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太子殿下也的确有病,近不得女身,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能够被他看入眼,身子又不排斥的,如何能放过?
昭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猛虎眼中的猎物,局促的捏着手,脸颊上通红一片,像极了春日里满山开遍的嫣红。
“您……我……非亲非故,不可如此。”昭娘印象中的太子一直都端方持重,哪有今日这般……这般……随意调笑女子。
宗政瑜也知这小姑娘害羞,见好就收,却又大爷似的道:“我饿了。”
昭娘听他这三字,要是昨日,免不了要嘀咕几声,如今却仿佛听到了能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天籁,一下冲到了灶台边,连自个儿同手同脚的走路也没发现。
宗政瑜见她如此,经过了两天的休息,恢复了点血色的唇瓣抿了抿,缓缓勾起,而眼中积聚的风暴却越发将他的双眼衬托得深邃暗沉。
女孩背对着自己,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她走路的姿势,一摆一摆的,叫人心痒得很。
宗政瑜放肆的盯着灶台边的女孩,心中慢慢的升起一个想法……
……
苏怡捧起溪边一抹清泉,把脸上的泪渍洗去。
昨日回去之后,那俊美男子的脸便止不住地在她的脑中晃动,原以为不过一面,她很快便会记不清他的面容,却没有想到,一夜过去,她不仅没把人忘了,反而将人记得更清楚了。
一夜的辗转反侧,苏怡摸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今日本不该来山上的她却鬼使神差的来了,甚至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便推开了那间小木屋的门。
她如愿的见到了那个令她心思纷乱的男人,却没有想到,她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不是男人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场面,对上的是一双冷如寒潭的眼眸。
苏怡回想起刚刚盯着自己的冷眼,竟在这六月天里打了个寒颤。
她不过是担心他一人在这山里头受饿,这才一大清早的来给他送吃的,为何他要用那样仿佛在看死物的眼神看着她?
……
昭娘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之后专心致志于面前的粥。
前两日她只有米,太子也就只有白粥能吃,如今她进了一趟城也买了不少好东西。
在粥里加了蛋花,还切了些猪肉下去,等粥煮熟的时候,那从锅里冒出来的食物的香味让人又增添了几分饿意。
宗政瑜摸摸肚子,忍不住苦笑一下。
想他堂堂太子殿下,在这两日时间里,都不知道饿第几次,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惨的太子吗?
锅里煮着粥,昭娘便拿了竹篓子里的药,煎了起来。
煎药对昭娘来说不难,以前阿爹在的时候,她就没少跟大哥一起随着他出诊,充当药童给人煎药,火候什么的,都掌握得十分有心得。
忽然,昭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在自己的竹楼里翻翻找找,找到了那颗被她收好的糖人,放到宗政瑜面前。
宗政瑜看着面前捏成小姑娘的糖人,没说话。
嫌弃的眼神已经把他的意思表达的一清二楚了。
昭娘撅了撅嘴,说道:“这是我特意给您买的,阿爹说,失血过多,要吃些甜的东西。”她的红枣鸡汤还在花婶家炖着,就算要给太子殿下进补也得到下午。
“我不需要。”太子殿下无法想象自己拿着个糖人吃是什么模样?
威严扫地!
“真的不吃吗?”昭娘撅了撅嘴,她没记错的话,太子殿下好似还挺喜欢稍甜的东西。
宗政瑜犹豫了一下。
昭娘眼睛一亮,把糖人往他面前送了送,说道:“都是为了您的身子早日康复,拿着,我去煎药了。”
她都快忘了,太子殿下喜欢吃甜食还是她不小心发现的,东宫里可没几个人知道。
太子殿下又是一国储君,吃糖人这样的事情……影响他的威严。
昭娘窃窃笑了笑,在宗政瑜的目光扫过来之前,镇定自若的走向灶边,轻快的煎药去了。
宗政瑜盯着自个儿面前的糖人,眉头快皱成一座小山。
他轻轻一抬眼,瞥到欢快的小兔子正蹲着煎药,好似一点也没发觉他的为难,他是把这糖人吃了,还是把这糖人丢了?
宗政瑜抿着唇,将糖人放下,被捏成昭娘可怜巴巴的裹着一层糖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阿大阿二则绕在他脚边,时不时摇摇尾巴,还立起前肢,似乎想要……糖人……
宗政瑜也不知这两只狼狗是不是真有灵性,对刚刚那闯进来的女子一点也不客气,反倒是时常喜欢在他脚边打转。
半晌过后,宗政瑜抿了抿唇。
白皙的手摸上了糖衣,轻轻把它撕开,放到嘴里,眼看着阿大阿二原本招摇的尾巴垂了下去。
昭娘专心致志煎着药,哪知道一人两狼狗在做什么。
锅里很快散开了粥的香味,昭娘把粥盛起来端到太子殿下面前,只看到他身边一层糖衣和一根纤细的竹签,不由偷偷笑了笑。
宗政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自在过,别扭地接过昭娘手中的碗,忽然有一种他此刻谁也不想面对的窘迫。
太子原就长得俊美,此刻耳根子更是染上了一层红霞,更是越发惹人注目,昭娘没发现他的窘迫,犹豫了一下,轻轻把纤细的手指贴太子的额头,还自顾自地嘀咕道:“没发烧呀!”怎么脸红成这样?
也许是她太过一本正经,太子晚上更不自在了,他五指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要忙的吗?我一个人待在这儿没事。”
“我待会儿得出去采些草药,果子也要摘一些,我还在家里炖了鸡汤,等您把药吃了,我就下山去取来。”
昭娘上山来,对花婶可是用对刘春兰一样的借口,要是空手回去,不用交代是一回事,花婶肯定会劝她不要来采药了,到时怎么好?
昭娘不是不想把鸡带到山上来炖,只是她不会处理,厨艺又十分有限,煮个粥可以,可要指望她把鸡做得多美味,那还不如交给花婶来,况且,花婶一家帮了她那么多,她买了只鸡炖了,也有心分给花婶一些。
昭娘又将煎好的药盛起来放到太子面前,盯着他全部喝完之后,这才把碗洗了,背着她空荡荡的小竹篓出门去。
宗政瑜拉了拉身上的短褐,见女孩娇小的身影离去,心中升起对这样生活的几分惬意之感。
他看了一眼跟在昭娘身后的两只狼狗,站起来,跟了上去。
……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十天就这样过了。
在这十天里,昭娘每日都会上山,也都会成为一些草药和果子,倒是瞒过了花婶一家。
至于刘春兰一家,也当她人间蒸发,压根儿没上门来。
昭娘在这十天里又进城了两趟,她把阿爹藏在山上的药酒挖了出来,用酒瓶分装着,卖到城里的药铺去。
倒不是她缺钱,只是她需要进城买东西的借口,太子殿下还伤着,需要抓药养伤。
昭娘来了两趟卖药酒,药酒的质量十分不错,药铺掌柜的还希望她能多卖一些药酒给药铺,一来二往的,双方倒是认识了,药铺掌柜的也没因为昭娘年纪小就欺她,反倒知道她家境贫困,收购药酒的时候还高了点价钱。
每每遇到这样的人,昭娘总是忍不住去想,为何一个陌生人都能够对她怀有善意,而身为亲人的刘春兰,却是恨不得将她最后一丝价值都压榨出来。
今日,昭娘又背着她的药酒进城抓药,却没想到刚出了药铺的门,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人给堵住了。
第15章 无赖
昭娘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来人一抬手,他身后两人立刻把她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并且迅速进了一间四合院。
昭娘完全被眼前的情况给弄懵了,直到她被丢在一个人面前。
来人一身低调的普通玄衣,神色肃穆,盯着瘦瘦小小的昭娘,直接拿了一块玉佩放在她面前。
“这块玉佩是你当的?”玄衣男子算不上凶神恶煞,但是他冷冷的态度,还有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都让昭娘止不住的害怕。
昭娘双手抱着膝盖,听到玉佩两个字,心中咯噔一下,慢慢抬起头来,瞄了一眼。
这枚玉佩赫然就是她拿到当铺当了的那块。
一时间,昭娘心乱如麻。
这些人是什么人?是来找太子的吗?太子被人暗杀,会不会和这些人有关系?
玄衣男子等不得昭娘在这儿装鹌鹑,冷着声音,像是腊月里裹挟飞雪的寒风,一下子丁禁了,张良的骨头里,“回答我的话!”
昭娘打了个寒战,战战兢兢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玉佩……”
昭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玄衣男子便轻笑了一声,他把放在昭娘面前晃了一圈的玉佩拿到自个儿的眼前,“你当我不知道这玉佩的主人吗?”
言罢,玄衣男子把玉佩握在掌心,满满往桌上一扣,桌角瞬间化为粉末,飘散在地上,玉佩却完好无损。
昭娘身子一僵,抖得更厉害了,“我……我……”
玄衣男子眯了眯眼,“你明明是个小姑娘,却要打扮成男子,莫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昭娘心里一惊,原来这人已经看穿了她是女儿身。
昭娘抱紧了双膝,声音颤抖着,“我……我一个姑娘家,没了爹没了娘,打扮成男子的样子也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这……这玉佩其……其实是我捡到的……”
玄衣男子要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追问道:“你是在哪儿捡到的这块玉佩?”
话刚出口,玄衣男子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迫切了一些,慢慢往椅子上靠了靠,才说道:“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
昭娘抖了一下,磕磕巴巴道:“是……是在城外的官道上……我瞧着这块玉佩价值不菲……家里又穷的厉害……”
玄衣男子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又要想面前的人经过他之前那样恐吓必不敢欺骗于他,便迫不及待的要提剑出去。
昭娘赶紧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壮士……壮士……你想要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要放了我。”
林景意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个抱着自己大腿的人给踹开,可他一低头便看到了昭娘水润清澈的双眼,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等他反应过来,暗骂自己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把一个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完全看不出来原来模样的女子看住,果真是出门太久了。
林景意抬了抬脚,昭娘脸上的泪水却簌簌的往下流,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瞧着就是个没威胁的,林景意赶着时间可没空在这儿看她‘梨花带土’,让手下人一把将昭娘拉开,呼啦啦的袋子一行人走了。
昭娘被留在屋子里,气都还没喘一口,赶紧爬了起来,她抹着脸上的泪水,脑袋往院子里探了探,没发现有人守着,便飞快提起脚,向屋外跑去。
昭娘没想到嫌疑男子这么轻易就信了的她话,还走的这么干脆利落。
她可千万不能被抓回来,不……是今后她这副男子打扮都不能再用了。
昭娘迅速抄了小路回村子,她却不知道在她跑出这点小屋之后没多久,刚刚走了的人又折了回来,没在屋子里瞧见人,林景意险些把整个院子都给掀了。
林景意也是走到了外头,才猛然发现不对。
太子殿下微服私访遇刺,与此地官员贪墨大有关系,在躲避刺杀的过程中,太子与保护他的侍卫失散。
林景意一路带人搜查,遇到一个受了重伤,拼着一口气回来的暗卫,从他口中知道太子也受了重伤,那暗卫指了个方向便咽气了,林景意这才一路朝这方向寻了过来。
太子既已受伤,又怎么会贸然出现在官道旁还落下了玉佩?若是一不小心被此地官员发现了,必定凶多吉少。
故而,是那女子在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