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留在原地等。
这事武铮事先就跟众人说过,所以贺龄音休息好之后便也没急着走,很是乖顺地靠着武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仿佛只是在游玩。
他们的车队在这里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贺龄音忽然眼前一亮:“他们来了。”
远远地看过去,排成两列的大军已经过了峡谷,正朝他们这边赶来。
不多时,大军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他们跟前。
甫一停定,带队的林长英、林长胜两兄弟便翻身.下马,他们似乎比以前更高大了,特别是还在长身体的林长胜,能明显看出长大了不少。
“将军!”多日不见,两兄弟看向武铮的目光都带着久别重逢的欢欣。
“才几个月不见,就跟我生疏了啊!”武铮一手拍了一人的肩膀,拍得两兄弟身体一晃。
“铮爷!”他们连忙换了称呼。
林长胜更机灵,眼睛已落到武铮身后的贺龄音身上来:“嫂子!”
笑眯眯的很讨人喜欢。
林长英这也才记起还有贺龄音在呢:“长英见过嫂子。”
贺龄音已是货真价实的嫂子,便不复当初的羞赧与勉强,大方笑道:“长英小将军、长胜小将军,好久不见。”
“走,我们回去再说。”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武铮吩咐。
“是。”林长英得令,让军队往外散去,将车队围在内侧,而车队早在他们来之前已经休整好,这会儿也随时可以出发。
武铮将贺龄音送上马车,便依旧骑马,与林长英、林长胜并排走在最前头。
“你们经过歧木关时有什么异样没有?”武铮问。
林长英道:“没有,一切正常。”
“好。”武铮策马上前,“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谨慎。”
林长胜笑:“铮爷,回了一趟铎都,你都不像你了。”
以前铮爷哪有这么谨慎啊,别说有大军随行了,有一次这位爷一人在外,明知道歧木关有埋伏,愣是什么也不管,单枪匹马地闯了过去。
现在……居然会叫他们来接?居然会叮嘱他们小心谨慎?
简直变了个人。
武铮瞥了林长胜一眼,笑得很得意:“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单身汉的时候跟有了媳妇能一样吗?现在身边有了牵挂,怎么能不考虑得更多一些,哪能再像以前一样莽莽撞撞。
这种幸福的烦恼,拥有了的人才懂。
跟军营这群连女人的小手还没牵过的人,说不通。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歧木关。
众人收起玩笑的心思,格外谨慎地穿行在峡谷口,没想到一路风平浪静,异常顺利地通行了。
军营外,钱丰、风驭、戚涯等人早已等候在此,热热闹闹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武铮带着贺龄音先回了他的主营,蕊儿则在他的安排下与车队其他人暂时去了另一处休息。
这次回来,武铮脸上那点“瞧我跟我媳妇多恩爱”的心思藏都藏不住——看起来也并不想藏,而贺龄音竟也一脸娇羞地跟在他身侧,两人时不时目光对触,那眼神都能甜翻一众旁人。
总之,与之前大不相同。
看来,这趟铎都之行,这两人有了很大的进展。风驭等人看破不说破,只是心里越发将贺龄音当成了真正的嫂子。
这么长时间没见,两边都有说不尽的话,不过武铮还是以正事为重,先问起这段时间北疆的情况。
“没什么紧要事。”钱丰领头将这段时间的情况做了简单汇报,这几个月北疆与以往无异,除了一些外族部落日常侵袭、匪徒日常扰民以外,没有大事发生。
武铮点点头,彻底放心。若是有大事发生,肯定会八百里加急传给他的,他之所以优哉游哉地在铎都留了好几个月,就是因为一直没有紧急军情传来,而他也相信一般情况他的这些兄弟们足以应对。
风驭睨了钱丰一眼,笑道:“我看钱三爷还得感谢两个月前抢劫百姓的一伙劫匪,不然他可没机会这么快就抱得美人归。”
武铮一奇:“怎么说?”
他知道钱丰一直喜欢醉春楼的迟鸢姑娘,难不成……这两人好了?
贺龄音不知内情,听风驭说起来,更是好奇地看着她。
万年厚脸皮的钱丰此时也有些羞赧,低低地咳了一声,喝了一杯茶。
林长胜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何况是他亲自见证的,于是忙冲上来:“我来说!我来说!”
风驭嗤地一笑,与林长胜一唱一和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原来,在他们某次例行巡逻的时候,身为文职将军的钱丰本不必参加,不知那日抽了什么疯,便与林长胜一起带队巡逻,结果便遇上了劫匪。
自然便打了起来。
于是,钱丰便负伤了,胸口被人刺了一剑,不过刺剑之人被林长胜及时杀了,所以那长剑只戳了个尖,严格说来并无大碍。
钱丰不安生养伤,却寻着这个由头,往醉春楼赖着,向迟鸢姑娘哭惨,赖着赖着竟真把迟鸢赖心软了,终于松了口,从了他。如今,他已给迟鸢赎了身,在军营外安置了院子,他自己也不住军营了,每晚必定回去,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
钱丰长着一副花心样,实则是个痴情种,对迟鸢一见钟情之后,到今天仍旧爱慕不减。因此终于博得迟鸢的倾心,他们都替他高兴。
武铮往他胸口击了一拳:“老三,恭喜!”
钱丰含笑道:“多谢。”
他顿了一瞬,敛了笑,正经起来:“我早已彻查过她的身份,她父母皆是北疆以种地为生的老百姓,在她十四岁那年,她爹不小心失足从山上跌了下来不幸去世,她娘殉情自杀,她则被拐子拐进了青.楼。而那之后我就遇上她了,这几年她都在我的注视下,我可以保证她只是个简单的小女子,没有与别的势力有所牵扯。她跟了我之后,我已将她安置在我之前的院子里,不会将她带进军营,也不会向她泄露任何军务机密。”
由于张承杭极有可能已经逃回了北疆,所以武铮也将这消息命人先带了回来,让他们好生提防。
这张承杭也曾是他们的好兄弟,他们对当年的事一清二楚,当下气不过痛骂了张承杭一顿,而后钱丰就不由得由张承杭与那个女奸细的事联想到自己与迟鸢。
当然,在遇上迟鸢之后,他马上就调查了迟鸢的身世,调查清楚后才敢放任自己的喜欢。他有自信迟鸢不是奸细,也有自信自己不会踏上张承杭的后路。但是,他的自信是他的自信,武铮和其他兄弟们会如何想呢?会不会担心呢?
所以,他眼下索性将这事摊开讲,安了他们的心,也好对迟鸢负起责。
武铮默了一瞬:“我相信你。”
他对张承杭和钱丰是一样的,像当年调查温彩一样,在知道钱丰迷恋上迟鸢之后,他也派人调查过迟鸢。
不过,迟鸢的背景没有问题,温彩却绝不简单。而张承杭对温彩瞒不住事,钱丰却属于能把机密带进棺材里的人。
所以,他不许张承杭与温彩在一起,却可以真心祝福钱丰与迟鸢。
钱丰脸色一松,眼睛深处满是感激:“多谢。”
他其实不敢想象,若没有兄弟的信任,他该如何相全?
*
在军营吃了晚饭,武铮带着贺龄音回久违的北院,钱丰也急着回去找他的迟鸢。
几人一道出了军营,武铮问他:“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钱丰却明白他的意思,迟鸢到底是青.楼出身,他家里人肯定不能接受她。
钱丰笑了,目光苦涩又坚定:“我准备明年带她回铎都一趟,迟早……我要给她正妻的名分。”
“你小子可以。”武铮挥了一拳过去,与他拳头碰拳头。
要不钱丰怎么能成为他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兄弟呢,因为他们骨子里有一点挺像的。
那就是绝不让自己的人吃苦。
与钱丰分道扬镳后,武铮驾着马车带贺龄音往北院去,马车里还带上了蕊儿。
在来北疆的路上,贺龄音已经将这边的情况跟蕊儿详细说了,因此蕊儿对这一会儿又是进军营一会儿又是去北院也并不紧张忐忑,她只是攥紧了自家小姐的手。
在这里,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60章 赫连北
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昨晚突降暴雪,今早贺龄音起来一看,已是一片银装素裹,令人心神一震。
她呼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吃过早饭便带着芯儿、蕊儿一起上了街。
回了北疆后,她依旧住在北院里,虽然武铮可以安排她住进军营里,但是那日看到钱丰一脸郑重地保证不会带迟鸢姑娘住进军营里,她便思忖着自己也不该仗着将军夫人的身份破了例,再说了,北院离军营横竖不远,住着也挺好,所以依旧像从前那样。
而武铮依旧早出晚归——这大概就是住在北院唯一令她有些不舒服的一点了。
以前起床见不到人不会感到有什么难受,甚至会微微松口气。现在起床身侧空空,总是有些失落和想念的。
她将蕊儿也带回了北院,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蕊儿与芯儿已经情同姐妹,她见蕊儿已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心里终于放下心来。
今天,她是要上街买些布料,衣服她做不来,只好亲自做一些袜子,冬天冷了,她想武铮穿得暖和些。
马车在布料店缓缓停下。
这布料店她来的次数多,与掌柜早已熟识了。掌柜知道她今日要来,早就候在门口:“夫人,适合做袜子的布料已经备好了。”
贺龄音点点头,走入店内,从掌柜备好的布料中仔细挑选自己想要的。
“芯儿、蕊儿,”她忽的想起什么,招招手让她俩过来,“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我好像还没给你们买过衣服呢。”
以前在家时,每年都有绣娘上门定做衣服,丫鬟也是有份的,因此她从没担心过蕊儿没新衣服穿的问题,来了北疆之后,她心里事多,还没心思置办新衣裳,因此也就没注意过,芯儿穿的一直是自己带的旧衣服。
北疆没有现成的衣服卖,都是量体裁衣,所以布料店旁边常常就搭配着做衣服的成衣铺,这家店也不例外。
她略带歉疚地笑道:“冬天都到了,你们还没新衣服穿,是我疏忽了。旁边有家成衣铺,你们挑了喜欢的料子,便去成衣铺做衣服吧。”
芯儿、蕊儿一听,顿时欢喜,双双笑道:“谢夫人!”
贺龄音抿着笑,看着她们欢快地挑选布料的背影,忽然想到武铮也还没置办新衣服呢,但是他太忙了,估计一时半会没时间出来量身,军营重地也不能让绣娘轻易进去。
她一边苦恼地想着,一边不知不觉来到了暗色布料区,这里的布料比较适合给男人做衣服。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入她视线中来,拿起了她眼前的一块黑色布匹。
贺龄音连忙后退一步,给他让出位置,抬眼一看,是一个长得有些异族模样的年轻俊朗的男人。北疆与异族离得近,也有私下通婚的,因此长相异族的人也不少。
贺龄音见怪不怪,不觉得诧异。不过,有别的男人在,她也不想继续挑了,准备等哪日武铮得了空,带他过来让他自己选。
正待去看看蕊儿和芯儿挑得怎么样了,那男人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手里将那布匹快速地甩出,那布匹在空中散开,唰地一下将贺龄音卷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同时,那男人拽着布匹一拉,便将贺龄音拉了过来,像抗米袋一样一把扛起,飞快地朝门外奔了出去。
这变故只在一瞬之间,贺龄音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抗在了肩上,忙喊:“救命啊!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