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对男子诸多宽容,对女子却极为苛刻。明曦尚且年少,尚未及笄。七皇子殿下也正值少年。待过上几年,到了成亲之龄,再亲近独处,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不必急在一时。”
一席话,听得盛鸿暗暗羞愧。
情热之际,他恨不得和谢明曦形影不离。更抑制不住亲近的冲动……若在他的前世,再如何亲近都没关系。
可此时,他身在大齐,便不该肆意。
想到自己之前对顾山长时时在一旁的行径心生怨言,觉得她“碍眼碍事”,盛鸿颇觉汗颜。
“山长说的是,”盛鸿郑重应道:“我受教了。”
身为皇子,却从未摆出高高在上的皇子架势,待她敬重一如从前。顾山长看着盛鸿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今日的课业也该开始了。”
往日一提读书,盛鸿总有些头痛不情愿。今日态度十分积极,立刻笑道:“有劳山长多多教导。”
一直静默不语的谢明曦,悄然扬起唇角。
炽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的脸上,也落在她的心里。
……
又过几日,谢明曦和盛鸿有了片刻独处时间。
这一回,盛鸿表现得格外老实安分,足足离谢明曦三米远。
谢明曦暗暗好笑不已,慢悠悠地凑上前。
盛鸿立刻后退几步,一副“誓死捍卫自己清白”的模样。成功地逗乐了谢明曦。
谢明曦先是扬起唇角,很快笑出了声。
谢明曦平日习惯浅笑微笑,像这般笑得开怀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盛鸿也咧嘴一同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这般听师父的话。”谢明曦笑了片刻,张口揶揄。
盛鸿收敛笑意,认真说道:“山长一心为你考虑着想。这份心意,我也一同领了。”
“山长说得没错,我们已是未婚夫妻。耐心等待,总有成亲结为夫妻的一天。到时候,再如何亲昵都无妨。”
“眼下,我却不该纵情,肆意冒犯你。”
“喜欢一个人,便该事事为她着想。往日是我唐突,以后我自会留心。”
她是他倾心喜欢的姑娘。
所以,他更应给予她所有的尊重。
谢明曦凝视着盛鸿,心里的坚冰,被忽然涌起的热流融化。
她善言能辩,口舌犀利。可在这一刻,盛鸿捧出了滚烫灼热的心,如此真挚,如此深情。她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谢明曦才嗯了一声。
两人相视而笑。
两颗心悄然靠近。
这一刻的亲近,更甚相拥亲吻。
就在此时,帐篷响起了脚步声,扶玉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姐,林小姐派人送信来了。”
……
第390章 定亲(一)
这一声,打破了两人默默对视的宁静。
谢明曦神色一动,立刻转身去开门。
扶玉口中的林小姐,非林微微莫属。这两个多月来,谢明曦未能回京,同窗好友倒是不时有人写信送来。
其中,又以林微微的信来得最勤。多则十日八日,少则三五日,总有一封信来。
谢明曦没有避讳,当着盛鸿的面拆了信,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林微微写信总是格外有趣。
“……董夫子前两日告假未上课,我们本以为董夫子病了,后来才知是董夫人的续弦年轻泼辣。因董夫子多看了别的女子几眼,大发雌威,伸手抓了董夫子的脸……”
谢明曦轻笑不已。
盛鸿笑问:“林微微在信上写了什么?你怎么笑得这般高兴?”
谢明曦便将这一段读了出来。
盛鸿忍俊不禁,也笑了起来:“董夫子自娶了这位续弦,日子过得真是热闹。”
以前盛鸿最不喜董翰林。每次董翰林上课,盛鸿都得强忍着睡觉的冲动,逼着自己听课。如今恢复男子身份,以后再难进莲池书院。也无机会再听董翰林上课了,倒有几分怀念起来。
谢明曦笑了片刻,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容渐敛,眉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凉意。
盛鸿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明曦看了他一眼:“林姐姐和陆迟已定了亲事,立下婚约。”
盛鸿:“……”
这样的喜事,不是应该为林微微高兴吗?她怎么一副林微微跳进了火坑里的神情?
莫非,其中有什么他不知的隐情?
盛鸿以目光相询。
谢明曦不欲多说,只简单地说了句:“一言难尽,日后我再和你细说。”然后,便拿着信离开。
留下一头雾水的盛鸿。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怎么看都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亲事!为何谢明曦会是这等反应?
谢明曦连信还没看完便走了,莫非这封信中写着什么不宜让他知晓的事?
……
“……你曾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牢记于心,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份忧思,我也只能和你在信中说上一回。”
“这两年多来,我一直竭力疏远陆大哥。”
“我也想过,以后索性另嫁他人。如此,便能远离纷扰忧虑。只是,我自幼便和他相识,心里一直喜欢他,实在割舍不下这份情意。”
“父亲母亲和几位兄长胞弟,也对他十分满意。”
“定亲之前,我连着几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思来想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管前路如何,我都要和他并肩同行。”
谢明曦默默地看完信。
林微微和陆迟,到底还是定了亲事。
前世林微微被四皇子暗中命人害死。今生四皇子在夺储中落了下风,或许再无翻身的机会。如此一来,也腾不出手来对付林微微吧……
退一步说,便是四皇子有此打算,林微微早有防备,也能躲过。
不管如何,好友定亲,总是一桩喜事。
谢明曦定定神,动笔写了一封祝贺的回信。又特意备了一对金钗做了贺礼。打发扶玉回京送去林府。
……
当日傍晚,林微微回府,便见到了扶玉。
“奴婢奉小姐之命前来送信,”扶玉殷切地笑着,一张圆圆的黑脸看习惯了也颇为顺眼。
林微微抿唇一笑,接了回信和贺礼。
她没急着拆信,张口先问起了谢明曦的近况:“听闻七皇子殿下伤势已颇见好转。谢妹妹也该回来了吧!”
昔日同窗,如今已是七皇子。林微微提及这个名讳,语气总有几分微妙。
扶玉笑着应道:“顾山长提过两回,小姐说自己奉皇上和娘娘之命留下照顾七皇子殿下,殿下一日未痊愈,小姐便也留在行宫。”
扶玉学话的时候,特意将谢明曦坦然自若的神情也学了出来。
林微微乐得直笑:“真看不出谢妹妹对七皇子殿下这般情深意重!”
这等话,一听便是借口。
当日骤然得知七皇子的真实身份,谢明曦恼怒不已的样子历历在目。时隔两个多月,竟不愿离开行宫回京。可见谢明曦已消了气,和七皇子殿下感情突飞猛进,所以才这般难分难舍。
扶玉也咧嘴笑道:“是啊,小姐和七皇子殿下感情好的很。”
谢明曦再擅于掩饰,真实的心绪也瞒不过身边的丫鬟。
闲话几句后,扶玉才告退:“奴婢还得连夜赶回小姐身边,这便告退了。”
……
出林府的时候,扶玉正巧遇上了前来林府的陆迟,忙行了一礼。
陆迟对这个黑脸丫鬟倒有些印象,随口笑问:“你不是在西山行宫吗?怎么跑到林府来了?”
“奴婢替小姐送信至林府。”扶玉顺口恭贺一声:“恭喜陆公子和林小姐定亲之喜。”
陆迟这些时日心情极佳,闻言笑了起来,清俊的脸孔如镀了一层光晕,散发出喜悦的光芒。
好在扶玉见惯了七皇子殿下举世无双的俊美,略一晃眼,便镇定下来。出了林府,骑马疾驰而去。
陆迟出入林府是等闲常事,他和林家兄弟也都十分熟稔。排行第五的林钰,和陆迟最是交好。
见了陆迟,林钰促狭地取笑:“你和四姐已定了亲,还怕她会跑了不成!”几乎每晚都要来林府。
陆迟俊面微红,低声道:“待你有了心上人,便知道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林钰听得牙酸不已:“罢了罢了!你想去见她,我领着你去就是了。”
陆迟大喜,忙躬身作揖:“多谢五弟!”
按着俗礼,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便不该随意见面。不过,有七皇子和谢明曦日日相对的先例在前,陆迟自觉登门探望未婚妻也不算出格了。
林御史夫妇也睁一眼闭一眼,并未阻止。
林钰领着陆迟去了林微微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