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渺边听边点头,她听明白了,真的要扎针。
是拔寒气的,对身子好的。
是好事。嗯,她不怕的。
宋初渺攥了下手心,可惜身体更诚实,不听话的眼眶已然红了一圈。
薛大夫要她先伸出胳膊,小姑娘也没迟疑,听话地将手臂递去搁好。
然而唇抿得紧紧,看似无波无澜的面色,细瞧却压抑着紧张和害怕。
这模样更显得楚楚可怜。
沈青洵盯着她泛红的眼,心中生起一股压抑烦躁。
他转身去取来她昨日的那本书。
“你不是有几处疑惑要问我?”他将书推到宋初渺面前,想要转移她思绪。
表哥的声音撞在耳中,转了几转才听进去,宋初渺懵着看他一眼,才想起来。
是有的。她伸出另只手去翻动,书页翻动声中,薛大夫第一针也稳稳落下。
宋初渺指尖一颤,捏皱了纸张。
薛大夫医术好,手法熟练,也已尽力放轻。
然而宋初渺本就敏感,心里又生了惧意,只觉得那针扎在穴上,疼得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薛大夫余光瞥见,忙转头去取第二针去了。
小姑娘清丽可人,莹亮的泪沫悬在眼睫上,多看一眼,连他都要怀疑自己不是救死扶伤,而是作恶多端。
这谁能受得了!
宋初渺哆嗦了下,又忍了疼继续翻页,可一双眼却越发湿漉漉的。
但她知道这是为了能好起来,便忍着,一片水汽氲在眼眶里,泛着潋滟水光,将落不落。
害怕又忍耐,委屈又坚强。
如此扎了三针,针针都往沈青洵心口里刺。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好了!”他将书一抽,脸色阴阴沉沉,“不扎了。”
再扎下去,要的就是他的命了。
第13章
银针拔去,宋初渺紧绷的身子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明明才醒来没多久,却好似花光了气力,犯起乏了。
薛大夫离开后,素夏将熬好的药端进来。
宋初渺怕施针,可药这么苦却不怕。
沈青洵等她喝完药,吩咐素夏小心伺候,起身离开。
沈如辛看到三弟出去了,片刻后,身旁响起一声淡淡的阿姐。
她一来,沈青洵就察觉到了。
沈如辛知道他早发现她了,也没惊讶。
或者说,方才她的惊讶已经足够了。
回想起刚看到的,她一时倒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自然就沉默了下来。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沈如辛同她这个三弟,其实也算不上很亲近。
也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就是沈青洵惯常是个没影的。平时不找定瞧不见他,找了可能也爱答不理。他就这么个脾气,还是大了后才好些。
出阁前她也是个闹的,府内府外耍枪骑射,整日下来没个闲,哪有功夫花在找三弟上。相处机会少了,感情上疏远些也是自然而然。
沈青洵见她一直没出声,便问:“阿姐今日怎么回来了,是听说了表妹的事?”
“嗯。”沈如辛侧眼看他。
还是那张熟悉的冷漠脸,仿佛之前那人是她晃了眼。
可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这事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青洵也在看她。沈如辛继承了爹娘各自的长处,既有娘的飒爽,又有爹的英气。
虽说两人之间少有姐弟亲昵,但沈青洵一直都待长姐尊之敬之。
他想起前世,最后紧要之时阿姐助他良多,甚至还受了重伤。
两人一路将要出院子,沈如辛突然听到三弟随口关心了她一句,有些意外。
意外又难得的感觉,仿佛一下拉近姐弟间的距离。
沈如辛一回神也已多问了一句。
“三弟,你莫不是喜欢初渺妹妹吧?”
本以为三弟会否认或者不作回应,没想到他沉默了一瞬,竟点头承认了。
沈如辛打量他,眉宇间倒是坦然。
她嫁作人妇知晓情爱,也将刚才二人的神色目光收在眼底。
三弟坦荡,她也不多言,只道:“看得出来,表妹很依赖亲近你。但也仅是当兄长那般的。”
以前她想象不出来,三弟会喜欢哪样的姑娘。
此回瞧见,琢磨了一圈竟不觉得有多少不妥的。而且这还是三弟先动的心思。
可要知道,人家同你的喜欢不一样啊。
沈青洵眸色瞬间沉了。
他自然知道,渺渺在某些方面的心性,同被掳走前一般无二。
哪怕向她直言心意,料想她也是不大懂的。
沈青洵心里很清楚,她还只将他当作表哥依赖喜欢。即便前世,她对他也仅是如此。
这个事实被他锁入了心底,但就这么被阿姐挑明点出来,一时间连回避都来不及。
他因她的依赖信任而满足愉悦,也因这依赖,心生阴晦。
重生过,世间人事皆可看作云烟,除了她。沈青洵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等着她,等她开情窦知爱慕。
但她只能是他的。
那情丝将来若缠到别人身上,他定将那人杀了,把宋初渺牢牢绑在他身边!
若是真舍不得了,那便将自己永远绑在她身边。
沈如辛见三弟一言不发了,脸色还越来越冷。
她一直觉得三弟生气时与爹最像。
不过爹板起来脸,那是犹如烈日曝晒的威严,而三弟不高兴了,则是四周刹那入冬。
她暗道自己是不是一时口快,说的太直白,打击到三弟了?
要知道才动情的年轻人,心通常都是很脆弱的啊。
……
安公公正候在院中等着。
昨儿的小倌听说干爹很喜欢,整整折腾了一宿。
他刚刚来的时候,那没了的倌儿正给人抬出去。
一张床单半遮,露出的腿上块块青紫血渍,体内露出的那半截物什,沾了血肉碎,都瞧不出本来的玉色。
虽说如此情形他见过多次了,还是有些后背发寒,大清早就倒了整日的胃口。
柴德武起来用过早膳后,才慢悠悠喊了人进来。
安公公堆起笑脸,一进去就扯了尖细嗓子乖乖喊干爹。
谄态十足,偏柴德武很吃这一套,听了细眉都舒展开几分。
安公公见干爹神情气爽,显然是尽兴了,忙问:“干爹昨夜睡得可好?”
依以往经验,这时候如此问一句,最能讨一笔赏来。
但等了片刻,干爹却没如预想中那样夸奖,反而还端茶喝了起来。
正惴惴不安时,柴德武缓缓道:“听说,昨儿原本要送来的倌儿,是个叫什么的,小山来着?”
那倌儿见了他就可劲讨巧,嘴甜得如抹了蜜,还说本该是那小山来服侍,说着他样貌身段如何如何之好。
自以为机灵,却没能遮掩好自己眼底的嫌恶。
不过一个小倌,竟还敢不甘愿?
柴德武心底冷笑,缝了他嘴好好地嬉乐了一晚。
安公公闻言心底一啐,暗骂那小遥多嘴。
但干爹都问起了,他连忙如此这般地说了。
虽说他也恼恨,但思量之后还是将这事吞进了肚子里。
牵扯到定安侯,干爹哪会因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小倌,去和定安侯府闹不快。
最后生了气,还不是往他这撒?
而且被截人是他办事不力,还到干爹跟前说,他傻了才给自己找错处!
柴德武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