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一愣,然后面色一变,有些慌乱了起来,却又强作镇定,眼神微微闪烁着,“老爷,这,这种事怎么问妾身啊!这不是为难妾身吗?”
阮常康和贺氏夫妻几十年,对她自然是十分了解的,见她这反应当下就明白了,不禁有些恼怒。
“伽南其实是让我来问问你这个妆匣子是不是在你这里,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可是现在看你这反应我就知道了,妆匣子就在你这里是不是!你眼皮子怎么这么浅?你是贺家的嫡小姐,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吗?”她又何必贪伽南她娘亲留下来的一个妆匣子?
听到他这么说贺氏觉得自己很委屈,“老爷,妾身不是贪那点东西,只是那个时候伽南还那么小,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怎么交给她?若是给了嬷嬷,万一嬷嬷贪了怎么办?最后伽南还不是会怨我们?妾身这不是想着先替伽南放着吗?”
而且当初谁知道阮伽南这死丫头命居然这么大,在庄子上待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再说了,那个妆匣子里的装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首饰,有些就算她是贺家嫡小姐也是得不到的!
阮常康眉头皱了皱,想了想觉得也是道理,气稍微的消了一点,“既然如此,你寻个时间把那个妆匣子交给伽南就是了。”省得她惦记,还以为是他这个做爹的要贪那一点东西。
他这么说贺氏却是面露难色,挣扎了一会儿之后才迟疑的说道:“老爷,妾身觉得这不能交给伽南啊!”
阮常康眼一瞪,“为什么?”
贺氏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发愁的道:“老爷你是不知道那个妆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伽南对姐姐没有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别的事,那妆匣子里的东西要是给了伽南,说不准伽南就会知道那些事了。万一她要去寻她外祖家……这如何是好?”
阮常康面色一沉,眼里飞快的闪过了数道复杂的光芒,眸色深沉,似乎又带着一丝冷意和恨意,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了眼底那抹阴霾中。
“你把那个妆匣子拿出来我看看。”良久之后他才道。
贺氏踌躇了一下才起身去了内室,好一会儿才重新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她走到桌子前,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眼里满是复杂之色,“就是这个了。”
阮常康抬眸注视着眼前的木盒子。木盒子是檀香木制成,比成年男子手掌略长略宽,盒子外壁上雕刻着精致繁琐的花纹,盖子上用细小的线条刻出了一朵盛放的花朵,花朵旁似乎还有一个复杂的图案。
看到这个盒子,阮常康立刻就知道肯定是她留下来的东西,这种东西也只有她会有了。
他沉默的打开了盒子,里面放了数支各式的簪子,发钗,还有一个手镯和数颗上乘东海明珠,几块极品玉石,皆是上等精细的东西,精巧别致难得一见。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精巧的匕首,刀柄上镶嵌着绿松石,红宝石还有金子雕花,垂着浅蓝色的流苏。刀鞘是鹿皮制成,刻着繁琐的花纹,扣子上别着一颗硕大的珠子。
看到这把匕首,阮常康瞳孔缩了缩,脑海里闪过了不愉快的记忆。
他还记得当初她拿着这把匕首骄傲非常的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当时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后来却觉得那是一只暗示,不断的提醒着两人的差距。
贺氏见他盯着这些东西看得入神,面色难辨,心一沉,有些恼恨了起来。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死人不成?她有什么比不上她的,她也是高贵的大家族千金小姐啊!
“老爷,你看,这些东西要是给了伽南,她能不多想吗?”而且阮伽南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她可是准备着留给梨儿的。
虽然只是一些珠钗,但这些珠钗可不是普通的珠钗,还有个镯子,找遍整个燕京也不一定能找来一个相同价值的镯子!这么名贵的东西给阮伽南都是糟蹋了!
阮常康看着这些东西阴沉着脸色,心思转了转才道:“你换个盒子把这些东西装起来再给伽南。现在她已经有了疑心,若是再不给只怕会让她更加怀疑。还有这匕首也不要给了。”
贺氏面色一变,暗暗用力扯了扯手上的帕子,满心的不甘。
这些东西她收着都那么多年了,在她死了之后就该是她的东西了。现在却要她拿出来给阮伽南,她怎么甘心?
“你听到没有?”阮常康迟迟没有听到她回话,声音一沉,冷冷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多想。现在你是我的夫人,娘家又是贺家,你想要什么东西没有?放着这些东西在跟前你就不觉得膈应吗?”
贺氏咬了咬牙,心里暗道,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膈应,相反,她还很得意,很开心。
因为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曾经都是那个女人的,可是都被她抢过来了,她死了,永远都要被她压着。就连族谱上的那个姓氏也不是她的,这么多年她连点香火都没有吃过,
每每夜深人静想到这一点她都忍不住想要大笑。这些东西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她,是她赢了,她才是阮夫人。甚至是她留给她女儿的东西都变成她的了,只要她不愿意,阮伽南就永远都得不到这些东西。
阮府是有钱,贺家也有钱,可是这些东西换成银子的话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将来给梨儿做嫁妆多好啊!凭什么要给阮伽南?
不过现在她自然是不能当着老爷的面说不给的。
贺氏连忙笑着道:“老爷放心,等妾身存到合适的盒子这些东西妾身就让人送到伽南手上去。”
“嗯,你能这么做就好。你目光放远点,不要净是盯着眼前的一些小东西。伽南那孩子也是个不省心的,她要是怀疑了什么闹起来,影响到婚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妾身明白。”
贺氏很快便让人找了一个合适的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放了进去。
为了送这个,贺氏亲自到了芳草苑。
阮伽南听到院子的丫鬟进来禀报说夫人过来了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心想难道她大伯母又过来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是大伯母那应该在夫人两字前加大房二字啊。然后慢半拍的才想到了贺氏身上,不由得有些奇怪了。
贺氏跑到芳草苑做什么?她不是一向不屑跑来这里吗?
“母亲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让人传话一声我过去不就行了吗?”阮伽南毫无顾忌的问,丝毫不担心自己这样问会让贺氏觉得尴尬。
贺氏只当没听到她这带刺的话,笑着道:“你前两天不是问你爹讨嫁妆吗?这不,我今天就给你送过来了。”说着她摆了摆手,身后的婢女将木盒子递了过来。
她接过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个就是你娘当年留下来的东西了。当年我也只是想着你还太小,可是先暂时替你保管着,等你出嫁的时候放在你的嫁妆里一起给你。可是没有想到你先问起来了,既然你问起来了,那我就拿过来给你了,也省得你多心。”
贺氏这是话中有话,暗指阮伽南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刚定下亲事就迫不及待的问家里要嫁妆,没皮没脸的,没规矩。
这种暗讽的话对阮伽南来说伤害值简直就是负,她眼睛一亮,飞快的将木盒子拿了过来二话不说的就打开了,让贺氏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僵。
“咦?怎么就这么点?”阮伽南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咋呼的叫着,瞪大了双眼,有些不相信。
贺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自然的安慰道:“你也别嫌弃了,这已经是你娘能留给你最好的了。这些都是她当年最贵重的东西,就只有你一个女儿这才部留给了你。相信老爷也和你说过你娘的情况,所以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阮伽南挑了挑眉,抬眸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贺氏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手上的木盒子里。
盒子不错,但里面就只是装了几根珠钗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怎么,嬷嬷临死前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念叨的“遗产”就这么点?贺氏这是当她傻呢,以为她没见过,嬷嬷也死了,所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明明记得嬷嬷说过很多次,说她娘留下来的那个妆匣子里装着很多珍宝,光是一个镯子就够寻常人家吃一辈子了。
嗯,别的不说,但镯子呢?
贺氏见她面色有些难辨,心里打起了鼓,面上却佯装镇定的问道:“怎么了,你不信?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老爷,这点小东西我可不会贪你的。”
阮伽南闻言笑了。小东西自然不会贪,大东西就会贪了嘛。如果嬷嬷说的话不假,那她娘留下来的东西价值肯定不会低。
“母亲说笑了,母亲是贺家嫡小姐,什么东西没见过,怎么会贪图我这点呢?行吧,既然送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免得我最近老是做梦,梦到我娘,她一直想对我说什么的样子。现在想来应该是想要我快点把这些东西拿回来吧。可怜她一片慈母心了!”阮伽南叹着气道。
贺氏面色一僵,眉心一跳,手里一紧。很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梦到她娘亲,更想问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她不敢。
“东西已经交给你了,你就好好保管着吧,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你大哥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他这趟顺不顺利。”贺氏扶了扶鬓角站了起来说道。
“哦,大哥要回来了?”阮伽南挑眉。
贺氏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是啊,去了这么久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心也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阮伽南看着她面上的笑容,还有眼里自然而然露出来的慈爱之光,眉头皱了皱。
贺氏难道真的这么疼爱她那个大哥?
第八十二章 不一样的首饰
贺氏走后阮伽南将盒子拿在手上把玩着,时不时的拿出里面的珠钗对着阳光看一看,像是在辨别真假一样。
“小姐,这就是夫人给你留下来的嫁妆吗?”丹青走了进来看到她的动作有些好奇的问,视线忍不住落在了她手上拿着的一根珠钗上。
阮伽南漫不经心的应道:“应该是的。瞧瞧这做工,这成色,这花样,贺氏要是想敷衍我大概也不会舍得花这个银子做这么好的东西来给我吧?”
丹青走进盯着她手上的珠钗看了看忍不住点头,“嗯,这珠钗确实是很好的,要是放到外面的首饰店铺里,少不得要花个几百两。不过奴婢看这珠钗的式样好像不是燕京流行的式样。”
阮伽南对她的话有些不以为意,随手将珠钗放进了盒子里,“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珠钗应该都是十几年前,甚至是几十年前的式样了。燕京首饰的式样都轮了好几回了吧?”
流行的东西总不会一成不变的。像现代,每年的衣服流行的款式都不一样,每个珠宝的牌子每个季度都会设计出新的款式来。
这些东西是她娘留下来的,少说也有十几年了,不是燕京现在流行的式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知道丹青却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虽然说燕京的首饰不可能十几年不变,但不管怎么变也离不开大概的范畴。就好像我们穿的裙子,变来变去变的都是一些小细节而已,大体上还是一样的。”
“哦?是这样吗?那你说说这个珠钗怎么和燕京的不一样了?”阮伽南眉头一挑,来兴趣了。
丹青微微弯腰,用手轻拔了拔盒子里的珠钗,然后拿起一根,“小姐你看,这上面装饰用的宝石是一种叫月光石的宝石,因为它的光芒如同月光一般,故得此名。但是我们凤歧国并不产这种宝石,就更加没有人拿这种宝石镶嵌在珠钗上了。就算有,那也是外地商人带来的,我们这里的商人很少会有。”
哦?月光石?阮伽南听她这么说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真是。
月光石她自然是知道的,在现代这个也算不上是多高档的宝石,但也有例外。她曾经就见过一次,是斯里兰卡产的一颗月光石,那颗月光石纯度之精,重量之大,光泽之亮实属罕见。
这颗月光石被一个当地的富豪买了下来摆在了家中,然后办了个宴会邀请了所有的名流来参加。她当时正好在斯里兰卡,一时好奇便去参加了。果然是非常的美丽,令人心醉。
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后也就抛在脑后面了。这会儿看到这么小的一颗,一时间竟然没有想起来。她对宝石并没有太多的研究,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很多女人喜欢宝石,但跟宝石相比,她更喜欢武器多一些。
“还有这个,猫眼石,说是像猫的眼睛一样,也不是咱们凤歧国产的宝石。”丹青又指着另外一根簪子说道。
阮伽南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这些珠钗可能都不是燕京,甚至是凤歧国的?”
丹青似乎也有些苦恼,但很快又释然了,道:“奴婢觉得很大的可能性不是。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是夫人从外地来的商人手里买的呀。这些东西燕京不产,却不代表燕京没有啊!。”
阮伽南可不这么认为。
如果她娘亲有这个财力买这么名贵的首饰,那就意味着她出身一定非富即贵,家中长辈亲人也一定还健在,不然她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财力购买这么贵重的首饰。
但是她爹话里的意思却说娘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嫁妆并没有多少。而且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外祖家的什么消息。如果她娘真的是燕京贵族小姐,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的。莫不是她娘亲是别的地方的贵族小姐?
对了,他们成亲的时候应该是在青州成的亲,后来才到了燕京……那她是不是应该往这个方向查一查?
阮伽南有些好奇了。看来她这个死去的娘还真是挺神秘的。她爹和贺氏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劲。
还有这首饰,贺氏不会是将最不值钱的那一部分还给了她吧?
想到这,阮伽南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搞清楚。
“你去打听一下看看燕京的首饰铺里有没有卖这种珠钗的,回来再告诉我结果。”她吩咐道。
丹青点了点头。
“对了,小姐,你的嫁衣是来不及自己绣了,只能去绣坊和成衣铺买现成的了。奴婢找了找,燕京最有名的绣坊就是城东的绣坊了,里面的绣娘个个都是绣工精湛的,可以定制,也可以直接看花色买成品,不过这样的话式样比较少。绣坊出的嫁衣也是燕京女子向来喜欢和追捧的,价格高昂。”
“成衣铺的话城西的天意楼是专门卖女子衣物首饰的地方,也是燕京最有名的,式样多,款式新颖,料子做工也是最好的。天意楼在燕京的时间也很久了,是信誉最好的成衣铺之一。”丹青介绍着。
“那个绣坊叫什么名字?”阮伽南问。
“就叫绣坊啊!”丹青答。
阮伽南:“……”这名字真是任性,看来是对自己的工艺很有信心了。
“嫁衣什么的就随便买一套回来好了,不用费心。”阮伽南摆了摆手,相当的敷衍。
丹青眼一瞪,“小姐,这可是你的嫁衣!女人一辈子就穿这么一次,你怎么能这么敷衍?要不是时间来不及,这嫁衣最好就是小姐自己绣的!”
阮伽南摆了摆手敬谢不敏的道:“自己绣?还是算了吧,这么复杂的东西我也弄不来。”
她连针都没拿过,怎么绣嫁衣啊,叫她拿针来杀人还简单点。
丹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所以小姐你就好好的挑选一套嫁衣,到时候风风光光的。你嫁衣要是没挑好,这不是白白让人家多一个取笑小姐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