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清冽,平静,就像一面万年沉寂的镜子。
她只看了一眼镜中的倒影,心便狂跳起来。
“哈哈,少主,你复原了……你彻底复原了……”
复原,是外表的复原。
在听花街时,因为光线黯淡,整日醉醺醺的,委蛇自然看不清楚少主的脸,也没注意。可是,一走到光线下面,将少主看得清清楚楚,这才发现,少主彻底复原了。
被毁掉的容貌,彻底恢复了。
“少主,你真的好,真的复原了……哈哈,一定是女禄娘娘救了你,肯定是女禄娘娘给你吃的地精灵之类的……”
凫风初蕾蹲在水面,很久。
她也笑起来。
她这才明白银发老妪的赞叹:呵,孩子,你比宝石还好看。
估计那时候,自己就彻底复原了。
半晌,她慢慢站起来,先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才回头,又看了看听花街的方向。
她从来都对自己的容貌不太在意。
纵然是毁容时,更大的惊吓也只来自于自己的病毒,而不是担忧是不是没有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脸,往往是一个人的精气神里最不重要的环节。
可是,能恢复原貌,总比顶着一张残疾的面孔吓人要好得多。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缓缓地:“敌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彻底被破坏了。这以后,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啊。”
委蛇也十分紧张。
敌人本想将自己毁容变成青草蛇,这目的没有达到,紧接着就是干脆让自己变成黑蜘蛛。
现在,自己外表居然复原了,敌人就更不肯罢休了——她想,也许内在的病毒会更加速爆发了。
奈何桥的周围,白茫茫一片。
奈何桥,其实没有任何防备,也不需要任何防备。
早在黑洞吞噬、水银熔化、岩洞天空以及幻境之地这四道关口,就已经把任何胆敢桀骜不驯的亡灵全部解决了。
但凡能过奈何桥的,都是已经老老实实准备在这地方呆着等待更换新载体机会的。
这些亡灵,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战斗力,也失去了全部的魄力,精气,甚至全部的记忆。
奈何桥对岸,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生的气息。
就连生长在两岸的往生花都显得暗淡而沉寂。
有一点,凫风初蕾并不知道,那些奉命前来回答问题的亡灵,其实早就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他们的答案,并非来自内心,而是来自禹京的命令。
禹京能看到所有的过去,也掌握所有亡灵的资料。
亡灵的回答,是他从资料库里提取的答案。
那是标准答案。
他确信这是事实,因为,几千万年以来,资料库从未出过问题。
他再次核对一遍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那丫头,居然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面前还能信口雌黄。
可是,她诬陷谁不好?却偏偏去诬陷阿环!
阿环。
这名字,万万年来都是胸口的禁忌。
此时,他忽然很痛苦。
他看一眼这白茫茫的世界,一股强烈的厌恶和绝望之情便油然而生。
他恨这个地方。
恨自己冥王这个头衔。
冥王,死神,鬼王……注定了终生只能藏在阴暗之处,被万人所嫌弃和讨厌。
谁会喜欢死亡之神呢?
谁会亲近死亡之神呢?
大家都避如蛇蝎。
大家愿意亲近的是那些天之骄子:比如太阳之神、月亮之神、甚至各种各样明亮的星球之神。
就像他的那些哥哥,比如青阳公子、昌意公子。
可是,自己!
看看自己。
不公平的父王!
为什么同样都是你的儿子,我却成了这样一个可怜可笑的角色?
他忽然抬起手,两岸的往生花就像断了根的亡灵,铺天盖地就往两岸的河水飘去。
第690章 天生对手1
白茫茫的世界,一片刺目的血红。
那是无数亡灵的鲜血。
一瞬间,整个奈何桥都被染红了。
禹京余怒未消,却忽然跳起来。
死光,劈头盖脸地向奈何桥对岸笼罩。
那是一股奇异的气息。
那不是亡灵的气息,也不是活人的气息。
奈何桥,居然又来了一位擅闯者。
他正在发怒时,正好拿了这擅闯者泄愤,死光的攻击力度,可想而知。绝非是当天小小惩罚委蛇时的象征性恐吓。
那是他全部的怒气。
冥王的全部怒火和死力,劈头盖脸地笼罩了这大胆而不幸的擅闯者。
“你去死吧,该死的东西!”
死光,就像一道冰冷的火焰。
这冷火焰不会散发热量,而是以恐怖的冰冻力道,只需要一秒钟便可以将哪怕是一头庞大的恐龙、世界上最大的鲸鱼也被彻底冻死。
因为杀伤力太过强大,禹京,也极少使用。
可今天,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非让这擅闯者立即被冻结不可。
死光,笼罩了擅闯者。
可以想象,此人的五脏六腑立即就会被变成一片漆黑的焦炭——甚至连痛苦都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就彻底失去知觉。
死后,甚至没有度过奈何桥的机会,直接被吞噬。
死光,慢慢消失。
禹京的狂怒,也慢慢消失。
两岸的往生花,就像鲜血一般染红了忘情河的河水。
禹京抬眼,想看看到底死亡的是哪一个倒霉的家伙。
“七十万年了,你竟然还是这么狠辣!”
禹京的双目,顿时精光炽烈。
一团死光,再次投掷而出。
死光里,有一支死箭。
死箭是没有形状的,那是一种意识,是冥界最厉害的武器,甚至连半神人们也无法躲避。
禹京狂怒之下,根本顾不得是否违反了禁令,连续三支死箭发射出去。
三支死箭,全部落空。
白茫茫的桥头,一人独立,白衣如雪。
禹京厉声道:“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他环顾四周,只见茫茫的河面上,一层一层血红的雾气慢慢地上涌,每到中途,又坠落下去。可是,这血红的雾气不甘心似的,又继续上涌,继续坠落,如此周而复始,就像是一个攀岩的人,每每爬了几步就掉下去了,却不死心,一直反复,一直失败。
红色的往生花,铺满了河面。
整个冥界只有两种颜色,死亡的血红,死亡的雪白。
红与白,都代表死亡。
一个人鲜血流尽后的苍白和无奈。
来人轻叹:“原来,冥界是这样。”
禹京的手掌,再次积蓄了满满的死气。
可是,来人却一挥手:“禹京,我今天来,不是找你打架的。”
禹京冷哼一声:“你来干什么?”
他随意走了几步,还是看着茫茫的白色雾气,然后,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一丛红色往生花。
往生花没有叶子,也没有枝干,只凭借一股死气,虚无地悬挂于看不见的黑色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