求你原谅!”
小寒哭笑不得,只得对师父道:“他在杭州发现了我的行踪,我并不想叫他找到我。既然我已报恩,从前种种,也都过去了,就不必再管了。”
厉丹溪忽然一副伤心状,捂着胸口,道:“原来,你说你想我了是假的!你是想来我这儿躲男人!我的心好痛!”
小寒:……
有一个戏精师父,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面试,希望顺利。滚去准备面试题了。
第84章
盛和光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色方蒙蒙亮,外头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盛和光动了一下,只觉得肩膀处剧痛。他喊了一声,咽喉又干又涩。
阿旋应声进来,问道:“三爷,你醒来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盛和光问道:“小寒呢?她在何处?”
阿旋摸摸后脑勺,道:“小寒姑娘已经回去了。不过,昨天小寒姑娘答应今日再过来,给三爷您查看伤口。”
盛和光看着窗外熹微的晨光,也不知她何时才来?自己这次受的伤,不算致命,但是看起来却是是血肉模糊。若是自己对着小寒,卖一卖苦肉计,至少,小寒会多来几趟吧?
盛和光在床上躺了一会,就起身拿出帐册来,半坐起身,仔细看了起来。
待到辰时末,外头传来极快的脚步声,阿旋快步跑进来,一把抽走了盛和光手里拿着的帐册,道:“小寒姑娘的马车到门口了。三爷快躺下!”一般说着,一边给盛和光盖上了被子。
很快,弄好了。阿旋拍拍盛和光的被子,笑着退了出去。盛和光躺着,想了想,忙又闭上眼睛。就说是睡着了,也好显得虚弱点。
闭目了一会,盛和光就听到了脚步声,声音轻缓,应该是小寒。他的心突然咚咚咚地跳起来,仿佛随着那脚步声而跳动。
那声音越走越近,到了盛和光榻前,道:“叫他醒来。我看看他的伤口。”
盛和光一愣,这不是小寒的声音,来的又是谁?
阿旋哭丧着脸,凑到盛和光耳边道:“三爷,小寒姑娘有事,没空过来,来的是她的师父。您还是睁开眼睛吧。”
盛和光:……
自己的柔弱,全都白装了!
也不待盛和光自己睁开眼睛,厉丹溪已经伸手去把脉。盛和光装不下去了,只得睁开了双眼。就见到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目光之中略带谴责之意。
盛和光轻咳两声,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厉丹溪,道:“劳烦厉神医了!”
厉丹溪已收回了手,道:“你这是皮肉伤,注意点伤口,休息几天就好,没什么大碍。”
说着,厉丹溪动手帮他换药。
盛和光知道,厉丹溪对于小寒便如同父母,有心同厉丹溪攀谈几句,然而还没想好问什么问题,厉丹溪就已经站起身来洗手了。“好了,你静养就是。”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盛和光忙脱口道:“厉神医,我的伤口既然不是大问题,就让小寒过来就好,不必劳烦您亲自来!”
厉丹溪回头看他一眼,微笑道:“你这样的伤口,确实用不着我。不过,也用不着小寒。随便一个郎中,都能处理得妥妥贴贴的。”
盛和光一顿,说不出话来。
厉丹溪又仔细打量了盛和光一番,最后道:“你先前对小寒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这次你虽然救了她,可是,归根到底,也是因为你的关系,她才会有此劫难,你豁出性命救她,那是本分。不要以为,你因此受了伤,就都还回来了。盛大人志向远大,还是莫要在此处耽搁才是。”
盛和光不曾想到厉丹溪说话如此直白,愣了一下,立即道:“厉神医,我绝对没有挟恩图报的想法!我只是盼着能寻个机会,同小寒说说话,希望她原谅我!”
厉丹溪道:“盛大人身在名利场,小寒却如闲云野鹤,此时再说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意思?”
厉丹溪说完这话,转身施施然走了。
盛和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言。出神好半晌,他唤来阿旋,扶着他到了书案旁,提笔写信。写了好几次,都不甚满意,揉成一团甩在了案几之上。
写字又牵动肩膀伤口,痛得厉害,隐隐渗出血色来。盛和光脸色苍白,扔下了笔,闭目靠着椅背,面上带了几分颓然之色。
半晌,他对阿旋道:“安排马车,我要出去。”
此处乃是海岛,虽然有水军相护,但若是李济与海盗亦有往来,海盗来袭,将四皇子救出,反而横生波折。因此,盛和光得尽快上岸,他无法在此地做太久停留。
他得见一见小寒。既然昨日她曾答应来给自己看伤,那么,或许自己在小寒心里也还有一丝地位。
盛和光怀着侥幸的心理,坐在马车上,前往厉丹溪的住处。
厉丹溪也才回来,在药房里忙碌着。此次制药,已接近尾声。既然邀请她到此的人——钟路已经被抓捕归案,她也无必要再逗留于此。因此,几个仆人正在收拾东西,以便这两日离开。
“什么?盛和光来了?”听到门房的回禀,厉丹溪不由得诧异。她走出来,就看到盛和光由小厮扶着,从马车上下来,面色苍白。厉丹溪皱眉,道:“你这是苦肉计?”
盛和光摇摇头:“我寻找小寒一年有余,总是要与她说话,我才甘心。我明天就要回杭州,只怕这一回去,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眼前的青年,面容俊美,面色苍白,身形高瘦,目光坦荡,又带着几分苦涩与自嘲。厉丹溪看着,一时默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晌方道:“盛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又何必呢?”
盛和光道:“世事变化无常。从前道不同,或许今后道便相同了呢?”
厉丹溪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不拦你。小寒见不见你,就看你的运气了。”说着,让人放了盛和光入内。
盛和光在前厅里喝茶,小寒却在内室,踟蹰着该不该见盛和光一面。
昨日那般凶险,盛和光舍命相救,小寒心中自然也有所触动。但是,想起在钟府初遇之时的情景,小寒又有些心慌意乱,一时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主意。就怕自己见了盛和光,一不小心又同意了他的想法,被他带着跑。
最后,是厉丹溪看不下去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就这点出息!你在这儿发呆一刻钟了,眼睛总是飘到前厅去。既然心里还挂念着,就尽管去看,有什么话尽管去说就是。说清楚了,桥归桥,路归路!将来,也莫要说是我拦着你!”
小寒想了想,咬咬牙,道:“那师父,我去去就回。”
厉丹溪看着小寒步履匆匆地往前厅而去,摇头叹气道:“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可恶至极!可恶至极!”
盛和光在前厅喝茶,已过去一刻钟有余。昨日激战,耗费甚大,又受了重伤,他从家里出来久了,只觉得体力不支,面色愈发显得苍白,嘴唇血色全无。
终于听到小寒轻盈的脚步声,他精神一振,抬眼望去,果然是小寒,从后堂出来了。
一身淡绿色的衣衫,愈发显得娇俏清新。朱颜乌发,仍旧是从前的模样。他紧紧盯着她的脸庞,贪婪地看着。别后初遇乃是在夜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楚。第二次见面,是在打斗之中,他根本无暇他顾,只想着早些打败敌人。直到这一回见面,他才真地看清楚了她的模样,比他梦里的娇娘更加美丽和生动。
她站定在他的面前,蹙着眉道:“还有什么事吗?怎的不好好休息?”
盛和光见她关心自己,一时间有些飘飘然,道:“我怕我睡太久,等醒来的时候,你就离开了。”
小寒看着他苍白瘦削的面容,不由得想起前世的盛和光,心中微软,只道:“三爷,你快回去吧,身子要紧。”
盛和光看着小寒,道:“我明后两日就要回杭州城了。你可愿与我同行?”
小寒摇摇头,道:“我与师父同行。”
盛和光面上微露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又撑起笑容,道:“那你可是还回杭州行医?我在杭州竹里馆等你。”
小寒顿了一下,道:“这……不一定回杭州了。”
盛和光闻言,沉默了下来。一时,谁也不曾说话,屋内是叫人压抑的寂静。
小寒正欲说话,却见盛和光抓着座椅扶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缓缓地执起小寒的一只手,抬到唇边,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他的唇,微凉而湿润。
小寒一惊,想要挣脱,可是,他的手掌却十分用力,将她的手拉着,按在了他的胸口之上。手掌之下,是他正在剧烈跳动的心。小寒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太快,还是他的心跳太快,只觉得掌心触及之处一片火热,叫她口干舌燥。
盛和光温润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寒,我从前真是大错特错了。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囚禁于四方院落,我自以为是又将你置身险境,我只为自己抱负却不问你的远望。我本来也没有什么资格来请求你的原谅。但是,在西安,当我父亲去世后,当我将曾经欺负我的人都踩在脚下之后,当我大胜鞑靼可汗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你,我的快乐无人分享,我的荣耀亦无人赞赏。若是真要找一个人,这一辈子,想来只可能是你,而不可能是任何别的人。”
他顿了一下,仿佛有些吃力,继续道:“从前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伤害了你。如今,我盼望着,从前往后,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接近你、亲近你的机会,我们可以慢慢来,可好?”
小寒的手被他牢牢把握着,她的手柔软而冰凉,他舍不得放开。
小寒犹豫着,迟迟不答。她思绪纷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盛和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最后笑道:“无妨,等我押送四皇子上京回来后,你再给我答案。我等你。”
第85章
第二日一早,盛和光将水师分成了两队,一队留守此处,避免海盗趁机打劫,一队则押解着四皇子、钟路等人,返回大陆。
至于小寒,本来并不想与盛和光同行,但是,盛和光找厉丹溪分析了一番如今的形势,说动了她。厉丹溪也担心这岛上还有四皇子潜藏在暗处的人,再对小寒发难,进行报复。当即忧心忡忡,亲自帮小寒收拾了东西,道:“这事情还是小心为上,跟着他们的大船回去也好。”
于是,师徒几人都跟着上了船,盛和光早已安排好了上好的舱房给他们。他事务繁忙,却还是亲自引着厉丹溪到了舱房去。
台风刚过,天气极好,天蓝如洗,晨光明媚,映照在盛和光苍白的面容之上。他眼中带着笑意,威严却又不失温雅,风度极好。纵使厉丹溪对他有不满,此刻看他这般态度,心里也舒坦不少。
盛和光只看了一眼小寒,便告辞而去。外头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来处置。
船行极快,第二日清晨,大船驶入扬州港。江流滔滔,晨光熹微,港口之上仍点着些零星的火把,火光点点,随水荡漾。
小寒随着厉丹溪一起,带着一众侍从仆人,下了大船。
盛和光立在船舷之上,看着小寒的身影,消失在了晨光之中。江风猎猎,卷起他的衣袍。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也曾这般目送她远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面。
他压下心中的怪异之感,命令船工收了舷梯,起锚出发,沿着运河直上,往京城而去。
小寒随厉丹溪一起,返回丹溪谷。
厉丹溪的马车,高大宽敞,平稳快速,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坐起来甚是舒服。
小寒一边给厉丹溪捶腿,一边垂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些微微出神。师徒两人一时无话。
厉丹溪看到徒儿这般模样,心里如何不明白?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若是想去杭州,我仍旧让江天陪着你去。如今那里不太安全。”
小寒回过神来,忙道:“不必,徒儿先送师父回丹溪谷。许久未回,我也很是想念大家。”
厉丹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打趣道:“当真很想念么?刚才谁在出神呢?”
小寒正在捶腿的手一顿,半晌,叹了口气,道:“师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厉丹溪抚摸着小寒柔软而亮泽的头发,眼中带了怜爱之意,道:“你若是一时还想不明白,就慢慢想。他若是有心,自会等着你、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