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礼禾突然笑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事,其实当时我是为了让叶姑娘收下我的剑谱,才会那么说。华山派你想去便去,没什么了不得。我可以连原因都可以不问,因为我相信你的人品。”
“非常感谢。”
封礼禾的无条件信任,就像是漆黑冷夜里燃起的一根火烛,总会令人心里觉得很暖。
叶姝还是跟封礼禾简单解释了原因,保证她此去去华山派不会做其他恶事,她会通过正当的手段拿到剑谱。
叶姝然与封礼禾道别之后,纵身跳上侯府高墙,位居高出视野就更开阔。叶姝瞟见东南墙外边的树后,露出一角粉色的裙子。
若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在宋母院里,陆初灵就穿着一套淡粉色纱裙。
这人躲在那,能做到暂且不被她和封礼禾察觉,足以说明轻功不错。又刚巧穿着粉色,必然是陆初灵无疑了。
不知刚才她和封礼禾说的话,她偷听了多少。其实整个对话也没什么特别的秘密,她去华山的事儿早晚都会让人知道,叶姝便不管了,直接跳进府去。
封礼禾笑着目送叶姝的身影消失后,把黄连露收进怀里,转头也要走。他忽察觉异状,警惕去瞧,就见陆初灵从不远处的柳树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封礼禾瞬间敛住了脸上的笑容,蹙起眉头。
“我想来找封大哥说事,刚才就跟过来了,没想到撞见你们——”
陆初灵已经等不及去把原因解释完全,便红了眼睛。
“封大哥为何那么相信她?她都说她会违背承诺,来我们华山的论剑大会捣乱了,封大哥居然还在体谅她?为何封大哥总是说她无辜有苦衷,难道我被她陷害成那个样子就不苦么?
好,可以说我的这件事没有证据。可她曾经犯下的那么多杀人越货之事,还是有诸多证据可以证明的,不然她妖女的名声从何而来。封大哥如果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叫人去搜集证据,拿给封大哥看!”
陆初灵忍很久了,如今因为听到封礼禾和陆初灵的对话,才忍无可忍,一股脑儿地把自己心中所有的埋怨和不忿都吐露出来。
封礼禾默然地看着陆初灵良久,才开口:“封某交朋友不问过去,只问今朝,皆随本心。或对或错,我一人受着。陆姑娘若不喜欢,可以暂时离封某远一点。说此话并无嫌弃陆姑娘的意思,或许眼不见心不烦,会让陆姑娘觉得舒适些。”
陆初灵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她早就清楚封礼禾交友一向恣意只随本愿,从不受他人的影响。他早有结交过歪门邪派的先例,但那些人确实都不坏。这也是她一直仰慕和敬佩封礼禾的原因之一,因他洒脱,活得明白,不拘于世俗,不墨守成规。如今她却因为这些去指责和声讨封礼禾,似乎做法确实有些过火了。
“封大哥,对不起。”
“这个你可愿意要?”封礼禾把黄连露拿出来,他告诉陆初灵,如果不愿意用就不用,他回头再还给叶姝就是。
话说到这样尴尬地份儿上,陆初灵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就如封礼禾相信叶姝一样,她愿意选择相信封礼禾。
陆初灵点点头,把黄连露接过去之后,就同封礼禾一起回了来福酒楼。
安莲花的脸刚被戚问蝶擦上药,就忍不住骂侯府那些人混蛋。她一激动,嘴巴稍微张开一点,就疼得冷吸气,脸像被刀划烂了似得,嗷嗷喊痛。
“天杀的,好疼。给我镜子,我想看看我的脸。”安莲花保持嘴唇不动,只能把话含在嘴里说,但还是疼得不行。
戚问蝶马上把安莲花按住,断然不敢给她照镜子。她现在这张脸,根本没法看了,青紫的发黑,像是肉在皮肤下被打烂成肉泥了,已然血脉不通,快要烂掉。
“师姐,我们得赶紧找个好点的大夫给她看看。”戚问蝶看见陆初灵后,马上忧心地建议道。
陆初灵也瞧出情况严重,她看眼封礼禾,就把那瓶黄连露拿了出来,小心地涂在了安莲花的脸上。安莲花起先被陆初灵碰脸的时候,本能地想喊疼,但当凉凉的药膏在她火辣的脸上滑过之后,真的舒服了很多。
“这药真好用,擦上冰凉的感觉,很快就不疼了。师姐从哪儿弄来的灵丹妙药?”安莲花感激地问。
陆初灵本有些怀疑这药的效力,而今听安莲花之言,放下心来。或许叶姝真如封大哥所言,并没有那么坏。但只要想到她当初命人对自己做出那等下作之事,陆初灵就无法释怀,甚至还会在心里怀疑叶姝如今的‘好’是有更深的算计。
“且别管哪儿弄得,据说这药抹两日就会好了。既然说话难受就别说话了,等好了再张嘴。”陆初灵怕直接说出这药是叶姝所赠,以安莲花的脾气会不用,便先瞒着了,反正这本来也是叶姝的意思。
……
叶姝想去问宋清辞讨要厨子刘方,半路上遇见赵凌,就跟赵凌说明来意。
“公子在歇息,不过叶姑娘若只是想要个厨子,倒没什么紧要,我回头打发人去和管家说一声,便可放了他。”
“不需要知会你家公子一声?”叶姝疑惑问。
“人既是叶姑娘所要,这点小事我家公子一定应允。”
赵凌板着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对叶姝点了下头,继续办自己的事去了。
这话真是又爽快又霸气。
叶姝转了两圈眼珠子,才定了神儿,迈着飞快地步伐回去找庄飞。
叶姝本来只打算先在扬州看看铺子,有合适的就置办一个,其他的事情慢慢来,不着急。一切都等找到合适的人手,才能安排。谁知如今却先来了合适的人手,只要不计较价格,买铺子肯定应该比找靠谱的人容易些。所以,这开铺子的事,突进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事情办得利索点,指不定在临走之前还能看见铺子开业。
叶姝叫上庄飞,扛上切糕,马上去街上摆摊,先做市场调研。
因为早前就逛过一次扬州城,叶姝很看好这条武林人最爱来的平安街。这里客栈、酒楼、武器铺子齐全,整条街来往的武林人士最多。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她的切糕价格并不便宜,武林人多数都出手大方,购买能力强,所以在这边应该比较好卖。
叶姝就在平安街的街口摆摊,木架上放上竹板,铺了干净的白麻布,放上切糕,另备了菜板和小碟子,碟子里摆着试吃的小块切糕。
未免被熟人或仇家认出来,叶姝蒙上面纱坐在摊子后面。庄飞则被她打发去巡街,看看这条街上是否有谁家的铺子在出兑。
没人不爱甜品,切糕样式奇怪,又甜甜的那么大一块摆在那里,很快就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
孩子们想凑过来,带孩子出来的大人们自然也要过来看看,摊子一旦被围上了,就有人群效应,人越聚越多。
叶姝将试吃的小块切糕分给他们品尝,孩子都欢喜不已,奶声奶气叫着自家父母买。大家便开始问叶姝这东西怎么卖。
叶姝先一一细数了这里头的料,“枣补气,核仁补脑,葡萄干补血护心……我这切糕小小一块,内料丰富,香甜好吃,容易饱腹。既能平常闲暇时当小点心食用,也能出行时做干粮使。特别适合轻装出行的武林朋友们,吃上这两块就顶一天饿。
在比武决战之前,怎么能饿肚子?岂不影响功力发挥?不方便或没时间啃馒头的时候,丢进嘴里这一小块切糕,立刻横扫饥饿,全身都是劲儿,痛快把对手打趴下!”
路过的武林人听到叶姝的吆喝,听说这东西能一块解决饥饿,打架的时候好有劲儿,也都凑过来看热闹。因为有时候,他们临时跟人对打,这真会因为腹饿无法使出全力。
满大街摊贩都吆喝喊着自己卖的东西好,但却没有具体说明哪里好。像这种把点心用料都一一讲出来,并且把每种用料对身体的益处都说明的,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识。而且这摊贩还大方,愿意给大家试吃。
这种试吃可跟别的试吃不一样,谁都瞧得出这名为切糕的点心用糖极多,糖属高价之物,向来是富贵人家才能随便吃的东西,普通人家年节的时候都未必能有一块。
这么贵的东西,敢大方地拿出来先给大家品尝,也是头一遭见。
这东西铁定好吃,能够吸引大家来买,不然谁敢玩这么大,敢这样白送?
事实上,大家尝过切糕之后,都觉得猜测不假,这点心确实好吃,混杂着各种丰富的果仁香,且甜脆异常,叫人欲罢不能。孩子们吵着闹着要,人人都觉得好。
只是这价格一问,倒叫人犯愁了,三两银子一斤,太贵。
因为叶姝之前介仔细绍过用料,大家感慨价格昂贵的同时,也纷纷表示确实值这个价。
“来一块给我家孩子尝尝。”牵着八岁儿子的妇人先开口。
她头戴金银,身穿锦缎,瞧着就知是有点家底儿的人家。
“多大块?”叶姝问。
“从这边这样切一条就行。”妇人用手比量了一下宽度,嫌弃叶姝话多,让她切一块就随便切一块就是,好像她买不起一样。
“这么切下来的有五斤,至少要十五两银子。”叶姝再次确认道。
妇人诧异地瞪着叶姝:“你逗我呢?就这么大点一块,有五斤?”
“童叟无欺,我这秤准着呢。您若不信,周围随便去称,只要他们的秤没问题,定然跟我的斤数一样。”叶姝拍拍她面前的宝贝切糕。“我这一整块点心可是近两百斤。”
“什么,两百斤?”围观众人皆惊叹唏嘘,这一块点心看起来是挺大的,但说有两百斤,大家都有点不敢相信。
“我倒要看看了,如果够五斤以上,我就买了,如果不够,老娘还不要了,就这么切!”妇人随即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脑袋道,“今儿娘就叫你把这点心吃个够!”
孩子倒是开心,拍手欢呼。
叶姝该提醒的都提醒完了,见这妇人还愿意要,自然毫不犹豫都一切到底,而后把切糕块包在纸上,拿秤称量,“刚刚好七斤二两。因美人儿是我第一位顾客,零头抹了,就只收你七斤的钱,整二十一两。”
妇人听叶姝称她美人很高兴,不过她还是更加惊讶这块切糕的重量,始终有些不信,“真有七斤?”
在大家怂恿下,有人去借了隔壁卖梨摊贩的秤称量,果然是准准的七斤二两。
妇人这下信了,付了钱后,拿起自己买的这块切糕掂量一下,“可不是呢,瞧着不大一块,却挺重呢。”
“保证足金足两,我以后还要在这开铺子呢,哪能坑人。做生意就得讲诚信,童叟无欺。”叶姝谢过妇人照顾照顾生意后,就把钱收起来,然后问围观的众人还有没有要买。
多数人都摇头,纷纷退散了。
不是他们不想吃,是这东西实在太贵。穷人家有时候连盐都吃不起,哪会去奢侈买糖。中等人家,闲来无事,也不会特意花钱买这东西。也就只有那些家里有些闲钱的人家,可以肆意花钱去奢侈。
刚刚围观的几名江湖人这时候走过来,都很豪爽,直接丢了几十两银子,要叶姝给他们称一些。
“好咧。”叶姝高兴地把钱捡到自己随身背着的布包内,便按量切了一块称好后包给他们。
“师兄,我瞧那东西挺有意思,要不我们也买一块尝尝?”男声里透着好奇的兴奋。
“好。”回应的声音很稳重,透着低沉。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叶姝立刻辨出这声音有些熟悉,她循声望去,就见陆墨和慕容逸带着华山派四名弟子往她这边走。
叶姝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扬州,立刻抬手拉紧自己脸上蒙着的面纱,谨慎地凝视着来人。
“劳烦姑娘给我们也称一些,先来五斤左右。”陆墨对叶姝客气地笑道。
人很温柔,态度友好。
慕容逸站在陆墨身边,也挺友好的,脸带着微笑,正跟身侧弟子们小声聊天。
瞧这些人现在的态度,跟之前面对她的时候截然不同,果然还是妖女最招人恨。
“好的,诸位大侠稍等。”叶姝故意用假嗓子说话,把声音变细,以免这些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她马上用刀估量了的切糕大小,干脆一刀切下来上称称量,刚刚好五斤。
“哟,这切得可准呢,厉害!”边上的华山派弟子逗趣道。
陆墨赞许地看一眼叶姝,一边交钱一边请问叶姝,可否帮忙把这块切糕分成小块,方便他们立刻食用。
“当然可以。”叶姝在把切糕放到菜板上,当当地快速切两下,便均匀分成小块,重新装进纸包里。
陆墨在旁安静地观察叶姝切东西的利落手法,有些惊讶地问:“姑娘会武?”
叶姝包切糕的手停滞了一下,然后点头认了。
“瞧姑娘的手法,武功必定灵巧,未必在我师弟之下。”陆墨淡笑着发表自己的推断。
叶姝在面纱下悄悄地撇了一下嘴。拿你师弟的武功跟我比,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她穿来的时候,倒霉催地碰见了武林顶级大坏蛋,被黏着甩不掉了,以她现在的能耐,恐怕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了。
“给,祝诸位大侠天天开心。”叶姝笑着把东西递给华山派弟子,对客人的服务要一视同仁。
陆墨和慕容等人都热情地回应叶姝,也祝她生意兴隆。
华山派的弟子们迫不急地从纸包里拿切糕分着吃,咔嚓咔嚓清脆地咬起来,然后纷纷感慨不错,不吝赞美叶姝的手艺。
“这一块看着小,吃起来实在,的确顶饿呢。”
“这要是赶路没时间吃东西的时候,来上一块,真来劲儿!”
慕容逸也觉得好吃,给师兄弟们分完了之后,送过来请陆墨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