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曦面色一沉,眼眸中涌起怒火,声音中满是冷意:“宫中竟有这等胆大妄为荒唐之事,若传出去,皇上便成了众人笑柄。便是本宫,也会被众人耻笑。”
“此事,本宫一定要严查到底!”
玉乔面色泛白,全身的力气似被抽之一空,整个人几乎摊倒在地上。
俞妍倒是不哭了,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急急抬起头来:“这件事,我从头至尾都不知情。请皇后娘娘明鉴啊!”
谢明曦有意无意地瞟了俞太后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哦?你真不知情?”
俞太后城府再深脸皮再厚,此时也觉耳后有些发热。
不能再任由谢明曦说下去了!
否则,她今日这张老脸就彻底被踩到了脚下。
俞妍还在急急辩解:“皇后娘娘,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
“妍姐儿,你稍安勿躁。”俞太后猛地张口打断了俞妍:“事情的经过原委,仔细一审玉乔便知。你没做过的事,谁也不会冤枉了你。”
然后,俞太后看着玉乔说道:“玉乔,你今日做了天大的错事。万幸被人及时发现拦了下来,否则,你死不足惜。”
“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你如实道来。若你是逼不得已,哀家一定为你做主。”
这一番话中的暗示意味十足。
玉乔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抬头看向俞太后。
俞太后深深看了玉乔一眼。
玉乔面色更白了些,略略垂下头。
……
谢明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不过,她并未揭穿,反而顺着俞太后的话音说道:“母后言之有理。玉乔,你老实招认,死罪可免。今日之事,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
玉乔呼吸有些急促,下意识地看了俞妍一眼。
俞妍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被娇生惯养长大,涉世未深,更不知人心会险恶凉薄到何等地步。
玉乔看过来,俞妍浑然不知是何意思,愣愣地回视。
玉乔咬咬牙,低下头哭道:“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该贪图金银,为人指使,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说完,冲着俞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说道:“九小姐,奴婢对不住你。可事到如今,奴婢想瞒也瞒不住了……”
俞妍:“……”
俞妍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玉乔:“你……你胡说什么!我从未以金银收买过你,更未指使你做这等龌龊肮脏之事。你怎么能将这等事赖到我头上!”
玉乔一脸豁了出去的神情,红着眼眶说道:“五日前,九小姐特意叫我去屋子里说话。当时只有九小姐和奴婢两人。”
“九小姐一心恋慕皇上,想做宫妃。奈何皇上满心都是皇后娘娘,从未正眼看过九小姐。九小姐为了搏一个宫妃的名分和皇上的青睐,便想出了这等主意来。”
“九小姐赏了奴婢千两银子,吩咐奴婢暗中行事。奴婢一时被银子迷昏了头,应了下来。这药也是九小姐给奴婢的。”
“九小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可不能不认啊!”
俞妍:“……”
这一盆污水生生地泼到了她身上!
俞妍又急又气,又委屈又惊惶,偏偏嘴皮子远不及玉乔麻溜。情急之下,口中翻来覆去“我不是”“我没有”。
盛鸿和谢明曦神色沉沉,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解释辩白。
俞妍急得哭着向俞太后连连磕头:“姑母,我真的没有做这等事。”
“那一日去玉乔的屋子里,我只和她闲话几句,根本没给她银子,更未指使她做这等荒唐事。”
“求姑母为妍儿做主……”
俞太后悬在半空的心,悄然落了下来。
玉乔还算伶俐,见势不妙,将所有事都推到了俞妍身上。如此一来,她便能从此事中摘出来了。
至于俞妍……在宫中养了两年也没派上用场,用来做一回挡箭牌倒也罢了。
俞太后面上自然地堆出怒意,怒斥一声:“妍姐儿,哀家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荒唐行径,令人不齿,也令哀家蒙羞。”
“哀家绝不能轻饶了你!”
“来人!立刻去俞家一趟,宣召周氏进宫。从今日起,你便随周氏回俞家去。没哀家的旨意,不得出俞家半步。
俞妍:“……”
俞妍满心冤屈,泪流满面。
她自十三岁起被召进宫陪伴俞太后左右。俞家上下皆知她以后迟早要为宫妃,便是外人也都这么以为。
俞太后一张口,便将她撵回俞家。有心人一打听,便能探听出宫中动静来。这个污名,将会毁了她一生。
她便是再蠢钝,现在也猜出了实情。
这分明就是俞太后所为!
玉乔在俞太后的暗示下,将这一盆污水扣到了她的头上。
……
俞妍想不顾一切地喊出实情。可她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俞太后阴沉冷厉的眼。那双眼,像两把锋利的刀。一寸寸地刮过她的脸。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到了嘴边的怒喊生生顿住了。
她豁出去了,她的爹娘兄弟要怎么办?
俞太后以目光震慑住了俞妍,心里暗暗松口气。
不管如何,这一关总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
盛鸿和谢明曦冷眼旁观,看足了好戏。
俞太后算计不成,却将娘家侄女折了进去。待声名受损的俞妍被送回俞家,俞家再无颜面送人进宫。
还有玉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正好趁着此次机会,将玉乔逐出宫去。以后,俞太后身边再无可用之人。
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949章 废棋
这一场大戏唱得差不多了,也该落幕了。
谢明曦徐徐张口:“事情既已水落石出,便按着母后之意,将九小姐送回俞家去吧!”
“玉乔背着主子,做出这等事,差点铸成大错。看在你伺候母后十余年的份上,此次饶了你死罪。不过,这宫中容不下背主的奴婢。”
“来人,将玉乔拖出去,打三十板子,驱逐出宫!”
这一回,轮到玉乔满心冤屈,面容惨白。
给天子下药的事情败露,她能捡回这条性命,已算是万幸了。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她张口求饶的份?
玉乔咽下喉间的酸涩苦楚,磕头谢恩:“谢过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然后,玉乔又向俞太后磕头:“是奴婢心思不正,差点惹出大祸。被撵出宫,也是活该。以后,奴婢不能再伺候太后娘娘了。奴婢给太后娘娘多磕几个头。”
咚咚咚!
玉乔磕头十分用力,额头重重落在坚硬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很快额头处红了一片,渗出了血迹。
俞太后知道自己应该露出愠怒,最好是狠狠叱责怒骂玉乔一顿,表现出被刁奴欺主背叛的愤怒……
可她此时什么也做不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令她呼吸困难,几乎窒息。
娴之和她反目成仇。
芷兰死了。
玉乔要被逐出宫去。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
……
磕完头后,玉乔便被几个宫女拖了出去。
俞妍瘫软在地上,不哭不闹,也不辩驳解释了。呆呆愣愣地,像失了神智一般。
顺利将自己摘出来的俞太后,此时面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盛鸿和谢明曦岂会放过这个刺她心窝的大好机会?
“母后息怒!”盛鸿一脸孝顺儿子的关切诚恳:“这等背主的奴婢,绝不能再留在宫里。”
谢明曦接过话茬:“是啊!儿媳一定另挑些忠心能干远胜玉乔的宫女到福临宫,来伺候母后。”
俞太后面无表情:“不必了。哀家乏了,先回寝室歇下。皇上皇后各自忙去吧!”
俞太后竭力挺直腰杆,不愿表露出失败者的颓唐。看也不看两人,在宫女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去。
盛鸿和谢明曦对视一眼,目中俱闪过快意。
有赵院使提前通风报信,俞太后这一计显得苍白而可笑。夫妻两人联手,将计就计,狠狠算计了俞太后一回。顺利斩断了俞太后的最后一根臂膀,也掐断了俞家人送女进宫为妃的野心。
“皇上可要先回椒房殿休息片刻?”谢明曦轻声问道。
盛鸿点点头,握住谢明曦的手,帝后相携而去。
从头至尾,无人多看俞妍一眼。
……
俞妍呆呆地跪在原地。膝盖又酸又痛,近乎麻木。过了许久,俞妍才低声哭了起来。哭声呜咽,如同跌落了陷阱的小兽般绝望可怜。
一个时辰后,周氏被宣召进宫。
俞太后连见都未见周氏,打发一个宫女传了口谕。
这个宫女不及芷兰玉乔得宠,也是伺候俞太后多年的老人。张口便将事情的“原委”道来:“……九小姐做出这等事,令太后娘娘失尽颜面,也令俞家蒙羞。太后娘娘有令,请夫人立刻领九小姐出宫,以后也别让九小姐在人前露面了。”
周氏又惊又怒,不敢多问,连连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