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小姐和严公子关系挺好的,而梅公子又是严公子的好友,他的妹妹遇到了困难,小姐看到了肯定不会不管的。小姐虽然有时候看上去很冷漠,但实际上却是个热情的人,别人对小姐好,小姐也会对别人好的。小姐总说付出是双方的,如果有人对她付出了真心,那她也会回报真心。
对于梅公子,她觉得应该是爱屋及乌吧,因为小姐和严公子关系好,所以也会对梅公子有一份心意在……应该是这样吧?丹青觉得应该就是自己想的这样了。
阮伽南不知道自家丫鬟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是梅焕娘,那她刚好碰见了,就算是为了严知君这个忙她也是得帮的。更何况之前梅焕娘的事她就插上了一手,现在碰上了不可能就这样袖手旁观的。再说了,崔羿卿和梅戈好歹也是朋友了嘛。
丹青在前边开路,将围在一起的人推开。
阮伽南越是往里走眉头就皱得越紧。
不只是梅焕娘,似乎还有旁人,方博,梅雨娘还有贺嘉怡?光是想到这画面她就一头黑线了,这么狗血的事是怎么发生的?不用别人说她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首饰铺里,梅焕娘苍白着脸,神情屈辱又痛苦,还有些自卑,紧紧咬着唇,红着眼眶站在一旁,瑟缩着肩膀,她的丫鬟在一旁想护着她也护不了,而方博这个男人却只是站在一旁皱着眉头,什么话都不说。贺嘉怡正指着梅焕娘的鼻子,难听的话不断的从口中吐出,丝毫看不出身上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倒像是个市井泼妇了。
“这个梅小姐也是倒霉了,出个门还能碰上这几个人。”
“什么梅小姐啊,都已经嫁过人又被休了,哪里还能叫小姐了。不过也不怪别人说她,都被休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被休,她也应该待在家里头啊,怎么还跑出来抛头露面的,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笑话吗?”
“又不是她的错,那几个人都能出来,她为什么不能出来!”有人不服气的反驳。
“这能一样吗?这女子被休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被休那也是不光彩的,有点气性的女子早就该上吊自杀了!她倒好,还出来逛街买首饰!实在是不知廉耻!”
“你这话就不对了,既然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去死?死的人不是应该犯错的人吗?犯错的人没有受到惩罚,反倒是让无辜的人去死,你有病吧,希望以后你家的女儿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你也叫你女儿去死。”
“嘿,怎么说话的呢,我女儿要是真是被休了,我亲自了结她,省得脏了家里的名声!”
梅焕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围观人的话,神情更加的伤心了,还有些绝望。
贺嘉怡也听到了,得意了起来,“梅焕娘,听到了吗?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继续活在世间上。你说你一个女子都被休了,还好继续住在娘家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脸出门逛街!我要是你,怕是早就没脸活在世界上,早就去死了!”
“那你怎么不去死?”
冷不防的一道冰冷的声音唐突的插了进来,让众人一愣。贺嘉怡更是一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明白这句话说的是自己时顿时就怒了,猛地转头望向了声音出处,想要看看到底是谁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这样说她。
阮伽南带着丹青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将贺嘉怡几个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才冷声说道:“我道是谁的脸皮这么厚,勾搭了别人的夫君,倒打一耙不说,现在别人都和方家没有关系了,还要这么为难人,原来是你们啊。难怪会做出如此厚脸皮,不知羞耻之事了。”
“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贺嘉怡面色顿时一变,怒瞪着她。乍一看觉得她有些眼熟,可是现在正在气头上也懒得想了,觉得既然是自己不记得的人,那就代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我胡说什么了?你没有勾搭别人的夫君吗?你没有做出未婚失贞的事?你没有陷害原配倒打一耙?哦,如果是我冤枉了你,咱们不妨来对质一番,若是我错了,我愿意和你道歉。若是你错了,你便向梅小姐道歉,如何?”阮伽南神色淡然,轻轻的瞟了她一眼说道。
贺嘉怡看到她这轻飘飘的一瞟,心里顿时有了种无地自容的错觉,她这么一瞟犹如千斤压顶一样,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恼怒。
“你是谁,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贺嘉怡恼羞成怒的叫道。
阮伽南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了,我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谁,毕竟燕京这么多大户人家,也是没谁家出了你这么个小姐的。我要是你,我也早就死了,哪里还有脸活在这个世间上,还出来丢人现眼,带着别人的丈夫,你也是够不要脸的。”
“你!你、你竟然敢这么说我?”贺嘉怡被气得面色铁青。
“这位夫人,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请你不要这样说。你不过是一个外人,不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啊!”梅雨娘这个时候倒是站了出来,娇娇弱弱的。
阮伽南看了她一眼,“哦?一面之词,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另有隐情?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有隐情法了。”
梅雨娘抬眸怨恨的看了一眼梅焕娘,不急不缓的道:“虽然说夫君和姐姐的事是夫君不对,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夫君都将姐姐休弃了,现在也重新娶亲了,那姐姐就不应该再多做纠缠了,不是吗?姐姐现在做的不是和那些没皮没脸巴结着男人不放的浪荡女子一样吗?”
“我没有!你不要含血喷人!”梅焕娘着急的反驳道。
梅雨娘柔柔的看着她,目光却充满了恨意和不甘,“姐姐,我们都看到了,看到你和夫君拉拉扯扯的。以前就算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是事情都过去了不是吗?你怎么能、怎么能自甘堕落到当街勾引别人的丈夫呢?夫君现在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啊,你不要来破坏我们的幸福好吗?以前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也跟你认错了,你说已经原谅我们了。可是你转头又去勾引夫君,你这样实在是……”
“我没有,我没有,你乱说!”梅焕娘急了起来,目光下意识的想要寻求别人的信任。可是入眼的却都是怀疑,嫌弃和不屑。
她心里一沉,浑身一冷。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今天也是被娘劝了好久才答应出来的,想着来买点首饰就回去,这样也能向娘交代了。她知道娘一直在担心她,担心她走不出来,她自己自己没错,可是她被休了也是事实!她知道这样很丢脸,所以她不想出门,给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哥哥丢人,但是娘却一直劝她,让她出门,说可以散散心,她说不过娘就出来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方博,贺嘉怡还有梅雨娘!如果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他们,她是死活都不会出门的!
她看到他们立刻就想离开了,可是、可是方博却趁贺嘉怡和梅雨娘不注意的时候拉住了她,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挣脱不开,挣扎中贺嘉怡看到了,二话不说就指责她,说她勾引方博!
不管她怎么辩解都没用,她想走贺嘉怡却让人拦着她,非要羞辱她。
她真恨,恨自己没用,明明是被冤枉的,可是却说不清楚,只能任由人羞辱。她真是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
“你们看到了,她说没有。”阮伽南说道。
贺嘉怡冷哼了一声,“她当然不会承认了。”
“明明是他非要拉着我,我要走,你们不让的!”梅焕娘记得几乎要哭起来了,但是她不允许自己再在他们面前流泪。
贺嘉怡面色一沉,方博看到连忙撇清关系道:“不是的,就是她不要脸缠着我的,我都已经将她休了,怎么可能还会缠着她!一个不要了的弃妇,我怎么可能回头?”
梅焕娘听到他这样无情的话大受打击,倒退了两步震惊的看着他,眼里溢满了泪水,无法置信。
他怎么能这样害她……对上梅焕娘的眼神,方博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贺嘉怡得意了,抬起了下巴,“听到了没有,就是她先勾引我夫君的!”
阮伽南叹了一口气。
她相信梅焕娘没有去勾引方博,反而是方博,很有可能是他在纠缠梅焕娘。
“我相信梅小姐不是这种有眼无珠的人。这样一个抛弃发妻,贪图富贵和高门大户小姐勾搭私通,纠缠弃妻被捉个正着却反咬一口的男人,哪里值得梅小姐回头呢?反倒是你们,既然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事不对,有违礼教道德,那就应该好好地在家里反省一下,见到梅家小姐都绕路走才对。怎么还反过来指责梅小姐?这燕京的风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令人作呕了?莫不是抢了被人夫君才是对的,被抢了夫君的人倒成了错?”
“还有你,你尚在闺中的时候就算计自己的亲姐,勾搭自己的姐夫,和外人陷害亲姐,是为不仁不义,害得嫡母因此卧病在床,是为不孝,将凤歧国礼教踩于脚下,不但不知错反省,反而越加猖狂,令陛下被耻笑,是为不忠!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人又有什么脸面来指责你的亲姐?你说的话又如何让人相信?”阮伽南厉声说着,眼神威厉的逼视着三人,毫不客气指责的话让三人面色一阵红一阵青的。
梅雨娘被说得羞愤欲死,眼里浓烈的恨意几乎要溢出眼眶,黑沉黑沉的,吓人得很,让围观的人看得是心惊胆战。
梅焕娘呆愣的望着阮伽南,有些不敢相信会有人相信自己,还帮自己说话。
围观的人似乎被阮伽南这一番话给骂醒了,觉得很有道理啊!这梅小姐如果真的对方博念念不忘,那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同时娶了两名女子了。而且事情都过去一顿时间了,梅小姐一直没有出过梅府,反倒是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还敢出来逛街买东西,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们如果真的有一点悔改之心,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八成就是这个方博看到了梅小姐想起了人家以前的好,所以上前来纠缠吧?
看到大家一瞬间又变了的脸色,贺嘉怡气急攻心,尖叫道:“你这个贱人,竟敢这样说我,我要让我爹把你捉到大牢里去!把她给我捉住,狠狠的教训一顿,让她知道不是什么闲事都能管的!”
丹青一听顿时就怒了,挡在了自家小姐面前,很是鄙视的看着贺嘉怡呵斥道:“放肆!你敢动我们家王妃,我让我们王爷杀了你!”
王妃?这燕京城统共就只有一个王妃……所以,这是宁王妃?!
方博几个人一愣,贺嘉怡呆了呆才回过神来,“你、你是阮伽南?”
“放肆,谁让你直呼王妃名字的,你算什么东西?我们王妃是超一品正妃,你连个诰命夫人都不是,你敢直呼王妃名字,这是对王妃和王爷的冒犯!是不是该让我们家王爷去贺家问问,问问贺家的老爷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见到王妃不行礼,居然还想要把王妃关进大牢!”丹青这个时候倒是伶牙利嘴得很。
贺嘉怡面色一白。
梅雨娘忍气吞声的上前了一步,“原来是王妃,是我们有眼无珠了。只是王妃和夫人到底是表姐妹,王妃这样……”
阮伽南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丹青瞪着她,“你一个庶出的,又是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家王妃说话?滚一边去!”
梅雨娘一气,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很快就把一张脸都憋红了,眼里满是屈辱。
阮伽南看了很是好笑。
一个庶出的,一个姨娘,有什么好屈辱的?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她今天承受了什么果都是她自己当日种下的因。
看着贺嘉怡青白交错的脸,阮伽南勾唇笑了笑,端着王妃的架子说道:“虽然名义上你我是表姐妹,但是在理字面前,没有情可讲,错了就是错了。原本还指望着你能吸取教训,知错能改,没想到你倒是越发的嚣张,堕落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贺家小姐的风范?梅芩很快就要嫁给八皇子了,不管怎么样你也该想着她一点,给八皇子也留点面子,更要给皇室留点面子!”
“今天的事我就当给贺家一个面子,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你以后好自为之!既然这姻缘是你想方设法,不惜犯下大错得来的,那就好好珍惜吧!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她望向了梅焕娘,脸色缓了缓,“梅小姐,想来你也没有心情买首饰了,不如一起走吧。”
梅焕娘先是一愣,接着是惊喜高兴不已,忙不迭的点头。
于是阮伽南就带着梅焕娘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贺嘉怡三个面对着众人嘲笑的神色和指责,贺嘉怡对上围观百姓各种鄙夷的眼神,终于受不了的尖叫了起来。顿时就把围观的人吓得一哄而散,首饰铺的老板也是苦不堪言。
“多谢王妃仗义相助。”走远了,梅焕娘才从刚才的事中彻底缓了过来,真诚的道谢。
阮伽南摇了摇头道:“小事一桩而已,不用谢。而且你二哥和严公子是好友,而我和严公子也很相熟,就当是帮了严公子吧。”
“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多谢王妃的,如果不是王妃,今天我恐怕很难脱身。”梅焕娘眼里染上了愁绪。
“同在燕京生活,迟早会碰上的,你若是无法习惯,以后这个亏还是得吃。”阮伽南淡声说道。
梅焕娘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眼底晦暗一片,她低喃着道:“或许我真的该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去死了算,省得再活着拖累娘和大哥。”
习惯,她要怎么习惯?一个被休弃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出路?就算她能撑过来,但一样会连累家人,会让两个哥哥被人指指点点,会让娘在背后被人指着背脊梁骂,而她下半辈子本来就没有指望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拖累家人呢?
她以为她会无所谓的,她以为她能撑过来的,但是今天才发现是她太高估自己了。
阮伽南眉头一皱,眼神冷淡的看着她说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不,我当然没有错!”梅焕娘反射性的道。
“既然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你为什么要觉得抱歉?你觉得你死了你哥哥,你母亲就不会被人说了?别人只会更加嘲笑你的亲人。但是如果你以后活得好好的,谁还会记得你当初经历过什么?别人只会羡慕你。再说了,只是被休了而已,你应该高兴你离开了那样的一个男人,那样的一个家庭,你还年轻,还有机会重新来过。”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孩子,重新来过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梅焕娘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话吓得半张着嘴巴迟迟反应不过来。
这、这……她从来、从来没有听人这样说过,还能这样说……就连娘亲和两个哥哥虽然嘴上一直说着安慰她的话,但是私底下也在担心她将来要怎么办。大哥二哥不介意养她一辈子,却担心她一个人会过得很孤单,孤苦一辈子。可是宁王妃一个女人居然会说出、说出重新来过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看到梅焕娘震惊的样子,阮伽南不由得笑了笑,“怎么?觉得很奇怪吗?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看方博,这头刚休了你,转身就另娶他人,还一娶就是两个。他犯了错的人都能这样,你没错,为什么不能再嫁人?至于有没有人娶你,懂得你好的人自然不用多说都懂得你的好,不懂的人就像方博,嫁给了他,他也还是会错过。当然了,如果你自己都觉得你自己不配得到幸福,那你也只能看着别人幸福,自己痛苦了。”
她既然碰上她了,那就多说两句吧,至于到底她有没有听进去,就不是她要管的事了。她不是什么大善人,整天想着拯救世人,也不是菩萨要超度众生。她就是看在她和梅戈的关系才多说两句,道义上的责任尽到便好。
梅焕娘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很快就到了要分开的时候,阮伽南对她笑了笑,道:“梅小姐,就此别过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吧。如果你觉得闷,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到宁王府来找我说说话。如果你觉得我方才的话太过荒谬,那你也可以当我什么话都没说。”
梅焕娘呆呆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魂不守舍的回到了梅府。
宁王府,阮伽南和凤明阳在一起用饭的时候将想要去青州的事说了说。
凤明阳眉头一蹙,“你打算亲自去青州?”
阮伽南叹了一口气,将事情说了说,当然了,她换了个方式,说是自己的怀疑什么的,所以想要去青州验证一下。
凤明阳摇了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而我现在腾不出时间陪你去。”
阮伽南瞪了瞪眼睛,“王爷,不用你陪,我自己去就行。我身手可比你厉害多了。”
凤明阳:“……”
“再说了,王爷,如果你觉得不放心,那我可以请人保护我啊!不是有什么镖局的吗,我们可以到那里去请人。而且我去青州只是查我娘的事而已,又不是像上次去常州那样,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啊。”
凤明阳抿了抿唇没说话,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阮伽南瞥了他一眼,故意叹着气道:“王爷,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在查我娘的事,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消息,我肯定不能就这样放弃的。而王爷你现在不比以前了,整天忙着政事,哪里等得到你有空陪我去?青州离燕京虽然不近,但也没有多远,我快去快回就是了。再说了,我的身手为人难道王爷还不相信我呀。”
凤明阳瞥着她,“你能不能别一嘴一嘴的王爷叫?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叫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眼前坐着的是一只狐狸而不是一个人?”
“……”你才狐狸呢,你家都是狐狸!阮伽南瞪着他。
凤明阳淡定的收回了视线,手指无意识的相互轻捻着,半垂着眼帘,看不到眼里的情绪。
“王——你倒是给句话啊!”行不行都说一声吧。
他抬眸看着她,问道:“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青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