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妧随口说了句,将他伤口旁的血渍用手帕清理干净,注意力全在他伤口处,并未注意到旁的。
倒是祁湛微微皱眉,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得到准许的紫苑推门而入,隔着屏风上的雕花镂空,她隐约能看见床上的两个人影交叠在一处。
那投到墙壁上的影子,就好像是一个人似的。
紫苑呆了一呆,紧接着她就听到祁湛冷淡的嗓音:“放桌上,出去罢。”
那嗓音全然没有方才的半分和煦。
紫苑掩去眼中酸涩,将托盘轻轻放在屏风后的桌案上,静静退出去了。
待那脚步走远了,楚妧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我本叫的是夏云,却没想到她送来了,她倒挺上心的。”
“嗯……”
祁湛淡淡应了一声,思绪早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楚妧说的什么。
他只能感受到背上那只手。
又软又柔,像是怕碰到他的伤口似的,动作也格外的轻,带着些微痒的触感,一点点的从他皮肤上擦过。
祁湛心里像是起了火似的。
既喜欢这种感觉,又觉得这种感觉难受的很。
昨晚的画面又浮现在了他脑海里。
纤细的腰身,和那两个深深浅浅的小腰窝。
如果自己反握着她的手,让她背对着自己,又该是何等美妙的感觉?
祁湛眼底欲色渐浓,可只是一瞬,又被他长长的眼睫掩去了。
若是没受伤就好了。
楚妧将药敷好,扶着他坐起身子,拿了绷带将他后背缠上,这才去一旁洗了手,端来宵夜放到床头的矮柜上。
是几个金黄色的小酥饼和两碗冰糖燕窝粥。
楚妧尝了一口,发现温度刚好,这才送到了祁湛唇边。
祁湛没有张口,反而用手托住了碗,道:“我自己来,你也吃些。”
楚妧将碗递给了他,自己拿了个小酥饼送入口中,刚咬了一小口,便皱起了眉。
祁湛问:“怎么了?口味不合适?”
“没有……”楚妧将那一小口酥饼咽下,才轻声道:“味道还不错,就是……就是吃着有股羊膻味儿,像是羊油做的。”
“羊膻味?”
祁湛微微皱眉,刚拿了个酥饼打算尝尝,就被楚妧夺了过来,她将酥饼捏下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点,亲自送到祁湛嘴里,道:“你尝一点儿便好了,先不要吃太多。”
那一点酥油的香气从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膻味,确实是羊油做的。
祁湛没急着说,反而问道:“膳食是刘嬷嬷做的?”
楚妧点了点头,有些担忧道:“不会真是羊油做的吧?”
祁湛淡淡道:“不是,只是吃着有些像罢了。”
楚妧不确定的问了句:“真的?”
“嗯。”
楚妧依然有些不放心,将自己的小碗也推到了祁湛面前,道:“你还是多喝些燕窝粥吧,酥饼就先别吃了。”
祁湛应了一声,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出浅浅的阴影。
趁他病着,就敢用楚妧做筏子么?
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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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卯时刚过, 楚妧就被叩门声吵醒了。
黑亮的双眸微微睁开一点儿, 带着些许茫然的色彩, 正对上祁湛清冷的眸子。
她愣了一下, 很快就回过神来, 道:“有人敲门。”
“嗯。”祁湛面上没有什么旁的神情, 淡淡道:“兴许是有事,你去瞧瞧罢。”
楚妧揉了揉眼睛, 从床上爬了起来, 披了件袄子走到门口, 开门发现夏云正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 还不等楚妧询问,她就道:“世子妃,不好了,刘嬷嬷被他们抓起来了。”
楚妧面色一惊, 讶然道:“刘嬷嬷怎会被抓?”
夏云还未答话,就听房间里传来祁湛清冷的嗓音:“进来说罢。”
夏云跟着楚妧走到了屋里, 却不敢跟着楚妧进卧房, 只在屏风外跪了下来,低声禀报道:
“今个儿一早伙房的阿庆发现油壶里的油冻住了, 打开壶盖一瞧, 原先的菜油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羊油。阿庆本想将这事禀报世子, 可紫苑说,‘现在才卯时,世子肯定还睡着, 倒不如自己先查查看是怎么回事,临华院虽用的是菜油,却是宫里才有的油茶籽油,换油的人定舍不得将油倒了,没准儿还藏在屋里,昨夜刘嬷嬷和她都去过厨房,自然要从她们两个人的屋先查起。’其余人都觉得有道理,就按照紫苑说的去做了,谁曾想在刘嬷嬷屋里发现了一小壶油茶籽油!”
正在服侍祁湛穿衣的楚妧手不由得一抖,道:“他们觉得油是刘嬷嬷换的?”
夏云道:“奴婢觉得不是,就为刘嬷嬷辩解了两句,可其余人说,刘嬷嬷是从大靖过来的人,大靖人最喜油茶籽油,大邺集市上又买不到,兴许是刘嬷嬷嘴馋了也说不定,所以他们就把刘嬷嬷绑起来了,等着世子醒了发落呢!奴婢心里着急,这才赶过来吵醒了世子,还望世子恕罪。”
说着,夏云就对祁湛磕起了头,楚妧的手又是一紧,抬眸望着祁湛,低声道:“刘嬷嬷是皇宫里出来的人,绝不会因为一时贪嘴做出此等不上台面的事儿。”
祁湛将手覆在楚妧手背上,轻声道:“别慌,我知道不是她。”
祁湛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却让楚妧跳动的心脏渐渐安定了下来。
祁湛相信刘嬷嬷,也就等于相信她了。
此事看着是要处置刘嬷嬷,实际却是针对她的。
毕竟自己昨天才吩咐下去,让刘嬷嬷管理膳食,刘嬷嬷又是她的陪嫁,若真是刘嬷嬷换了油,自己也会落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更何况换的还是羊油。
祁湛刚刚受伤,任谁都知道他沾不得羊腥,也不知谁这么狠毒,为了给她扣一顶帽子,竟不惜伤害祁湛的身体。
还好祁湛昨晚没有吃那酥饼。
现在想来,他当时说不是羊油,恐怕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睡一觉吧。
楚妧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酥油饼上,饼确实是刘嬷嬷的手艺不假,只是刘嬷嬷明知祁湛不能食羊肉,又为何要用羊油做饼呢?
楚妧看着那羊油酥饼,脑中忽然想起了昨天傍晚紫苑身上的羊膻味。
楚妧心头一惊,忽然对屏风后的夏云问道:“昨晚是你去找的刘嬷嬷么?”
夏云道:“奴婢本是要去的,可紫苑说她心口闷,想出去走走,而且她会些厨艺,可以给嬷嬷打下手,奴婢拗不过她,就要她去了。”
楚妧原以为是夏云贪睡拜托紫苑代她去的,却没想到居然是紫苑主动要去的。
结合紫苑之前的种种表现和今早的反应来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厨房八成也是早早动过手脚的。
可紫苑毕竟与祁湛主仆三年,如今除了自己这边的人,其余下人又几乎全都站在了紫苑一边,祁湛会不会相信这些事是紫苑做的呢?
楚妧看向祁湛,轻声试探了一句:“世子觉得是谁?”
祁湛原本漠然的目光因为楚妧的这句话冷了下来。
他冷声道:“你何不丢块石头问问是谁?”
楚妧脸色红了红,忙垂下了眼。
祁湛这是说她在投石问路呢。
虽然她确实是在试探祁湛,可她也没想到,祁湛竟会直接说破。
她只能自我解嘲似的小声说了一句:“石头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祁湛瞥她一眼,还未回话,傅翌就从门外进来了。
他听楚妧在房间里,也没敢进里屋,只与夏云一同站在屏风外,向祁湛大致汇报了一下清早的事儿,随后问道:“现在几个小厮已经押着刘嬷嬷在院里等着了,世子可要出去看看?”
“不急。”祁湛淡淡说了一句,随即看向楚妧,道:“先让夏云伺候你洗漱吧。”
楚妧和夏云来到外屋,楚妧没急着坐下,反而将窗户打开一点,往外瞧了瞧,只见刘嬷嬷被小厮押着站在院内,一头银白的头发在晨光下泛着亮,背脊挺的比平时还要直一些,若不是身上被绑了绳子,乍一瞧,倒像是她押着别人似的。
楚妧见刘嬷嬷状态还好,心也放下许多,转头对夏云吩咐道:“你去院里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把刘嬷嬷身上的绳子解了,就说是世子的吩咐。”
夏云出去将楚妧的话交待了,紫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想着夏云在屋里呆了那么久,也不敢假传世子命令,忙命小厮给刘嬷嬷送了绑,对刘嬷嬷的态度也比方才好了许多。
夏云这才放心地回到屋子里,给坐在妆台前的楚妧洗漱起来。
楚妧又问了些旁枝末节的事儿,夏云都事无巨细的说了,楚妧心里有了些计较,一回头发现,祁湛也被傅翌扶着,从屋里走出来了。
他之前披散的长发已经高高束起,用玉簪固定,身穿一件苍色直裾,外披鸦青云纹氅衣,腰间用一条墨色缎带束住。面色虽有些苍白,却仍未掩住他强烈的气场,尤其是像现在这般穿深色衣服时,只瞧一眼,便让人觉得冷冰冰的,便是楚妧也呆了一呆。
她道:“你伤还未好,何不在里屋等他们进来?”
祁湛淡淡道:“里屋容不下那么多人。”
楚妧看了眼窗外,见人也不算太多,又问道:“那你现在可要出去?”
“不急。”祁湛被傅翌扶着坐在窗边的靠椅上,轻轻抿了口茶,道:“传些膳食吃罢,我有些饿了。”
楚妧担忧的看了窗外一眼,但也不好让祁湛饿着,忙吩咐夏云去备了两碗红米粥和桂花糕来放在桌上,自己在祁湛对面坐下,刚给祁湛把汤匙递过去,屋外就响起了一阵刻意压低的斥责声。
钱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院里,许是见祁湛不在,神情动作便愈发的跋扈起来,道:
“这几天府里下人太过倦怠,私下换包一事常有发生,我查了几日也不知这风是从哪里吹起来的,却没想到在临华院抓了个现行。奴才犯了事都是主子管教不严,这老婆子又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世子安危,害世子病重,必须加以严惩!世子现在重伤无法管事,我便代劳几日,好好整顿一下临华院这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们,先把这个老婆子拖出去杖毙罢!”
楚妧心头一紧,直直地站起了身子。
钱氏看似是要杖毙刘嬷嬷,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插手临华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