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可能是以为她睡着了，便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鼻息，可是，她开口了：“天尊有事情吗？”
他缩回手，淡淡地：“我有好几天没来了，也不知道你情况如何。最近感觉好点没有？”
“有劳天尊费心了，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二人之间，再也无话可说。
半晌，他转身，显然是没有什么事情，准备离开了。
她却叫住他，低低的：“那仙鹤能飞吗？”
他没做声。
“天尊可不可以将那只仙鹤送给我？”
他慢慢地：“你以为这只仙鹤能送你回金沙王城？”
她不置可否，总要试一试，不是吗？
“仙鹤中看不中用，并不能载人长途奔波，更别说飞行了。况且这些仙鹤养尊处优，一离开九黎的地界，连自身的生存都无法保证，就更别说千里迢迢送你回金沙王城了！”
她失望地闭上眼睛，再也不做声了。
他已经走到门口，却还是停下，淡淡地：“凫风初蕾，你若一定要回金沙王城，也不用急于一时，等伤势稳定了再说吧。再说……”
他顿了顿：“本尊已经大赦天下！连小狼王、姒启这些都赦免了，也不妨多一个你了！”
他赦免她了！
他这是亲口承认赦免她了。
她忽然笑起来，“多谢天尊大恩大德。凫风初蕾真是没齿难忘啊！”
热闹不已的九黎之城，经过一天的喧嚣，已经彻底陷入了沉睡之中。
黑暗中，一头庞大的家伙身轻如燕，十分敏捷地越过一丛丛灌木，花草，悄无声息地奔过溪流，然后，在一丛巨大的白色芍药花前停下来。
一路上，它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
完全凭借它敏锐的嗅觉和记忆，来到了这个地方。
上一次，少主陷落在此时，它也曾来过一次，只是，那时候还有委蛇。但今天，它还是凭借一股余勇，悄然降临。
在它身后，还匍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为了不发出任何声音，他脚上包裹了一层特殊的厚布，也放弃了一切不实用的杂物，轻装简骑，只跟着大熊猫紧赶慢赶，终于伺机到达了这里。
前面，一条小溪阻隔。
要度过这条小溪并不难，可是，大熊猫却停下，十分警惕地匍匐在地。
黑衣人也立即匍匐在地。
渐渐地，适应了黑暗的目光将前方的一个雪白身影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仙鹤，悄无声息地守候在小院门口，也许是在打盹。
它稍一迟疑，悄然便越过了溪流。
黑衣人正要跟上去，却被一股巨大的阻力反弹，那溪流边上，竟然如安装了一层无形的罗网。
他被这股大力迫得连退几步，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熊猫纵身奔向了那座黑暗中的神秘小院。
凫风初蕾一直在假寐。
也许是昏睡了几个月才醒来的缘故，现在，她每晚都失眠，每每躺在床榻，总辗转反侧，无法闭眼，总要到了天亮才昏昏沉沉睡一下，可不一会儿，又从噩梦中醒来。
此时，她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忽然听得门口一声奇怪的低吼。
她本能地跳起来，冲到门口。
门外，站着一黑乎乎的庞然大物。
她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大喜过望，一伸手便拍在了大熊猫的头上：“老伙计，你怎么来了？”
大熊猫十分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可是，随即，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凫风初蕾心里一颤，顿时六神无主，大熊猫可不是委蛇，懂得自动缩小身型，它那一丈多长的庞大身躯，是根本无法掩饰的。
可是，那脚步声偏偏越来越近了。
无奈之下，她一咬牙，反手将小院的门闩插上了。
一缕月光从银杏的树缝里照射下来，无声无息照亮了一人一熊猫。凫风初蕾紧紧捂住大熊猫的嘴巴，可是，她随即发现，根本不用，这忠心耿耿的老伙计已经匍匐在地，非常警惕地睁着眼睛。
她也屏住呼吸，希望那脚步声快快远去。
可是，黑暗中，偏偏传来一个可怕的声音：“初蕾……”
她不答。
好像有人伸手，探了探门，也许是觉得奇怪，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反锁了小院的门。
因有仙鹤看护，这里，本就没有外人会来。
“初蕾……你睡了吗？”
她还是不答。
黑暗中，那声音变得安静。
凫风初蕾以为他走了，正松一口气，可随即，预感到什么的大熊猫立即窜起来，人立，发出一声嗷叫。
对面不到一丈的距离，一白衣人翩然而立，正好奇地盯着那不知何时潜入的大熊猫。
这畜生，也真是绝了，居然能无声无息越过无形的网罗跑进来。
那高墙深院，自然阻拦不住他。
凫风初蕾大吃一惊，急忙后退，本能地护着大熊猫，语无伦次：“你不能杀了它……你不要杀它……我让它离开就是了……”
月色下，她忘了戴帽子，露出光秃秃的头皮，一张苍白的脸，因为太过紧张，竟然慢慢地有了一丝血红。
他盯着她，很是意外。
她瑟缩着，后退一步。
大熊猫却人立着，随她一起后退一步。
此刻，她的样子真不好看，而且，已经面目全非，纵然站在小狼王等人面前，他们也早已不认识她了。可是，这大熊猫认得清清楚楚。因为，动物并非看相貌认人，而是凭借气味。
一个人的外表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改变，但是，气味，却不会。
一个人的气味，会伴随他终生。
凫风初蕾于绝望之中，根本没想到这老伙计居然能从金沙王城一直追到有熊山林，而且，又千里迢迢从有熊山林来到了这九黎之城。
天下再忠心的下属，又岂能比得上这老伙计？
此刻，这老伙计恶狠狠地瞪着白衣天尊。
白衣天尊，上前一步。
她也上前一步，拦在大熊猫的前面，她急于保护它，绝不能让任何人再害了它。
“委蛇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杀它了……它只是一头熊猫，什么也不懂……天尊，你要杀就杀我，饶了它吧……”
他淡淡地：“本尊岂会跟一畜生计较？”
她一怔。
忽然福至心灵：“天尊，可不可以让大熊猫留下？”
他看着那人立的猛兽，在月色下，它懒洋洋的神情一去不复返，而是露出凶猛狰狞的神态，充满敌意地看着他。
和人类的王侯将相不同，动物不懂得看人的脸色，也不懂哪些是不可侵犯的高贵人物，此时，这猛兽只是嗅到这里危险的气息，本能地看着对面的敌人，嘴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吼叫，仿佛在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一口咬断敌人的喉头。
这大熊猫，对他有天然的敌意。
他很是好奇：为何这畜生对自己会有敌意？
他慢慢伸出手去，凫风初蕾以为他被大熊猫激怒了，动了杀机，吓得立即拦在大熊猫面前：“别杀它……别杀它……”
他慢慢缩回手，轻描淡写：“这头蠢熊不如委蛇，没有什么智商！”
她一怔。
“这头蠢熊是你在有熊山林收服的？”
她心里一动，想起第一次在大峡谷见到大熊猫的情形。很显然，大熊猫早前就亲自见到了有熊氏一族被人毒害的场景。
第514章 女神之妒5
彼时，那个恶毒的神秘敌人也许根本没注意到一头野兽，也不太可能背着野兽行事，所以，其一举一动也许根本没有逃过野兽的目光。
也就是说，大熊猫完全认识那个神秘敌人，而且，亲眼目睹了敌人的一切作为，不然，不可能吓得那么厉害。
能把一头旁观的野兽都吓得魂不附体，那神秘敌人该是如何的可怕？
白衣天尊见她不答，又道：“你以前告诉我，说这畜生在有熊山林亲自见到了有熊氏一族被害，这么说来，它一定能认出你所说的那个神秘敌人了？”
也不知怎地，她听得他一口一个“畜生”，忽然很反感。在她心目中，无论是半机械人的委蛇还是没什么智商的大熊猫，都跟家人和朋友无异。尤其，经历了这场生死劫杀，但觉这两位老朋友，实在是比一切的人类可靠多了。
见她不答，他继续道：“这蠢熊有惊人的嗅觉，如果它真的见到你所说的敌人，一定会认出来。”
不知怎地，她忽然很害怕，总觉得大熊猫很危险，便立即道：“敌人不是一直都很明显吗？那就是涯草，不用大熊猫去认，我也知道。”
“涯草？你认为涯草有本事把有熊氏一族全部变为青草蛇？”
他意味深长：“事发之后，本尊已经彻底搜寻了有熊山林，别说漫山遍野的青草蛇，简直一条蛇都没有。而且，那里有黄帝时代留下来的极大的阳气，任何厉害的毒蛇都无法在此长期生存。如果有熊山林中发生的一切不是出于你凫风初蕾的幻象，那么，这个敌人，便真的是厉害到让本尊也觉得不可思议了……”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启动青铜神树时，尽管记录时间不长，可是，也绝对没有任何青草蛇进入画面。按理说，她在遭受敌人最后毒手时无意之中启动了青铜神树，那么，最后关头，就该有最后的场景进入镜头——可是，最后的场景也十分清楚，别说满地青草蛇了，甚至连一片绿色的叶子都没有，那是光秃秃的一片土地而已。
他思索再三，总觉得是她出现了幻觉。
毕竟，有什么样的敌人会厉害到，连青铜神树都彻底避过？又能让自己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按理说，真有这么厉害的敌人，杀她也就杀了，还何必遮遮掩掩？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好奇，此时，看到这大熊猫，好奇心就更浓了：“如果你真的是在有熊山林收服的这头蠢熊，那么，它也许就目睹了一切发生的事情。如果事实如此，本尊就有办法从它的记忆里看到你所说那位神秘敌人的相貌……”
她吓一跳：“你能从大熊猫的记忆里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