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都是关心沈瑶的,贺时却听得心里发堵,一股气堵在胸口疏散不出来。
同是男人,贺时原先没开窍时未必能察觉,一旦开了窍,对于男女之间这点事的敏感也更甚从前,说什么沈叔对他不错,屁,宋晋诚这分明也对沈瑶有意思。
贺时觉得很不舒服,像自己最珍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样,他唇角勾了勾,笑得却冷。“沈叔照顾你是因为他是队长,别拿这个把沈瑶和你扯一块。”
他听不得别的男人以一副那傻丫头保护者的姿态跟他说话,那位置轮不着别人,尤其那人是宋晋诚。
宋晋诚已经不需要贺时正面回答了,就他话里话外那浓浓的占有欲谁还看不出来,他眉头紧皱,开始为沈瑶忧心,他虽和贺时不熟,但徐向东向来高调,北京的高干子弟和沈家村一个生产队长的女儿,还是心智有问题的,怎么匹配。
他脸色难看,道:“我有没有立场都好,我希望你想想清楚,沈瑶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你能娶她吗?”
贺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宋晋诚,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你从来不觉得她配拥有一段好的婚姻吧,你动了心,却不敢,因为你不会娶她,因为她是个农村姑娘,因为她心智比别人差一点,所以你也这么揣测我?”
宋晋诚,连个合格的对手都算不上,他何必不舒服。
他笑了,笑容里有一丝淡淡的轻嘲:“我和你不一样,足够喜欢怎么不能娶,我将来难道还养不活自己妻儿吗?”
至于沈瑶的心智问题,他相处下来觉得很舒服,小丫头才不傻,她只是懂事得迟一些,多教教就好。“只要她也喜欢我,为什么不可以。”
宋晋诚被贺时说中了心思,他是喜欢沈瑶,可也仅止于此,每每心动总是理智的将之摁住不让它冒头,如今听贺时这一番话,他眼里闪过一抹狼狈,也只有那么一瞬,宋晋诚很清楚他和贺时不一样,也从来不觉得他的理智他的选择有错,他如果有贺时那么好的出身,自然也不惧娶一个完全没有生活能力的女孩子,可以由着自己喜欢就好。
宋晋诚心里的想法贺时不得而知,他唇角不自觉翘起,眼里漾起笑意,和宋晋诚说这一番话后,他前些天纠结的那些问题似乎都不用再纠结,刚才,他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谈婚论嫁不是吗?
他有这么喜欢小丫头了吗?心里想着觉得好笑,见到了就开心,见不到就想念,大概可能是很喜欢了,只是这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贺时心思又跑远了,也不觉得和宋晋诚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要攻略的是沈瑶那傻丫头,然后是沈家人,有宋晋诚什么事。
喜欢却没胆量追求的,这样的对手不足为惧,他再看宋晋诚也不堵心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瞎操心那些不该你操心的了,我这里没有你那些顾虑,一起去吃饭吗?”
倒是不担心宋晋诚到外边胡扯什么,他这人有些书生气,迂是迂些,倒还算磊落。
也是奇妙,前一刻还因为发现宋晋诚对沈瑶有心思而竖起了满身的防备,这一刻确定了毫无威胁时,竟然还莫名生出点男人间的友谊来了?贺时自己都觉好笑。
话说到了这份上,宋晋诚还能怎么样,贺时说得对,他确实也没立场。点了点头和贺时一起走了出去,也没马上走,让贺时和徐向东等他一会儿,回屋拿个布袋舀了半斤米,说:“我带点口粮去搭个伙。”
沈家请客的这一顿饭,到底是每个菜匀出大半端到了沈老太太家吃的,贺时也没用别的借口,只说下午看到沈瑶学习呢,怕他们要喝点酒闹腾得晚了吵到她,把沈国忠一并拉了过去。
慢悠悠吃完一顿饭,坐着聊了会儿天才起身离开,到了沈家院外贺时就喊了声刚子。
沈刚听到他的声音麻溜的跑了出来,兴奋的喊贺知青。贺时笑了笑,拍了拍他脑门道:“叫贺大哥。”
沈刚更高兴了,当下就叫上了贺大哥。
贺时问他吃过饭有多久了,听着已经有四十多分钟了,笑道:“把今天下午教你的基本功练一遍给我看看。”
沈国忠这才晓得自家小子还跟着贺时练起拳来了,心里挺高兴,搬了几张凳子出来招呼三人坐。
宋晋诚和徐向东因着今天陈云那一出,也不打算往知青院去了,觉得挺没意思,这在沈家院子外边,也不用避讳,搬了凳子坐下。
王云芝端了几杯茶出来,放在一张条凳上,看沈刚把式摆得挺像模像样的,问贺时这是什么拳。
贺时笑说:“军体拳,刚子说长大了想当兵,让我教他,我觉得这个要支持,而且当不当兵这拳练了都有好处,即能强身健体也能防身。”
沈国忠听得特别高兴,问贺时:“看你挺喜欢这些的,怎么没去当兵?”
贺时笑得无奈,说:“家里不支持。”
沈国忠想到上回听贺时说他大哥是战场上牺牲的,也就明白了,心里对之前想让沈刚去部队的想法有了一丝动摇,他倒是能理解贺时的父母,劝贺时道:“你爸妈也是为了你好,当父母的只盼着孩子平安幸福,其它的都要往后靠。”
贺时点了点头,道理他都知道,不然他爸妈也压他不住。
他和沈国忠聊天的间隙又会上去指点沈刚,调整他的姿势,等确认他都掌握了,认真教他第一套军体拳的前几式动作,看他练得熟了才走。
从头到尾没看到沈瑶,但就这么离得的了点儿他心情也不错,路上宋晋诚频频看贺时,没忍住说了句:“你可真行,曲线救国?”
徐向东听得噗一声笑了出来,他也长见识了,贺时还能为了追个女孩子这么努力,先把小舅子笼络上了。
等到了住处,宋晋诚回了自己屋,徐向东则进了贺时房里,只有他们俩人了,他没忍住问:“你认真的啊?”
贺时点头,没带半点犹豫,“认真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是个正直的青年。”
徐向东啧啧有声,“爱情的力量啊,向来自诩不是好人的贺时说自己是个正直青年了,不得了,我就是有预感,你这事没这么顺,你妈那关就难过,就你妈那个要面子的劲儿,能接受沈瑶这样的儿媳妇?”
他拍了拍贺时的肩:“兄弟,你好生珍重!”
贺时一把打开他的手,说:“边儿去,天高皇帝远,我妈那里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小丫头不开窍,东子,你都怎么追女孩子的?”
徐向东听到这话,笑得鸡贼,热情的给贺时传授经验:“追女孩子呢,脸皮要厚,你得会展示自己的魅力,还得会撩拨她,烈女怕缠郎知道不,不开窍的姑娘也一样扛不住男人热情纠缠,你要让她开窍你就得让她脸红心跳。”
他越说越来劲,压低着声音眼睛冒光的传授些牵小手,贴近说话,深情凝视,贺时在一旁听着,光想象一下他对着小丫头那样的画面,自己先脸红心跳了。
原本觉得徐向东这扯得没边儿了,这么一来又觉着其实还是靠谱的吧?他捂了捂自己心口,毕竟他光想想一颗心就怦怦、怦怦跳得飞快了。
牵小手什么的算了,其它的是不是可以试试。
只是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呢,沈家他不好去,小丫头也不出来,只盼着她什么时候再悄悄做点点心,那时候她要他帮忙,总该来找他的吧。
贺时这时候特别想念从前小丫头会往知青院跑的日子,他好歹能时不时偶遇偶遇她……
第31章 条件
贺时这一夜辗转,一个多小时后才入睡,大概是日有所思,晚上睡觉就梦见了沈瑶,把徐向东教授的几番手段都用在了小丫头身上,撩得小丫头脸红心跳,一双眼睛似沁着春水一般,看得贺时一颗心忽悠悠的荡啊荡安生不下来。
次日醒来才发现是梦一场,梦里的情景渐渐模糊,可梦里那种心跳加快的感受还残留着余韵,贺时翻身埋在枕头里笑了好一会儿才起了床,都没顾上等徐向东,满心期待往沈老太太家去了,期盼着路过沈家能看沈瑶一眼,想着小丫头是刚起床呢,还是已经在看书了,又或者会不会就在院子里。
想象总是格外美好,现实就比较残酷了,沈家门口那么一小段,哪怕他脚步放得再慢再慢,也是转眼就过了,他根本就没能见着沈瑶,满心的热情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那失落就别提了。
一连两天,贺时和沈瑶连个照面都没能打上,徐向东给支的招根本没机会施展,心里猫抓一样,再是没见过比沈瑶更在家里呆得住的人了,他不能上门,她好歹出来转转啊,这是要在家里坐到天荒地老吗?
见不到沈瑶,贺时晚上回到住处自己琢磨了一下准备曲线救国,一本正经的给沈刚做了满满一页的训练计划,准备一天三趟的找沈刚,这样总该能见到沈瑶两回,可是事与愿违,这一天找沈刚倒是找得勤了,足去了四趟,可却连沈瑶的人影都没见着,终于没忍住在沈刚训练结束的时候侧面打听了一下。
“那个,你姐最近做点心了吗”
沈刚现在对贺时比对老师都敬重,听他问点心连忙说:“贺大哥你想吃点心吗我姐昨晚做了板栗饼,我回家给你拿啊。”
说完就要回去拿。
贺时听着沈瑶做了点心,心里就是一咯噔,问:“你姐今天在家吗?”
沈刚摇了摇头,“我爸带我姐去市里了。”
投机倒把被发现后果太严重,所以哪怕和贺时亲近,哪怕贺时帮着他们家卖过点心,怕隔墙有耳,实话沈刚也不敢挂在嘴上说,只拿了家里对外的说辞。
贺时一听就明白了,三天没见到沈瑶,再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一时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说好了有东西就交给他帮着卖呢,结果不声不响就自己去了,莫名就有一种不被沈瑶信任的感觉,心里生出几分沮丧。
市人民医院,沈国忠找了座位让沈瑶坐着,准备自己背着装了板栗饼的布袋子去黑市,交待沈瑶道:“那地方离这里不远,你一个女孩子别过去,就在这坐着等我,我半小时左右就回来一趟,你怕不怕?”
哪怕沈瑶之前已经能独自来市里,在沈国忠心里她也是娇弱需要被保护的,沈瑶应了说哪里都不去,他才五步一回头走了。
沈国忠一走,她也没有当真老实的坐在那里不动了,对这个世界的医馆还是好奇,四处走动着看新鲜。
邢伟接了她妈的电话来医院拿点药给军分区一个老领导送过去,进了大厅不多久就看到个眼熟的姑娘,等看清那姑娘侧脸,他惊讶上前叫了人。“那个,你是贺时的朋友,对吧?”
沈瑶侧头就对上一张喜庆的圆脸,买她板栗饼的大主顾,邢伟。
邢伟笑着问:“你还记得我吗?”
让她赚了第一笔钱的人,沈瑶怎么能不记得,她笑了笑,说:“记得的,邢伟。”
邢伟听她连他名字都知道,登时乐了,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见到贺时,问:“你怎么在这里?人不舒服吗?”
沈瑶摇头,说只是在等人。
邢伟见她没提贺时,当她是有亲人来看病,笑着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找内科刘主任,“那是我妈,你只说是我的朋友就行,要看哪个科室的医生让她带着你们去,有熟人医生会上心很多。”
沈瑶不是真来看病的,哪里用得着,不过邢伟是一番好意,她礼貌的道了声谢,邢伟这才走了。
走廊尽头,邢伟口中的刘主任手抄在白大褂口袋里看了邢伟有一会儿了,见他过来,笑着问:“哪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这是开窍了要赶在你哥前边找个媳妇回来?”
邢伟叫他妈那口不择言的劲儿给吓得,这要叫贺时听到还了得,连连道:“妈,这个不能瞎说,人是贺时的,朋友。”
差点就说是贺时的对象了,照他妈跟贺时妈那关系,她这会儿知道了,不出一小时贺时他妈就该接到消息了。
知子莫若母,刘菁对自己儿子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邢伟话里只是顿了那么一瞬,她就挑了挑眉,远远的又看了沈瑶一眼,笑着把早就准备好的几瓶药递给邢伟,说:“用法用量盒子上都写了,麻利点儿给你江爷爷送过去。
等邢伟走了,她回办公室就把电话拨号转接到了北京军医院,等那边接通了她就笑:“梁佩君,我刘菁,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梁佩君不用听都知道这好消息一准跟贺时有关,笑着让她别卖关子。
刘菁笑道:“成,不吊你胃口,我跟你说,你家贺时可能找对象了,我远远看了,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我家贺时?你确定没弄错,那小子对小姑娘不开窍啊。”
贺时怎么个性子,梁佩君这当妈的能不知道,你要给他一把枪让他装卸他看一遍就会,你说处对象,他跟天生少根筋似的,看到女孩子只会嫌麻烦。
想到刘菁这会儿该是在医院,她心里突了一下,在医院看到贺时的对象,别是弄出人命来了吧,不怪她紧张,北京那边风气要开放很多,她在医院没少看到年轻女孩子做手术,医生的职业病,自然而然往那方面做了联系,她问刘菁:“你在哪看到我家贺时啊?”
刘菁也是医生,还能不知道她紧张什么啊,噗一声笑了出来。
“别紧张,我在医院就看到那姑娘了,我家邢伟正好过来帮我跑个腿,跟那姑娘打招呼叫我听见了,我听他话音不对,这姑娘现在不是你家贺时对象,十有八九也快发展成了,干嘛,我以为你听着高兴呢。”
别人家儿子十八岁,当妈的未见得盼着儿子处对象结婚,梁佩君不一样,贺正如果没牺牲,这会儿该有二十四岁了,原该结婚抱上孩子的年纪,现在人没了,刘菁知道,梁佩君对贺时早谈对象早结婚是不抵触的,甚至喜闻乐见,巴不得有个女孩子能绑住贺时,让他别成天惦记着进部队,所以她才八卦兮兮打电话跟她报信儿。
果然,梁佩君听了就开始打听起那姑娘年龄相貌来了,刘菁笑,说:“我哪里晓得,我家邢伟你不是不知道,跟你家贺时那是穿一条裤子的,指望我从他那里套话出来啊,你还不如自己找贺时问呢。”
满心认为天高皇帝远的贺时,还不知道他那点事机缘巧合叫人八到他妈跟前去了,他焦着心等了一天,天擦黑才把沈瑶给盼了回来,奈何在沈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什么都问不了,就这连说句话都没机会,照这进度发展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让小丫头开窍啊。
以教沈刚军体拳的名义,晚饭后硬是在沈家院外磨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八点了,再不好赖着了才放了沈刚回家。
他回住处也不进自己屋里,而是找徐向东讨主意去。
“东子,你教的那些招没用,我连和她搭句话都难,那些招没法施展,你给我想想辙,怎么不惊动别人,又能理所当然的跟她搭上话?”
徐向东接触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姑娘多啊,比较玩得开的,换句话说也都是比较好搭上的姑娘,他也没见过沈瑶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啊,更何况沈家有什么大门二门啊,就那么个小破院儿,这都是沈家人给惯的,农闲了家里的活都被王云芝和沈刚包圆了,手指头都不用沈瑶动一动,也不怪知青院里那帮女知青眼睛红得一个个乌眼鸡似的。
但难得有贺时向他求教的时候,他不能说他也没辙不是,故作高深拍了拍贺时的肩膀装高深:“兄弟,追女孩子得自己主动啊,你顾虑那么多好难成事,你要记住啊,脸皮得厚、脑子得活,有条件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你得自己创造条件,懂吗?”
贺时在屋里来回转悠,没条件创造条件,创造条件。
他转着转着,视线落到了自己脚上,眼睛忽然一亮,翻了徐向东抽屉里的剪刀,脱下一只皮鞋拿在手上就撬。
徐向东看得傻眼,“靠,贺时,你特么个败家玩意儿,牛皮鞋啊!!!!”
贺时看也没看他,说了句:“不是你说的要创造条件?”
拿着那鞋子研究,仔细的在鞋面和鞋底贴合处一点点撬,这牛皮鞋质量忒好,穿十年都未必能坏,要撬得像自然脱胶不留痕迹有点困难。
徐向东看得直抽抽,“我叫你这样创造条件了?”
贺时不以为耻,觉得自己主意还挺正的,咧着嘴笑:“没比这个合适的了,你忘了我给过她三张鞋票了?现在我没鞋穿了,她总该帮我做一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