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要强求!
她喜欢范翕,她偏要强求!
于幸兰狠声嘱咐:“派人悄悄跟上公子翕,看他去哪里找那玉女!回来禀告我,我……杀了她!”
只要杀了玉纤阿,范翕仍是她的!
就如之前一样……范翕喜欢什么样的,她就确保那样的再不会出现在范翕面前。范翕看一个女郎多看了两眼,她就送走那女郎,让范翕再也见不到。日久生情,日久生情……于幸兰想着,范翕日日和她在一起,总会日久生情!
——
成渝跟着范翕出了于府。
一出府门,范翕转身,一掌箍在了成渝脸上。那一掌打得又脆又狠,带着七分内力。成渝被一掌箍得连退三丈,寒气贴面,他被打得单膝跪在地上,噗噗吐出了血。
其他跟随范翕的卫士脸上微露出震惊的神色,因没想到范翕会对最信任的暗卫动手。
成渝唇角渗血,低头跪在铺着一层单薄雪色的地上,半张脸贴着乱糟糟的发。他低着头,没敢抬头。
范翕声音暗哑怒极:“我就交给你这么一件事!就这么一件事你都办不好!你是猪彘么?频频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你是不是和她联手一起哄骗我?你是不是心里爱慕她,故意对她放水?!你竟敢爱慕她!”
成渝猛惊。
他看到公子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办坏了事。
他不敢反驳,但是公子疑心他爱慕玉女……成渝知道跟在范翕身边,谁敢爱慕玉女,谁就别想活成……即使成渝心中对玉纤阿真的有些基于男性审美的好感,此时也被范翕一席话吓得全都消散。
他心如冰雪,惶恐答道:“属下不敢肖想玉女!属下只是……只是……她真的……太厉害了。”
她在他面前哭成那个样子!
成渝从没见玉女露出那么害怕的眼神,哭得那么厉害过。即使在公子面前,玉女都没有那样过。情人间会有些感应,他以为玉女那么害怕,是公子这边出了事。他怕自己延误了机会……然事实上,情人间或许真的有感应一说,而真正感应出来的那人,并不是玉纤阿。
而是范翕。
范翕都没有问成渝,就预料到了玉女会逃。
成渝羞愧难安,他向前跪行,范翕再一掌挥下。范翕狠厉十分,自己尚病着,一掌挥下后,范翕便咳嗽不住,面容白得更厉害,身子轻轻晃了两下。
成渝唯恐范翕就此治他死罪,他羞愧万分地磕头恳求范翕:“公子,她的戏实在演得太好了。属下无能,被她骗过。请公子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将她捉回来!”
范翕一字一句:“不必了!”
成渝心跌入冰窟。
以为范翕要杀了他。
他努力为自己求一线生机:“求公子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范翕阴沉沉地抬臂打断了成渝求饶的话:“我亲自去捉她回来。你跟着我,你且看着我如何捉拿她!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她能逃到哪里去?”
他执迷不悟。
眼中写着阴冷恨意和怒意。
他不能接受玉纤阿离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她离开。
范翕快步上马,厉声嘱咐下去:“封锁城门,严查所有出城人士!洛邑今日封城,给我一个个查,谁也不许放出去!”
跟在后的卫士道:“公子,这是庶尹负责的,不归吾等管……”
范翕冷声:“算我欠他们一个人情。下令出去!”
下属立刻:“是——”
范翕策马扬鞭,率领诸卫士转入大道上。街道两侧百姓纷纷避开,见人御马疾行,有人不满抬头,张口想骂,但看到马上那样清隽的白袍郎君,失神之时,便什么难听的话也说不出了。
范翕御马再转一街!他伏在马背上,上身紧绷,扣着马缰的手指用力得发白。他绷着面,轻微颤抖着。
一卫士发现前行方向不对。
立即打马追上公子:“公子,这不是去城门的方向。”
范翕冷笑:“她才不急着出城呢。玉纤阿野心勃勃,她跟我来洛邑,难道真的只为了嫁我,将希望放到我身上么?她已经见识到了作为贵女的好处,她难道还会甘愿离开洛邑,回去当一侍女,当一女奴么?出城是她的下策,她的上策,是找上成家,认祖归宗!”
范翕咬牙切齿:“我最了解她不过了。她逃不出我掌心。”
他与玉纤阿博弈。
他以自己对她的满腔爱意去揣摩她,猜测她的行为。他算着她会如何逃离自己,算着她会如何报复他。想来想去,成家都是玉纤阿的希望。玉纤阿曾经多次想认祖归宗,但因为范翕并不积极帮她,又因种种缘故,玉纤阿被迫中断计划……而范翕知道,玉纤阿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他喃声:“玉纤阿,你别想逃离我身边。”
哪怕她逃到了成家,她也别想和他划清界限!
——
范翕以自己对玉纤阿的了解去猜测玉纤阿的行为。
玉纤阿也以自己对范翕的了解去猜测范翕的行为。
她了解自己的情郎。
她太了解范翕了。
范翕和成渝不一样,成渝会被她骗到,但是范翕只要不感情用事,只要他不被对她的爱所蒙蔽五感,他就很难被她骗到。恐是成渝才见到范翕,范翕就能猜出她逃走了。
范翕一定会封锁城门,不让她出城。玉纤阿自信自己演技精湛,能骗过所有人。但是她觉得自己骗不过范翕。
范翕对她太了解了。
他恐只看她背影一眼,就能认出她。
范翕会找上成家,找上奚妍,找上先太子府。
最大的可能是成容风那里。
玉纤阿心知肚明其他人都帮不了自己,恐只有成容风那里有破局希望。她知道的道理,范翕也知道。玉纤阿没有去成家,因她身世尚且无法确定,她只是让姜女去成家拖一拖,让成家帮她拖住范翕。她知道范翕会去成家找她,她不能落入范翕的手中。
而范翕最近只一心沉浸于他的国仇家恨中。
他有太长时间不关心玉纤阿了。
他不知道,玉纤阿除了成家,还有一个选择——
姜湛。
在玉纤阿与姜湛一起刺激了范翕后,范翕恐已经调查清楚了姜湛和玉纤阿往来的所有痕迹。正是因为范翕没有觉得姜湛和玉纤阿私情太密,范翕之后才没有逼问玉纤阿姜湛的事。而范翕便不知道,玉纤阿曾和姜湛有一个约定。
玉纤阿陪姜湛上山去寻大贤。
姜湛帮玉纤阿一个忙。
曾经玉纤阿想将这个忙用在成容风身上,现在,玉纤阿将这个忙,用在了逃离范翕身上。
——
玉纤阿登门拜访公子湛。
管事从未见过她,但很多时候,美人的相貌就是通行令。此女美若此,楚楚可怜地、慌乱无比地站在府门口,细声细语地说求见公子湛。即使知道公子湛此时不方便见客,但是管事犹豫一下后,在此女说自己和公子湛是朋友时,管事仍请了玉纤阿入府。
管事亲自领玉纤阿向后院走去。
玉纤阿心中焦急,柔声细语地哀求管事:“老伯,请让我先见见公子湛吧。我有急事求助他,刻不容缓,若晚上一时二刻,我恐有性命之忧。”
她自觉自己将此事说的如此严重,管事该通融。
但是管事怔了一下后,安抚玉纤阿:“女郎勿怪。女郎安心在府中住下,不管什么性命之忧,都不可能找上女郎。公子眼下有贵客,公子真的不方便见女郎。”
玉纤阿心中焦虑,见这管事始终不肯应她。而她再拖下去,等范翕反应过来找上门,她就逃不了了。玉纤阿便咬下唇,心念几转。她千算万算,独没有想到姜湛这边会有贵客、不方便见她。
玉纤阿停下步子,沉思着自己还能求谁时……管事忽然将她向旁侧一拽,急促低声:“快低头,莫要惊扰圣驾。”
惊扰圣驾?
玉纤阿微愕,被管事拖到路旁,恭敬让路时,她不经意抬头,竟见一中年男子和公子姜湛从游廊的尽头步来。那中年男子冠通天冠,衣玄色深衣,腰间佩剑。乃是……卫天子。
玉纤阿怔忡着,垂下眼。
原来管事所说的公子湛府上的贵客,竟是卫天子?
——
卫天子姜雍,私访民间,来幼子府上。
姜湛自然好生恭敬地迎接自己的父王,卫天子愁苦地和儿子抱怨王后的厉害,说自己是怕了王后,才躲出王宫。
姜湛笑道:“父王少纳几个美人入后宫,母后就不找父王的麻烦了。”
卫天子头痛道:“新朝初立,为稳定各方势力,自然联姻是最简单的方法。她却一概不理,只是骂我。眼下这九夷美人入献王宫,她与我吵了一顿不说,好不容易九夷使臣要走了,那宗亲公主嫌九夷荒僻,哭着闹着不愿嫁,找上了你母后。我看你母后就是故意跟我作对,竟帮着那公主,说不愿嫁就不要嫁了,让寡人重新找个人送去和亲。”
卫天子震怒:“听听这是什么话!让寡人重新找个女子送去和亲!寡人能随便找个女子去么!卫国和九夷之前的盟约她又不是不知,若随便找一女子,那九夷使臣不满意,不是又生战事么?眼下新朝初立,这仗是能随便打的么?”
姜湛好气又好笑,还有些为自己的母后抱不平。
姜湛咳嗽一声:“父王找儿臣,儿臣也没办法变出一美人……”
说话间,姜湛声音忽然消了,语气中透着几分古怪和讶然。他目光发直地看向前方道路,看向自家管事身后所站的绝世美人。那美人立在管事身后,身形纤瘦婀娜,气质温婉似月。她如月中女神般长身玉立,含笑而望,何等玉净花明。
卫天子顺着姜湛的目光抬头看去,一下子怔住。卫天子怔怔地看着儿子府上突然冒出的美人,看得呆住时,他目露惊艳色。待那女子上前,婉婉屈身向二人行礼时,卫天子才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喃声:“湛儿,你几时能真的说变便变出一美人?”
姜湛茫然。
他与玉女对望。
姜湛忽扭头看向卫天子。
他目色一暗。
见卫天子虽努力装着不在意,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地偷偷瞄向玉女。
姜湛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卫天子的目光。他看玉纤阿的眼神微严厉,又透着几分不赞同:“玉女,你若无事,先离开此处。我此时不方便见你。”
玉纤阿垂下眼,目露几分伤感。
她道:“我与公子相识,想求公子为我谋一前程,公子推脱至此,如今又让我离去……公子若实在不愿为我谋前程,何不早早明说?”
姜湛微愕。
心想他何时答应玉女帮她谋前程了?他不是只是答应帮玉女一个忙么?玉女不是只是想让他为她引荐成容风么?
姜湛有些急:“你胡说什么?罢了,你先离开,我之后再寻你……”
卫天子拦住了儿子,他看向玉女,耐心地、又语气带几分玩味的:“你请湛儿帮你在洛谋一前程?不知女郎这意思,可是寡人所想的意思?”
玉纤阿微微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