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好像对自己刚刚差点杀人毫无自觉,冷漠地走进房间。
门口地上那条细线在他脚下腾起火苗,在空中蛇一样痛苦地扭动了几下,就化为灰烬,无声无息。
顾宁不知道,钟蓦心里却清楚,现在已经入夜,就算不算楼下的保安,乾龙堂从楼下到楼上,布了无数阵法禁制,是人是妖都不能近,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
门口那条线看着简单,却是钟家祖传,是钟蓦生平最得意的功夫之一,楚轩却什么都没做,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直接就破了。
楚轩一言不发,直接走到落地窗前,拎起钟蓦的衣领,结结实实一拳。
钟蓦这次彻底晕了。
楚轩走过来,牵起顾宁的手,把她手里攥着的钟蓦的手机拿过来,随手往钟蓦身上一丢,拉她出门,乘电梯下楼,路过地上被放倒的保安们,出了乾龙堂,一路一言不发地回到车上。
坐在驾驶座上,楚轩才开口,“遇到危险时,为什么不叫我?”
顾宁一路看他脸色不善,不敢出声,听见他问,才小声答,“这是我的工作,不能总叫你吧?再说你向来都说我那些玄乎的东西是胡说八道,告诉你你也未必信。你生气啦?”
楚轩转头看了顾宁一眼,忽然伸出一只手,用几根长长的手指固定住顾宁的脸颊,倾身过来。
看他一脸暴戾,顾宁闭上眼睛,做好要承受他的狂暴劲头的思想准备。可是楚轩却只用略为粗糙的拇指抚过顾宁的脸颊,然后轻轻覆上顾宁的唇,无比温柔地碰了碰,就松开了。
楚轩重新坐好,半天才答,“我生我自己的气。”
内疚了吧?自责了吧?顾宁心想,谁让你摆谱不肯开车送人?你生自己的气就打自己一顿好了。
既然不是他生气的对象,顾宁放下心,活络多了,“楚轩,你刚刚用的那个冒金光把人飞出去的是什么招数?你不是讨厌这套吗?什么时候学的?”
楚轩发动车子,“楚家家传的,我三四岁时我爸就教我了,一直没用过。”
顾宁采访楚轩,带着点小得意,“你隔空就能直接把人飞出去,还说自己不信玄学这一套,你觉不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楚轩不说话。
过了半天才开口,“宁宁,从今以后,只要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找我。无论是捉妖除魔,还是风水算命,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信,保证绝不再说你是胡说八道。”
被钟蓦那个变态绑架一次居然会有这种好处?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顾宁满意了,给鼻子上脸,“楚轩,那你刚刚用的那招能不能教教我?”
楚轩淡淡答,“这是楚家秘术,从不外传,只有楚家人才能学。”
顾宁切了一声,心想,你以为我捉妖的本事是从哪儿来的?你家的各种捉妖秘术我都不知道学了多少了,蒙谁呢?
顾宁又想到一件事,“楚轩,你是怎么找到乾龙堂来的?”
“你不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我沿路找你,刚巧听到有人说有个女孩子晕倒了,被抱上一辆黑色的车,车尾印了条盘着的小金龙,就猜是他们。”
顾宁心想,那还真够巧的,沿途那么多车站,这也未免有点太巧了。这人不知道又在瞒着什么。
说起车站,顾宁忽然想起来,“等等,楚轩,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夜晚的绿地只有两三个夜跑的人和几盏孤零零的灯。
顾宁往绿地深处走了一会儿,还没到水池边,就深深叹了一口气,“金锥子又没了。”
因为这里连半只妖怪的影子都没有。
“金锥子?”楚轩问。
顾宁把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都是他们乾龙堂搅局,否则我说不定就拿到那个小金锥子了。”
楚轩弯腰从水池中捞起一个小东西。
“你是说这个?”
楚轩手里拎着的,就是一根细细黑绳上吊着的寸长的金色小锥子。它居然还在这里。
可是它既然在这里,为什么却没有吸引任何妖怪过来呢?
顾宁呆了两三秒,忽然一把夺过楚轩手里的金锥子,趴到水池边,把它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池水里。
顾宁神情激动,“楚轩,我知道了。我猜,只要把它泡进水里,就没有招妖的香味发出来,而且它好像也不会再自己长腿跑掉了!”
楚轩吩咐,“等我几分钟。”
楚轩转身走了。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
“路边有自动贩售机。我买了瓶水,试试看行不行。”楚轩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顾宁。
顾宁看看楚轩,再看看他手里的矿泉水。
这是楚轩吗?
他居然破天荒没说招妖什么的都是胡说,还帮忙想办法。
看来他言而有信,刚刚承诺的话是真的。
顾宁把金锥子捞出来,小心地扔进矿泉水瓶里,盖好盖子,看看周围,“不知道只有这么一点水,有用没用。”
等了一会儿,四周依旧一片安静。
两人带着瓶子回家,果然平安无事,路上连半只妖的影子都没看见。看来金锥子的那种神秘的香味真的被封在水里了。
顾宁回到家,拎着瓶子转了一圈,心想,乾龙堂的那个变态连非法拘禁都干得出来,入室盗窃更是小菜一碟,该藏在哪里呢?
楚轩的公寓其实更好,可是这种麻烦事,最好不要连累他。
“你打算把它怎么办?”楚轩认真地问。
第43章 情敌8
金锥子招灾惹祸,一看就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东西。
“每月初,我都会把葫芦里收的恶妖交上去,这次打算把这个小金锥子一起送过去就完了。”
这东西交过去,想也知道,一定是一大笔功德。
顾宁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箱门上的果汁,把手里的矿泉水塞进去,刚刚好。又随手抽了管芥末挡在前面,金锥子沉底,被完全遮住了,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顾宁洗漱好从浴室出来时,看见楚轩已经换了衣服,顶着半干的头发在客厅和少爷玩。
楚轩听到顾宁出来的声音,抬头看向顾宁,神色坦然,“我今晚留在你这边。”
根本就不是一个疑问句。
“为什么?”顾宁问。
楚轩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根本不值得回答,转身走进卧室,才说,“那个姓钟的居心叵测,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他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我自己能应付。”
顾宁跟着他进了卧室,一眼看见床前地上又冒出来那张床下床,只是这次已经放好了一套纯白的枕头和被子。
“这……这东西不是没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它一直就收在你的床底下。你是有多久没看过你床下了?藏个人都不知道吧?”楚轩不满,“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凶杀案,凶手就是藏在独居女孩的床底下,半夜出来行凶的?自己住,就得养成常常检查的习惯。还吹牛说什么自己能应付。”
顾宁被他说得浑身汗毛直竖。
楚轩教训完人,看看顾宁,把顾宁害怕的表情尽收眼底。
楚轩又悠悠补充,“人还好说,要是不是人呢?你听过那个背靠背的故事没有?”
卑鄙。无耻。下流。
顾宁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为了留下,不惜胡说八道故意吓唬人。
楚轩看出她似乎有软化的迹象,得寸进尺,“要不要干脆去我那边?我那边床比较大,我们能睡得舒服一点。”
顾宁瞬间想起自己上次变身树袋熊牢牢挂在他身上。
“不要。而且你也不能在这边睡。走好,不送。”顾宁抱起他的枕头和被子,全部一股脑塞进他怀里,坚决地把他一路推出卧室,送出大门,关在门外。
他要是不故意吓唬人,今晚说不定还可以考虑让他留下,可是他这么干了,如果还心软让他留在这边睡,以后就等着天天睡觉前听各种鬼故事大串烧吧。
这一夜钟蓦倒是没再来作妖。顾宁暗暗觉得他大概是在医院,说不定会消停几天。然而第二天才到宁合堂没多久,就有快递送来一个包裹,里面都是顾宁的东西。
顾宁昨天随身只带了手机钱包钥匙和几张符,都被乾龙堂的人搜走了。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好好地送回来,一点没少。
钟蓦原物奉还,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顾宁懒得琢磨,收就收了,可是还不到中午,又有人送来大半人高的黑盒,说是要顾宁签收,里面是一盒大得夸张的红玫瑰,放着一张卡片,卡片上没头没尾,只有大大咧咧一个潦草的英文字——“抱歉”。
抱歉你个鬼啊。
顾宁坚决不收,送花的黎巴嫩小哥大概以为是小情侣吵架,笑嘻嘻扔下盒子就跑了。
小山凑过来看看,“今天也不是什么节啊?难道是你和师兄的纪念日?”
“不是你师兄,是乾龙堂那个变态。”顾宁早上就把昨天的事跟小山他们说了,让他们两个最近小心乾龙堂的人。
小山啧啧,“昨天绑架,今天送花,是够变态的。是个抖s吗?”
顾宁心想,什么抖s,是个抖m吧,被揍得越狠就越高兴。
顾宁拎着盒子,打算拿下楼直接扔进路边垃圾桶,才走到楼梯口,就被元元冲上来截胡,“宁宁姐,你不打算要?那还不如送我吧?”
“玫瑰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喜欢的话哥给你买。”小山不爽。
元元不理他,喜滋滋找了个大可乐瓶剪开口插上,放在自己的座位旁边。
结果才吃过午饭,又有一大盒红玫瑰送过来。这次连卡片都省了,大概是觉得“抱歉”这种话,屈尊纡贵划拉一次已经很足够,没必要再多。
他这是后脑勺被拍了几下,拍出感情来了?还是说对自己的颜值自信过头,为了那个小金锥子,竟然想用美男计?
这次花被顾宁直接扔到了楼下的大垃圾箱。
下午时,又有人来,这回换样了,是衬着粗麻布的粉白色合苞帝王花,夹着胖墩墩的斑克木,还点缀着毛绒绒的落新妇、棉花和灰白色的桉树叶。
这一束别致有趣,憨态可掬,连顾宁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扔进垃圾桶。
傍晚时楚轩来接人,眼睛先扫了一遍,从元元桌上的红玫瑰上掠过,问顾宁,“你没收到?”
收到什么?
顾宁愣了几秒,扔了句“你等等”,火速冲到楼下,探身到垃圾箱里去捞花。
还好,那束花有装玫瑰的盒子垫底,安然无恙。顾宁暗骂自己一声缺心眼,钟蓦怎么可能会送这种风格的东西?
顾宁理理花,捧着慢悠悠回到宁合堂,假装无事发生,“楼下礼品店的小妹快结婚了,想来个本地风的婚礼,在琢磨新娘捧花,刚才借走参考一下。”
顾宁不想告诉他钟蓦送玫瑰的事,昨天见识到楚轩发起飙来杀人不眨眼,顾宁可不想下半辈子每周都去牢里探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