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翌以为祁湛终于想开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低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 傅翌就要退下,祁湛喊住了他,问:“我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傅翌一怔,这才想起祁湛之前吩咐过他,要他好好调查一下楚妧以前在大靖皇宫里的事。
其实早在大靖的时候他就调查过了,长公主除了性子跋扈以外,风评也很差,时常跟那些大臣们混在一起,在朝廷中有很多追求者,甚至有向楚衡提亲的,只是楚衡当时觉得楚妧还小,不宜婚配,暂且把这事压下去了而已。
傅翌当时就与祁湛说过这些,但祁湛并不在意,他要的只是长公主的身份而已,至于楚妧喜欢谁,性子如何,风评如何,他全都无所谓。
可祁湛现在动了感情,以前不在意的事,如今都变得在意了,又要他调查此事,分明是因为丁正文的出现,勾起了祁湛一些不好的回忆。
傅翌沉思半晌,斟酌着语句,答道:“调查过了,与之前在大靖调查的那些无二,丁正文也曾向世子妃提过亲,但皇上没答应。”
祁湛面色冷了几分,原本随意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修长的指节一阵青白。
傅翌忙道:“世子妃之前虽然与那些大臣走的近了些,可认识您以后就再也没与他们有过来往了,而且宫中传言大都做不得数,您难道觉得,世子妃是个张扬跋扈的性子么?”
她确实不是跋扈的。
那些传言一点儿都不像她。
祁湛脑海里又想起了她昨天对他说的那句:她没有过去。
难道是丁正文的一厢情愿么?
祁湛微微敛眸,纤长的睫毛动了动,轻声道:“行了,你先去罢。”
傅翌退下,门口的绿桃迎了上来,半低着头,小声问道:“可要吩咐伙房备膳?”
祁湛回头看了一眼里屋,淡淡道:“先备着罢,等妧妧醒了再端过来。”
“是。”
雪已经停了,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曦的光明晃晃的照在雪地上,折射出的光不似梅花那般娇媚,刺的人眼睛有些泛疼。
祁湛走到妆台前用缎带束了发,随后就静坐在窗前椅子上,过了良久,屏风后才传来一两声微弱的响动。
楚妧看到祁湛还在屋里不由得愣了愣,倒是祁湛先开口了,问她:“饿么?我让丫鬟备些吃食过来?”
楚妧没有拒绝,由绿桃伺候着洗漱。
绿桃想着楚妧晚上要去参加宫宴,便拿了些花样繁复的首饰过来,正要给楚妧戴上,一旁的祁湛却道:“拿些素净的就成,不用这些。”
楚妧在祁湛的语声中听出了一丝不自然。
她知道是因为丁正文的缘故,他不愿让她惹人注目,便也由他去了。只是在绿桃退下前,忽然拿起桌上兰花图样的鎏金宝石簪,说了句:“我喜欢这枚簪子,我想戴它。”
绿桃有些迟疑的看向祁湛,没敢接簪子。
祁湛眸光淡淡地瞧着楚妧手里的簪子,没有说话。
他自然明白楚妧并不是真的想戴那枚簪子,她只是不喜欢他的控制罢了。
以前是只在心里反抗着,从不说出口,可昨晚将话说开后,问题早已摆到了明面上,她也没必要继续忍耐。
她已经让了一步,他也必须退一步。
祁湛微微敛眸,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过来,我帮你戴。”
楚妧迟疑了一瞬,还是攥着手里的簪子过去了。
绿桃搬了个椅子让她坐在祁湛身边,簪头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柔软的掌心也透出了淡淡的粉。
红色确实与她很配。
但她认识他之后,也只有大婚那日穿过红。
祁湛拿过簪子,正要戴在她左鬓时,忽然问了句:“想戴在左边还是右边?”
楚妧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抬起的胳膊,低低说了声:“左边。”
然后她就看到,祁湛将右手的簪子挪到了左手上,斜斜地插在了她右鬓上。
她顺着他的心思做,他却故意和她反着来?
楚妧的两腮鼓了鼓,拧着眉毛道:“我说的是左边!”
祁湛笑了笑,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轻声道:“对我来说是左边。”
他们是面对着的,对他来说确实是左边,楚妧也不好再说什么,半咬着唇瞪了他一眼,坐到桌前吃饭去了。
祁湛小占了一次上风,心情似乎很不错,饭也比前几天吃的多了些,早膳用完时,傅翌便领着刘嬷嬷和夏云静香回来了。
她们三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衣,被包裹的像三只小熊,精神头瞧着比在府里时还好些,似乎并没有吃什么苦。
刘嬷嬷嗅觉敏锐些,很快就察觉到了饭桌上微妙的气氛,微笑着走到楚妧跟前,道:“宫里礼部前些日子出了点状况,说是要派遣几个懂大靖礼仪的人过去,王爷觉得世子去过大靖,就将这事儿交给了世子去办,可世子不过在大靖呆了半月而已,又哪懂这些?所以就遣了老奴和夏云她们过去打点,当时天色晚,老奴又去的急,所以就忘了和世子妃说,倒是让世子妃担心了。”
楚妧自然明白刘嬷嬷的心意,也没有说破,转头问祁湛:“嬷嬷回来了,世子打算如何处置绿桃她们?”
祁湛淡淡道:“你选两个称心的留下,其余的让阿元交给孙管家分配到别房去罢。”
楚妧道:“世子房里不缺下人么?”
祁湛的脸色沉了半分,语声僵硬的道:“我这几日都留你这儿,你要觉得下人不够,就将西房也腾出来给她们住好了。”
楚妧不再说话,低头喝了口茶。
祁湛瞥了她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楚妧头上的珠簪,对刘嬷嬷吩咐道:“给世子妃找件配套的衣服穿上,不要太复杂。”
刘嬷嬷道:“是。”
祁湛又对楚妧道:“我回房里等你,你收拾好了就来找我,我们要在晌午前进宫。”
楚妧应了一声,祁湛又瞧了她半晌,这才转身向门外走去。
可他前脚刚跨出门槛,忽地顿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望着楚妧头上的珠簪问刘嬷嬷:“嬷嬷觉得,这簪子戴在左边好看还是右边好看?”
刘嬷嬷一愣,看着楚妧头上的簪子琢磨了半晌,才低声道:“老奴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看的。”
楚妧的脸又鼓了鼓,扭过头不说话了。
祁湛轻笑一声,这才跨过门槛出了门。
待下人都散去后,楚妧又问了刘嬷嬷一些在宫里的情况,得知祁湛特地吩咐人照应着后,心情才稍稍好了些,倒是刘嬷嬷提了一句:
“大靖使臣中那个姓丁的侍郎曾托人向老奴打探过您的消息,世子妃与他相熟么?”
楚妧摇了摇头,道:“不熟。”随即又有些紧张的问:“他都打探了什么?你告诉他了么?”
刘嬷嬷道:“问的无非是一些世子妃生活上的琐事,老奴不敢乱说,打了个马虎眼应付过去了,不过老奴觉得,他对世子了解的倒挺多,他似乎已经知道世子受伤的消息了。”
楚妧忙问道:“嬷嬷可曾与他打过照面?”
刘嬷嬷摇了摇头:“没有,他都是拖宫人传话的。”
楚妧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想起祁湛那天把丁正文丢到荷塘里的事,心知丁正文这次八成是冲着祁湛来的。
恐怕他早就观察着怀王府的一举一动了,要么也不会知道刘嬷嬷被调进了宫里。
楚妧心里不禁有些担忧,由刘嬷嬷服侍着换了衣物后,就去了祁湛院里。
祁湛正站在窗前的那颗梅树下,抬头看着树梢出神,晨曦的光照在他的面颊上,那肤色白的比雪还清透三分,偶尔有风吹过,树上的的雪花就伴着梅香簌簌而落,那幽深的瞳孔中也留下了点点斑驳的痕迹,那苍白中犹带几分病弱的样子,美的惊人。
楚妧恍惚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轻轻说了句:“外面凉,你何不进屋里等着?”
祁湛笑了笑,没有回她,倒是一旁的傅翌说了句:“世子瞧梅花开的好,就想出来看看。”
说完,傅翌又用手指着树上的一株梅,道:“那几朵昨天还是花骨朵,今天就全开了。”
楚妧顺着傅翌指的方向看去,那几朵小花映着雪,在阳光下白莹莹的透着亮,中间那淡黄色的花蕊随风颤动,确实好看的很。
楚妧心里不知怎么就冒了个念头出来,她望着祁湛,轻声问:“你知道花开了多少么?”
“九朵。”祁湛淡淡道。
楚妧的笑容僵在脸上。
书里的长公主也数过梅花,她数梅花的时候,是孤独而寂寞的。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祁湛就握住了她的手,淡淡道:“进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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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王府里的积雪已经被下人清扫到道路两旁, 只石板路上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水渍。
许是因为伤还没好利索的缘故, 祁湛一路都走的很慢, 平时只要花一刻钟的路程, 现在走了两刻钟还不止, 就连握着楚妧的那只手也格外的凉。
楚妧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正巧也低下了头,四目相接的一瞬, 楚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伤……还疼吗?”
祁湛原本古井无波的眼中泛起一丝细弱涟漪, 嗓音极轻的说了声:“疼, 很疼。”
楚妧的鼻头皱了皱, 柔软的小手在他掌心里挣脱开,搀上他的胳膊,低声道:“那一会儿宴席上你就不要喝酒了。”
祁湛的唇角弯了弯,低低道了声:“好。”
两人出了王府大门, 车夫早已守在马车旁等候,傅翌走上前去替他们掀开车帘,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楚妧抱着手炉坐在软垫上, 祁湛紧靠在她身旁,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缓慢摩挲着, 若有若无的碰着她的指缝, 微痒的触感从手背上传来, 楚妧的指尖也不由得一缩,柔软的小手就顺着那手炉轻轻溜走了。
祁湛的手顿了顿,过了半晌, 忽地靠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声:“妧妧,我冷。”
楚妧一怔,手松了松,刚想将手炉递过去,祁湛就顺势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轻轻捏了一把,道:“你的手比较暖。”
楚妧扭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便也由他去了。
一路无言,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停靠在宫门口。
傅翌扶着两人下车,祁湛的手一直没有松,像是怕她溜走了似的,临进正殿前,祁湛忽然侧过头来,瞧着楚妧头上的发簪,道:“你发髻松了,我帮你紧紧?”
楚妧点了点头,祁湛的手从她发髻间滑过,下一秒,楚妧就感觉到头上一松,那枚镶金宝石簪就这么被他收走了。
楚妧薄薄的脸皮泛起了微红,明亮的眼眸中蕴含着浅浅怒意,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仰头望着他,轻斥道:“你又骗我!”
祁湛面色不变,一双眸子却带着笑意,轻声道:“最后一次,以后都不骗你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