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目光总会不自觉循着沈瑶去,教起沈刚来却是难得的专注。
“军体拳看着简单,实则每一式都借鉴了中华武术百家精髓,一招一式都是实战中积累下来的,实战讲究的是随机应变,你只有把军体拳中的动作练成身体的本能反应才能达到防身制敌的作用,否则只是花拳绣腿的花架子。”
“先从基本功练起吧,基本功都掌握了我再教你招式。”将手型和步型一一示范,让沈刚照做,他就站在旁边看着给他纠正。
沈瑶看着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贺时这人一直以来给沈瑶的感觉是没什么正形,不务正业的,这是头一回看他专注的做一件事。
她看了一会儿,捧着课本继续学,拼音这种东西她们那边没有,沈刚教了一上午,她自己现在靠拼音基本能自学后边的文字。
三个人就这么院里院外各忙各的,竟是分外的融洽。
贺时花了半个多小时帮沈刚把基本功给教会,让他自己练着,他抱着手在院里站着,视线就转到了沈瑶脸上,他很喜欢看沈瑶的侧脸,越看越美,越看越看不够那一种。
被人注视着多少还是会有些感觉的,沈瑶先时还没察觉,时间一久也发现了,一转头就对上了贺时的目光,他若无其事移开了视线,认真看沈刚练习去了,仿佛之前只是不经意看了她一眼。
沈瑶视线落回课本上,心思却有些浮动,不确定贺时是不是喜欢她,看着像,又怕是她想太多。但是与不是,心里有了这样的怀疑,她自己就想要避嫌了,拿了课本起身回了自己房里看去。
贺时的心思全在她身上,眼角余光也时时注意着,沈瑶一起身他就注意到了,目光追过去,发现人拿着书进了房里,门,关上了……
他顶着太阳在院子里又教了沈刚十几分钟,沈瑶也没再出来,开口让沈刚先休息一会儿再练,刚开始训练,强度不用太大。
沈刚现在一门心思拿贺时当师父,一进屋就给倒水,殷勤得很。
贺时似不经意问了句:“你姐呢?”
沈刚看了看沈瑶的房门,不太确定的说:“睡午觉了吧?”
虽然他姐从前不会这么晚睡午觉。
贺时也不好再多问了,看了看时间才三点多,只好先回去。
他回到住处,却发现屋门口挺热闹,徐向东搬了张小桌摆在屋外,三四个知青,男男女女的坐着聊天吃瓜子,宋晋诚,还有知青院那边的一个男知青两个女知青。
陈玉珍坐的位置是正对着路口那边的,远远就看到了贺时骑着徐向东昨晚骑的那辆自行车过来,心说这可真不客气,朋友的东西都当自己的用,心里有些瞧不上。
徐向东看到贺时,笑道:“你这几天都往哪跑呢,人影都见不着,咱们天天往知青院玩,陈玉珍她们几个今天也来这边做一回客。”
贺时对这些没兴趣,笑了笑说:“那你好好招待,我累一天了,歇会儿。”
他把自行车停在门外,进屋拿了脸盆打水准备擦把脸,徐向东跟进去,问:“昨天沈刚那小子给你送吃的了吧,匀点出来呗,我昨天就闻着甜香甜香的,女知青肯定喜欢。”
说着往贺时桌上放的两个油纸包上瞄,这要搁别的吃食,贺时是无所谓的,随意拿就是,沈瑶做的这个不行。他拉开抽屉把那油纸包往里一放,说:“这个不成,我给自己留的。”
徐向东反应过来,明白了什么,捶了他一拳笑了起来。“你那个小气劲儿,什么好东西这么宝贝,成成成,不打你这点心的主意。”
他在屋里说话,屋外的人都听得分明,陈玉珍就撇了撇嘴,徐向东这交的什么朋友啊,周扒皮吗?用人家的一点不客气,搁他自己身上连点点心都不肯给。
她心里是那样想,等徐向东出来了倒是笑得甜美,手指绕着发辫问徐向东:“你们处得真好,我瞧着相互间都不见外,这是你们男人间的友谊?”
她笑得甜美,一双眼亮闪闪像会说话,徐向东还真吃这套,笑道:“可不就是,我跟贺时的交情那是一起打架打出来的,男人的情义,你们女孩子不懂。”
陈玉珍听得笑,笑得特别甜,“看不出来啊,你斯斯文文的还会打架,我听咱院里的北京知青说,你们那边前俩年顽主特别多,你是不是也是顽主啊,给我讲讲呗……”
她一张嘴叽叽呱呱的,洗过脸回屋的贺时听着嫌聒噪,那声音甜得造作,门板都隔不住,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想沈瑶了。
第29章 道破
他心里惦着沈瑶,也没有真的睡下,频频看时间。
五点过一刻,在自己住处就呆不住了,五点多了,沈瑶那丫头怎么也该起了,他起身准备往沈家去,还没出屋门呢,就听到外边沈国忠的声音。
“你们这儿今天这么热闹?小贺呢?”
徐向东应了一声说是在睡觉,扯着嗓门就喊贺时,话音没落,贺时已经开门出来了,叫了声沈叔。
沈国忠呵呵笑,说:“早上跟你说了的,晚上来家里吃饭,差不多就过去,我等会儿就不再来叫第二遍了。”
看了看场中几人,笑道:“徐知青、宋知青有没有空?要是没有别的安排也一起来吧,晚上也别自己做了,到我家里将就吃一口?”
他来这里前已经先回过了一趟家,沈瑶把钱票都给了他,又把贺时买了肉和排骨的事说了,有这样的好菜色,沈国忠刚才就叫上沈老太太晚上一起过来吃,徐向东在老太太家搭伙,所以一并喊了,队里三个知青,宋晋诚这会儿也在,也不能独独落下他,所以,才有了这话。
徐向东一听这小贺就觉得有门儿啊,徐知青、宋知青,这明显的差别。
有些好奇,这才几天没一处混啊,贺时这都到沈队长家混上饭了,他是知道贺时对沈瑶的心思的,哪里肯叫宋晋诚去搅和,笑着说:“哎呀,那可惜,今儿我们这边来几位客人,我和宋知青这得尽尽地主之谊不是,晚上准备自己动手做呢,要么贺时你自己过去就行,再帮我跟五奶奶那边说一声我今天不过去吃饭了。”
原先有几分心动的宋晋诚不好接话了,几个知青过来坐一坐,他本没想着留饭,这下叫徐向东架了上去,不留都不成了,也就婉拒了沈国忠。
沈国忠笑了笑,只说那有空到家里坐坐去,他还没下工,这会儿还得回地头看看去,也就先走了。
贺时给了徐向东一个赞赏眼神,看了看手表道:“时候不早,要么我先过去了,你们聊。”
说完抬脚就要走,之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另一个女知青忽然道:“贺时,徐向东还知道要尽尽地主之谊呢,你就这样走啊,咱们算是同乡,我也是北京知青,你不留下招待我们呀。”
贺时看她一眼,淡淡道:“不认识你,谈什么尽地主之谊,东子请你过来的,有他招待不就够了。”
那女知青脸一下子就胀红了,她没想到贺时说话这样不给人留脸面,咬了咬嘴唇一时说不出话。
贺时也无谓照顾她的情绪,直接抬脚走人。
徐向东不忍去看陈云的脸色,这才是正常的贺时,根本不知道要顾女孩子脸面,也不愿意多花一点精神去应付,直接一句话毒得你再不敢往跟前凑,像对沈瑶那样和风细雨时不时就往跟前凑是非正常状态。
再说这姑娘也不识趣,贺时连她姓甚名谁估计都不知道,她拿同乡这层身份去绑贺时,这不是笑话吗,北京多少知青,是个同乡都要招待不成?也怪他昨天晚上飘,陈玉珍说要过来玩他就应下了,现在不得不打圆场,说:“陈云啊,别往心里去啊,贺时就这性格,对谁都这样。”
陈玉珍在一边瞧热闹不吭声,和她们一起来的天津男知青道:“是啊,陈云,人贺时本来也不知道咱们今天过来,听沈队长话里的意思是早上就说好请他到家里吃饭的,也不好失约。”
陈云脸色还是难看,那男知青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道:“你们八队的队长挺好的啊,对知青很关照。”
这句话可是戳到陈云肺管子里了,口不择言道:“对知青关照?还不是八队的三个知青条件都好,还不晓得打什么主意呢,一个傻子,她也配!”
她这话一出,几个人面色都变了变,这话指的什么在场中人都听出来了,陈玉珍眸光闪了闪看热闹,天津男知青有些愕然,徐向东和宋晋诚面色则都不太好看。
才走出几米开外的贺时身形一顿,转身走了回来,看着陈云的目光像淬着冰,“刚才的话,敢不敢再说一遍。”
他冷冷看着她,上下打量两眼,面带鄙夷:“先不说沈叔和沈瑶没你那么多想法,就单说你骂沈瑶那一句,她不配难道你配吗?平时不照镜子?你比得上沈瑶一根脚趾?”
“她长相甩你八条街,性情品格更是能把你碾成泥,你哪里来的自信用那种语气鄙夷她?”
一句接一句,几乎把陈云气疯!她不如一个傻子?
陈云指甲掐进了手心,气得人都微微颤抖,说话越发不顾场合,看着贺时道:“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沈瑶不是看上宋晋诚了吗,前些日子不是跑过去听过几回课,当谁不知道呢,还有,贺时你看上沈瑶那张脸了对吧,沈瑶追着宋晋诚跑,你追着沈瑶跑,看沈瑶能看痴了,真当你藏得很好?”
这话信息量大得,这时候谈个恋爱都得被说不正经,觉得那是街头混混流氓才干的事,正经人都是相看、处对象、结婚这样的流程。年轻男女,谁还没点自己的小暧昧,可都是隐而不说,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就是徐向东这样的,他也只是多往知青院走得勤些,在女知青面前现一现,并不在明面上怎么样。
陈云倒好,她这样一嚷嚷,一下子把沈瑶、宋晋诚和贺时都扯了出来,尤其是沈瑶一个女孩子,名声经得起她这样败坏?徐向东真特么……在心里问候陈云她祖宗,他这是把什么奇葩玩意儿招惹来了,真想找块抹布堵了她的嘴,之前没发现这姑娘这么有疯狗潜质啊。
贺时大怒,要不是和陈云中间隔一张桌子,他这会儿估计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他听不得那样的污水泼沈瑶身上,哪怕他就是喜欢沈瑶,也由不得这么个东西在这里嚷嚷,还有,沈瑶哪里喜欢宋晋诚了,单纯又傻乎乎的小丫头,压根还没开窍,被这女人说得那样不堪。
到底理智还在,知道沈瑶的名声更重要,他看着陈云道:“你倒是看得仔细,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什么事都不干,专门关注我们几个男知青了,自己一肚子男盗女娼看别人都是脏的是吧,沈瑶才去过知青院几趟,就被你说成这样,那你不是天天坐在男知青屋里参加知青小会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肚子男盗女娼,陈云一张脸阵红阵白,像被人扯开了唯一的遮羞布。
她确实对贺时有意思,从贺时到知青院开始,她就留意他,贺时和徐向东家里有点背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入伍参军反倒是下了乡,但这不妨碍她动心,
陈云是六九届的知青,家里也没什么背景,贺时和徐向东的到来让她觉得是种机会,知青回城无期,找对象的最好选择其实就是同乡知青,而且她隐隐觉得如果能和他们其中一人发展起来,说不好回城就不是难事。
徐向东眼带桃花看着就不是很安份,所以她更留意贺时,正是因为上了心留意,才发现他对所有女知青都淡淡的,甚至目光都不会停驻,只一个人例外,沈瑶,从沈瑶不来知青院后,贺时也不再来了,她也是没办法,昨天陈玉珍跟徐向东半开玩笑的说要过来做客,她才接了话一起蹭了过来。
贺时回来了她很高兴,只是他的视线只在她身上扫了一眼,连一起坐下和他们说句话的兴致都没有就回房关了门,直到沈国忠来了他才出来,看他和沈家那么熟稔,拒绝她又不留情面,她才气得口不择言了起来。
现在被贺时指名盗姓骂男盗女娼,说她专门盯着男知青,陈云气得浑身发抖,贺时给她扣帽子真毒,就因为她说了沈瑶那傻子,被扎到心肝了。
她呼吸粗重,只一味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没想过她给沈瑶扣的帽子又有多毒,张嘴还要说什么,被宋晋诚厉声打断:“陈知青说话还是谨慎些,沈瑶心性单纯,没你想得那么龌龊,贺知青说得不错,要是照你说的去听我上过几次扫盲班,去过几次知青院的人就是有问题,你这炮火未免开得太大,你自己不是一天都没落下?这样乱扣帽子败坏人名声要不得,你要为你自己的言行负责。”
徐向东也黑着脸道:“陈知青回吧,以后我们这边你也别来了,招待不起,我怕哪天也被你张嘴扣个流氓的帽子到头上,找谁说理去。”
他看看陈玉珍和那天津男知青,面上做出一副略带欠意的样子,说:“我算是领教到了,红口白牙张嘴就想要人命,今天是没心思招待你们二位了,你们跟这样的人住一个院里也小心点吧,回去给你们知青院的人提个醒儿,往后当着这位陈知青要蒙着眼或是垂着头走路,不小心看了谁一眼,到她嘴里可就变味儿了。”
陈玉珍和那男知青两人面色都不好看,一个是觉得丢脸,他们三人算是一起过来的,弄得这么不愉快他们面上也不好看。
另一个,陈玉珍好容易找到个跟徐向东多接触的机会,被陈云就这么搅和了,原本听她骂沈瑶,她还有心看热闹的,因为她也不喜欢沈瑶,可是现在连累到她了,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这时候还不忘记要表明自己立场,看着陈云道:“你要是这么看人,我也有点怕你,不敢跟你相交。”
说完和那男知青说了声回去吧,跟贺时三人告辞,好好来做客,被人家下逐客令赶回去,也够丢脸的,两人都不太待见陈云,也不说叫上她一起,顾自走了。
陈云看贺时一眼,咬着牙追着同伴走了,经过贺时身边,他凉凉道:“嘴巴放干净点,我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陈云这会儿别说对贺时还剩什么喜欢了,她心里恨死他了,什么男人!
这会儿为沈瑶出头,说她比不过沈瑶一个脚趾嘛,好,她就等着看,看他会不会真喜欢一个傻子!又会不会娶了他嘴里千好万好的沈瑶!!
她恨恨走了,徐向东有些歉意,跟贺时说:“我不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陈玉珍她们说过来坐坐,她也跟着说过来,我就应了。”
贺时脸色不好,倒也没迁怒徐向东,徐向东暗暗松了口气,问道:“要么还是过去吃饭吧,也没心情做饭。”
贺时看他一眼,说:“去五奶奶家吃吧,宋知青要一起吗?”
沈瑶家这顿晚饭他是不会去了,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遮掩得挺好,可是陈云这事给他提了醒,不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他不能坏了傻丫头的名声。
第30章 认真的
宋晋诚没应,他看了贺时一会儿,忽然说:“我们谈谈?”
这是要私下里聊聊了,贺时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到我屋里吧。”
看看这架势,徐向东摸了摸鼻子,识趣的在外边坐着没跟上去。
这是宋晋诚第一次进贺时屋里,简单但收拾得很整洁,和他的屋子很不一样,倒不是说他就邋遢,而是……他目光落在贺时床上被叠得豆腐块一样的薄被上,终于知道了区别在哪。
“你家里有军人?”他问。
贺时嗯了一声,说:“小时候常在部队泡着。”
就这么暖了个话题的场,宋晋诚忽然正色起来,问:“贺时,陈云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喜欢沈瑶?”
贺时眸光动了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问:“怎么?”
宋晋诚见他不答反问,道:“刚才,你始终没有否认,现在也是,贺时,沈瑶她……她心智有问题你是知道的,对吧。”
贺时唇边的笑意变凉,问宋晋诚:“所以呢?”
宋晋诚正了神色,道:“所以你想清楚,你给得了她什么,负不负得起那个责任,不然就别去招惹她。”
贺时眼眸微眯,看了宋晋诚片刻,说:“你以什么立场说这话?”
宋晋诚被他噎住,顿了顿才道:“沈叔待我不错,沈瑶也很好,而且命运待她原本就不善,贺时,我不希望你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