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昨天夜里,琢磨给方恒再换个家庭老师的损招儿都提出来了,说是他哪个老战友家的小闺女,也是老师,不过是教小学的,看能不能凑合凑合过来给方恒补课。
补课是其次的,家里的家庭老师,眼下是方远唯一不避着的了,方远过完年三十二,不怪方师长开始琢磨出昏招。
王巧珍还不知道自己可能面临失去方家兼职的风险呢,进了梁家门,梁老太太逗了逗四个小的,亲亲热热拉了王巧珍进屋里。
屋里还有其它人,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有三个,梁经洲王巧珍是认识的,另两个青年看着差不多年纪,她一时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来跟谁相看的。
不过哪个都好,王巧珍眼下也只有通身的不自在,好在沈瑶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过来的,月月又是个活泼性子,一进屋里看到熟悉的人就小舅公大堂伯的喊起来,还主动跟人聊上了,场面一时还挺热闹。
也是看小月月叫了另一个青年大堂伯,王巧珍才知道那是贺时大表哥,那剩下的一个戴金边眼镜的应该就是她今天的相看对象了。
那青年也正打量她,见王巧珍看向他,冲她笑了笑。梁老太太忙给几人介绍,说得挺隐讳的,男方她说是自己孙子的战友,元宵节过来坐坐,王巧珍她说是自家孩子,来过节的。
那青年姓刘,叫刘宏敏,二十九岁,正营级。哪怕王巧珍今天只是来走个过场,也不得不说,梁老太太为她的事着实是很费了心思的,这男人,至少外在条件很好。
梁家阿姨把茶端上来,众人不过又说了几分钟话而已,门铃又响了。
老太太这回奇了,她约的人今天都到了,阿姨去开的门,进来的却是方远。
方远一进屋里,看到厅里除了贺家人和王巧珍,还有梁经洲和他大侄子陪着的刘宏敏,愣了愣。
“梁姨,您家里今儿很热闹啊。”
梁老太太笑:“人老了,就喜欢家里头热闹,你来找阿洲的?”
方远嗯了一声,目光却是有意无意扫了眼王巧珍,也不说是找梁经洲出去的,径自就到梁经洲边上找地儿坐了,顺便还跟刘宏敏打了声招呼。
相亲现场,突然闯进来个外人,尤其这人两边都还各自认识,气氛突然多了丝丝缕缕的尴尬。
方远坐下,没少被逼着相亲的人,对相亲现场有着比狗还灵敏的嗅觉。他唇角落了下去,靠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陪梁经洲几人说着话,视线却是落在王巧珍身上。
身上的衣服挺好看,他没见她穿过,其他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方远就是燥,说不出的燥,扯了扯脖子上的衣领,松开了一颗风纪扣,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意也压不下去。
他妈这半年来很消停,偶尔有点小动作也是让他帮忙接下王巧珍,送下王巧珍。
年前一个很小的任务,是怎么落到他头上的他也清楚,老头子的手脚呗,任务地点也有意思,江市,王巧珍老家。
临行被告知让顺带带一程王巧珍,回来时再等等王巧珍,方远不是不懂,鬼使神差点了头,大正月的,任务结束了在江市逗留了八天,等着王巧珍一起回北京,接她的时候,只说是任务刚完成,顺路的事。
王巧珍当了真,可顺不顺路的他自己清楚,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概就是,王巧珍是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很自在的一个。
就在前几天,他是这么认为的,可到这时候猜到她在相亲,情绪明显不对劲了,方远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对王巧珍,大概比纯粹的有好感要多那么一些。
刘宏敏对今天的相亲对象非常的满意,怎么说呢,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好,哪怕觉得已经过了对女人一眼心动的年龄了,今天的他还是热血上头。
言谈间,他带着的话题每每就会绕到王巧珍身上,王巧珍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一对一答加上旁边众人聊在一处,因方远突然过来滞了滞的气氛缓过来,甚至于,非常好。
沈瑶今天过来,是有要帮自己表姐把把关的意思,刘宏敏人是真不错,从长相言谈中也能看出,人品端方,是清正之人。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方远,前天也只是心头有点模模糊糊的念头一闪而过,到今天观他细微表情,竟然还真是。
她表姐这是没桃花则己,来桃花就两朵吗?只是虽对方远不熟,他家世好沈瑶却是知道的,垂了眸子,免不了有一两分忧心。
不过这些都是她表姐自己的事,旁人也帮不了什么,再看她表姐,大大方方走过场,明显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王巧珍来之前跟沈瑶说过,没有结婚的心思,今天这一遭,她还真是当过场走的。沈瑶和梁佩君也未必不知道,只是都觉得,见一见好歹是个希望,没准儿就对眼了呢,相亲不就是这样嘛,所以俩人今天也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过来的。
发现方远不对的不止是沈瑶,梁经洲和他搭档这么多年,方远今天格外沉默他哪能察觉不到呢,且到了中午,人还不走了,笑笑说元宵节索性留在这边蹭个饭。
梁老太太自然欢迎,一顿饭吃下来,除了方远闷着,大抵算是宾主尽欢的。
临走时,老太太原是准备让梁经洲送人,她还没开口呢,方远出声了,说他今天过来是想跟梁经洲借车的,正好有点事要办,远了些。
梁老太太愣了愣,方远已经接了话头:“不然这样吧,我开车送了大家回去,再去办自己的事,梁大姐家我也知道,顺路的。”
梁经洲看他一眼,笑了笑把车钥匙扔给了他,说:“那正好省了我功夫了,还能睡个午觉。”
梁老太太也无所谓了,最后刘宏敏是跟贺时大表哥一起走的,梁佩君一行人则是由方远开车送回。
他先送的梁佩君一家人,而后才开车往q大去,车速不快,车子开出贺家住的大院,他才状若不经意的问:“你今天跟刘宏敏相亲?”
王巧珍没想他会问这个,她和方远其实不熟,除了天气恶劣萧明兰让他接送过几回,就是过年回老家搭了一次顺风车了,平时也就是偶尔打个照面。
不过方远问了,她也不觉得相亲是不能说的,点了点头说是。
方远好一会儿没说话,车里很静,从前,王巧珍坐他的车,车里也这样静,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种压抑的静。
她微有些疑惑,觉得方远怕是心情不佳,也没再开口说话,而是看着车窗外的行人街景。
q大校门口,方远停了车子,在王巧珍拿着包正要道谢下车时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王老师,刘营长他有过一次婚姻,你知不知道?”
虽然知道以梁老太太的人品,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着她,方远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王巧珍听到这话,诧异的回头看他,虽然不熟,可方远不像是会人后说这话的。
方远见她神色,解释道:“我的意思,你的条件很好,可以找个更好的人,找一个心里没有停驻过别人的,感情更纯粹些。”
他越解释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看着王巧珍,本心里,大概就是不愿意她和刘宏敏真的处起来。
王巧珍听到这里愣了愣,这是除了徐向东和自家人以外,她第一次听到一个不知道她离过婚的外人,提到关于离婚人士再婚情况的。
她对上方远的眼,第一次认真看了他,也是这一看,觉出了方远眼里多了些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关心。
他们,其实朋友未满,那样的目光让王巧珍怔了一瞬,不过阅历在那里,隐隐也猜出了点什么,她有些意外,也终于了然方远那句提点的由来。
坦然笑了笑:“如果我想结婚的话,刘营长其实挺合适的,因为我也有过一次婚姻,两个人情况差不多,挺好的。”
只是她没结婚的打算,刘宏敏不会考虑,方远就更不可能,尤其方远,方家是什么人家,从前不知道则己,现在知道了还是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为好,也免得生出不该有的烦恼。
方远是呆滞的,王巧珍笑一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去忙吧。”
下车关上车门,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学校里去了。
方远却是在车里久久没回过神来,她说,她有过一次婚姻,什么……意思?
第160章
她说她也有过一段婚姻,就那么坦然的微笑着说出这话。
方远有那么一瞬间,想追下去问问,问什么呢?他是迷茫的,或者想问的太多,为什么是一个人了,是男人没了,还是被辜负了,还是因为什么?
方远眼里,王巧珍是个很好的女孩,是的,很好,温柔、娴静、大方、漂亮,相处起来让人格外舒服,这种好,他从前从来没有深想过,或者说,没有意识到,但其实就那么深刻在心里。
直到这时候一起涌了出来,他看着王巧珍的背影,坐在车上没有动。
不敢去问,是男人死了也好,还是负了她也好,都是伤痛,冒冒然去问等同于去揭人伤疤。
他调转了方向重新开车回了梁家,梁老太太看到他,“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方远胡乱应了一声,就问:“阿洲呢?”
梁经洲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站在二楼栏杆边应了一声:“楼上来。”
方远跟老太太点点头,大步上二楼去了,梁经洲也没睡,捧着杯水上下打量方远:“我还以为你要挺久才回来的,今天是什么情况?”
方远多少清楚自己的心思了,也不以为自己能瞒得过梁经洲这人精,而且,他也无意瞒他,开口问:“你知不知道王巧珍的情况?”
梁经洲乐了,“中午我瞧着就不太对,你还真对我外甥媳妇的表姐有意思啊,岔辈儿了啊,到时候你不得喊我舅舅啊?”
方远一脚踹了过去:“滚,你跟我论的哪门子辈份,我敢喊你敢应吗?”
梁经洲笑了起来,说:“那没办法,谁让你自己给自己降辈份呢,随女方那边叫的话,还真不是我占你便宜。”
说到这里他收了玩笑,道:“说正经的,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去年跟我去满月宴那回?”
方远点了点头,说:“她是方恒的补习老师,假期到我们家给方恒上课有半年了。”
梁经洲挑了眉,嘴里啧啧有声:“我算是知道你周末怎么跑得那么利索了,老铁树开花了啊。”
方远挥了挥,“别胡说八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我自己有这个想法,而且,我也不是那么确定。”
梁经洲问:“怎么?还死脑筋哪?咱国家战士有多少?谁不用上战场,跟你这样想的不是没有,我也是,不过那是没遇到对的人,碰到喜欢的了还纠结这个?”
方远垂了眼睑,从前似乎下意识不去深想,可是王巧珍跟刘宏敏相亲了,他才惊觉见不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他抬眼看梁经洲:“这个我自己考虑清楚再说,人家对我压根没那种心思,不过她今天告诉我,她有过一段婚姻,你私下帮我找贺时那小子问问,是什么情况。”
梁经洲听到这里意味深长看了看他,王巧珍结过婚,他都没听说过,他妈张罗着相亲,那应该是知道的,保密措施这么好,却在今天把这事直接告诉给了方远这小子,这要不是有意向要发展,那就是察觉到方远的心思,直接把人推开。
啧啧,老铁树开回花不容易,恐怕还踢铁板上了。
“行了,兄弟一场啊,我就辛苦跑一趟帮你问问,明天上班告诉你。”
方远点头,末了交待一句:“就跟贺时私下打听,别弄得尽人皆知。”
梁经洲笑了起来:“成了,这点分寸我还能没有?”
可真够操心的,还考虑,这早就一头栽进去了还不自知吧,梁经洲也不多说,谁脚下的路都得自己走,而且王巧珍离过婚的话,恐怕方远想结这个婚还真不容易。
晚上梁经洲去了趟贺家,吃了顿晚饭叫上贺时出去转了一圈,他找贺时打听王巧珍,贺时肯定是要问缘由的。
自家媳妇的表姐,不问清楚他敢说吗?
等听说是方远对王巧珍有意思的时候,贺时明白了。
这事他不奇怪,就在他小舅来之前,他媳妇儿还跟他打听方远来着。
家里老娘媳妇,包括丈母娘都操心王巧珍婚事,贺时这时候自然不会拉后腿,又是自家小舅来问,他把情况都跟梁经洲说了个大概。
梁经洲也没等到第二天,开车路过方家时就把方远喊了出来,车子转到僻静地把王巧珍的情况大致和他说了。
“男方是贺时发小,叫徐向东,下乡插队的时候结的婚,但是徐家不同意吧,闹得挺难看的,徐家老太太难缠,再加上徐向东耳根子也软,王巧珍到北京读书后不久俩人就离婚了,具体的□□贺时他也不是很清楚。”
方远听得皱了眉,心里却是升起密密麻麻的心疼,王巧珍家他去过,就前几天,很偏的山村,低矮的土房,听梁经洲短短几句话陈述她的婚姻,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种画面来。
梁经洲看他神色,问:“不介意?”
方远摇了摇头:“不是说不介意,更多的是心疼吧。”
如果早点相遇,是不是她就不用承受那些?不过世间事谁又说得准呢,或许早些或晚些相遇,都不是这时候的他们,相遇相处都不一样,看待事情的态度不一样,心态不一样,谁知道呢。
他只是确定了,现在的王巧珍,让他喜欢,让他心疼想要呵护。
梁经洲拍拍他肩膀,道:“行吧,都心疼上了,你栽进去了,不用考虑了,看上了,认定了,那就努力。不过,她这情况,你家里这关不好过吧,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认定了吗?方远唇角微微翘起,应该是的。他点了点头,自己心里也有数,要娶王巧珍的话,家里父母的工作确实得做好,而且,她上一段婚姻怕是就吃足了婆家的苦头,哪里敢轻易接受他。
蓦然想起中午送她回去时,她临下车前,说出她有过一段婚姻时的神色,当时没察觉,现在想想,怕是他当时没敛好情绪,叫她看出了什么。
所以才把自己离过婚这样的伤闯也揭出来吗,为了,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