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颂转向黄鹏涛:“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瞒着我们的吗?”
白特瞪着自己的大眼盯着和颂看了一会儿,透明的眼眸里略有些疑惑,不过它虽然开了神智,修为却还没高深到能分辨出和颂的幻形。
但下意识的,见和颂问话,它还是轻轻地给黄鹏涛松了下绑。
黄鹏涛身上肉多,一会儿被捆得死紧,一会儿又被忽然松开,简直生不如死。听见和颂问话,他翻了个白眼,头扭到一边去:“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信不信由你们……”
和颂唔了一声:“你一个普通人什么都不懂,把两具尸体摆自己家也不怕烂了?寻常人碰上这种事该找懂行的求助吧,你呢?怕有口难言,却不怕人死在家里,啧。”
黄鹏涛嘴巴闭严实了死活不吭声,杜清眠瞥他一眼,冲白特道:“直接把他勒死,不对,半死不活,今天我准你吃人。”
白特兴奋了,黄鹏涛的汗毛一下子就炸了起来。
吃人?这都什么年代了,也没闹饥荒啊,怎么还吃人呢?
哪怕是杀人,都没有这个字眼儿的魔力,黄鹏涛当即就控制不住了,身体抖得筛糠一样,鼻涕眼泪一齐冒了出来:“别啊,别这么血腥啊。都是当人的别这么互相为难行不行?”
他乞求地看向杜清眠,看见她的目光里透露出一种讯息:等着被吃。
膝盖一下子就软了。
他模样凄惨,老老实实的交代起来:“……曹家人出事儿之后,我也不想摆两具尸体放家里,多晦气啊,你们说是不是?可前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走到我家别墅的院子里,正看着月亮呢,有个声音跟我说话了。”
他缩了缩肩膀:“我也不知道那声音哪儿来的,反正不像是正常人。那个声音让我好好保存家里的两具尸体,说它要用,否则就杀了我。算算时间,也就是今天晚上……我不知道梦里的声音是不是真的,不过既然跟我的性命攸关,我也不敢含糊对不对……”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
曹妈一想到自己丈夫和孩子的身体差点不知被什么鬼东西侵占,就一阵后怕,后怕之后更加记恨黄鹏涛,要是当初丈夫回家也就没这事儿了,哪会被鬼惦记上!
“那今晚就在这里等着吧。”杜清眠下了决定,转头跟曹妈说:“曹山妈妈,一会儿让司机师傅先送您回家,今晚我守在这里就行了。”
曹妈有些犹豫,又听她道:“你帮不上忙。”
确实,曹妈是个普通人,要是晚上真有鬼过来,怕是只能添乱。曹妈艰难地点了点头,想想跟她说:“麻烦您了。”
杜清眠又觑一眼和颂,和颂摆手:“我留在这里。”
关于杜清眠的秘密,早在上次景区山村出任务的时候就暴露在了几个学生面前,所以杜清眠她不用多解释什么。
杜清眠沉默了一下。棺材虽然没在这里,但她现在也算能控制自己些许了。也罢,到时候就让和颂躲远些,免得误伤。
脑子里这么麻烦的安排着,她忽然就想起和煜了。上次见面,她不仅没伤到和煜,身体里的力量还能被他安抚下来,这样的人大抵是头一个了。
让司机把曹妈送回去,黄鹏涛杜清眠没管,事情都是他造出来的,误伤了也活该。
本来就已经下午五点多,这么一通下来,很快就到了晚上八点。杜清眠还没出现什么异状,在庭院里坐着,看见黄鹏涛指着天上的月亮惊讶道:“我梦里的那个月亮跟这个一样呀,所以那个声音会不会是真的?”
杜清眠瞥了一眼天上惨淡的弯月,忽然感知到别墅后面一股浓重的阴煞气凭空出现。
她偏头问黄鹏涛:“你别墅后院里是什么?”
黄鹏涛在她面前总是觉得气虚:“……就是种了点花啊,有个小池塘,养了几尾鱼,还圈进来一口井。”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比较晚,大嘎先睡觉吧,我终于可以把它替换了orz
第51章
要是方媛媛在这儿的话,她应该会对眼前这一幕比较眼熟。
井底清澈的水渐渐变得浑浊, 黄色的漩涡里探出黑影, 只是这一次不仅仅只有一个了。黑影从井底盘旋而上,出来一个便落在井边, 按顺序上来, 不过片刻时间, 便落满了五六个。
随着他们的落定,黄色的泥沙也渐渐沉到井底,井水再次变得清澈起来,看起来仿佛这里从没发生什么变化。
他们落在井边上之后,每只鬼看起来都像很不适应, 一堆鬼围在一圈沉默了半天, 终于有一只抬起了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道:“我们出来了?”
出来了。
没有鬼回答他,但每只鬼的内心都重复着这句话。他们目光贪婪的往四周打量着, 恍惚又不真实, 不敢相信时隔上百甚至上千年, 自己真的回到了这片土地。
这片充斥着生机与自由的土地。
缓过神儿之后他们就开始互相打量, 有一只鬼先开口:“别墅里有两个走阴人,能在人间生活也能通地府,虽然活动范围阴气太重,对活人来说有些折寿,于我们而言却是利器。”
一群鬼都很沉默,直到其中一只又开口了:“在下面时不都分配过了吗?其中一具是我的, 我会好好伪装的。”
当下就有其他鬼不乐意了:“走阴人的身体好用,不用花费什么心思,那其他人怎么办,活该多受磨难?既然上来了,就没人想再受苦,你用着走阴人的身体,其他人要为了不消失和任务却得拼命想办法找生人,还容易暴露,不公平。”
“但既然这是我们在下面制定好的计划,就应该遵守。这才刚上来,你们就想内斗?”
有只鬼尖细的笑起来,声音诡异又奚落:“什么叫内斗,不过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罢了,眼睁睁看着走阴人的身体摆在眼前却不能用,真叫人嫉妒呢。”
这些忘川河跑上来的鬼大多凶残又自私,千百年来的禁锢更让他们的心理到达一种不可思议的扭曲程度,为了争抢上来的名额,他们在下面已经委曲求全不少,但现在既然都上来了,就不想再给对方留着面子,直接撕破了对方的面具。
气氛一时有些焦灼,阴郁而躁动的气息包裹在每一只鬼的身上,眼看着形势一触即发,其中一只没怎么发言过的开口了:“我们才刚出来,你们就想撕扯打架,提前暴露我们的存在吗?”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已经在忘川河里受了几百年的苦,被恶鬼毒虫撕咬,被怨念侵袭,每天看着那些蠢货从奈何桥上经过,自己却只能日复一日的受尽煎熬……我受够了。”
“……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要是你们不知所谓争斗起来惊动地府官差,大家都知道后果是什么。”他阴森森的看着其他鬼,“我也不会饶了你们。”
这群鬼瞬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毫无疑问,他们这群鬼是遭人嫌弃的,要是惊动了地府,那些官差盛怒之下根本不会让他们轻松地灰飞烟灭,轮回就更无望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他们重新投进忘川河里,让他们在那里痛不欲生度过数不尽的年月,又无法逃离。
最重要的是,被发现之后,门的秘密有可能会被地府发现,到那时候,他们最后的希望就保不住了。
刚才说话的鬼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这么多年的苦不能白吃,罪不能白受既然有了机会,就应该一切以此为重。当然,若是不能改头换面,就要颠覆整个人间,把这里变成炼狱,让那些该死的,拥有轮回和新生的人也体验一把这样的滋味儿……”
这话显然说在了厉鬼们的心坎上,刚才僵持的氛围一扫而净,一群鬼兴奋地讨论起来。
杜清眠站在不远处围观着一群鬼的聚会,当然也把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一干二净。
忘川河里的鬼,啧,听起来好惨。不过她对地府所知不多,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从目前听到的话来看,他们想干坏事儿无疑了。
黄鹏涛瑟缩在她身边,总觉得她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儿。
今天下午来的时候杜清眠就看他不顺眼,但也只是冷冷的,带点厌恶,黄鹏涛能看出来。但是现在呢,她脸上的冷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蔑视。
就是那种看他跟看虫子似的手痒想把他捏死的那种蔑视。
杜清眠的目光再一次不经意从他身上扫过去的时候,黄鹏涛扑通一下给她跪了:“姑奶奶,您到底想干什么给句痛快话吧,别这么吓我了!我害怕!”
“我想杀了你。”杜清眠很诚实。
黄鹏涛毫不怀疑她言语的真实性,因为从这一刻开始,杜清眠身上的气质更不一样了,莫名的压力逼向自己,让他感受到了跟白天被捆起来时完全不同的窒息感。
被白特捆着时,他也就是觉得喘不上气,憋闷的难受。而现在,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杀意几乎包裹他全身,让他的每个毛孔都炸开。
黄鹏涛以前觉得武侠小说里那种杀气挺虚的,可现在,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身体的每处皮肤似乎都对上无形的冰冷刀尖,刀尖上浸了毒,稍动一下就会在刀尖下身亡。就算闭上眼忽略这一切,暗地里还有毒蛇窥探着发出嘶嘶声。
遍体生凉。
井边的那群鬼同样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感叹于是什么样的鬼才能拥有这样的威力,他们齐齐转身,然后就看见杜清眠正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目光沉沉的,一个臃肿的中年胖子在她身边倒下去,吐了一地血。
血留在地上蜿蜒成河,流的遍地都是,偏偏避开杜清眠所在的范围,给她留下一个干净的坐席。
和颂站在她身后,同样也没料到这一幕会发生。他侧眸,发现杜清眠的一双眼睛微微发红,正死死盯着那群鬼。
来自忘川河的鬼。
镇子上还有其他的人,和颂见杜清眠眉间染上了一丝暗红色的雾气,抿了抿唇,怕她造成更多杀孽,直接俯身过去将她抱了起来,用自己的元气禁锢着她即将四溢开的力量。
和颂按了按她的眉心,见她眼底的红色渐渐褪去了,轻轻问:“还记得我吗?”
杜清眠沉默了一下,压着眼皮子看着他,开口:“和颂。”
和颂脸上露出愉快的笑:“是我。”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你现在状态不对,我们先离开,明天来处理这些鬼。”
杜清眠的巴掌啪的一下拍在他脑袋上,力道不轻,语气带刺儿:“没有明天,放我下去。”
于是和颂就真的放她下去了,也不生气,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壳:“别离我太远,危险。”
这会儿精神更清明了点,杜清眠才闻到血腥味儿,瞥见躺平的尸体,她怔了一下,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崩然倒塌,难受得要命。
她不怕尸体,也不嫌恶心,就是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被覆灭了,难以接受。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那股力量抗争,甚至不惜自残,就是为了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变成野兽大开杀戒,毕竟这跟她从小接触到的教育背道而驰。
可现在完了,全完了。
她仿佛能听见那股妄图控制自己的力量在冲她狞笑,让她放弃,乖乖接纳这些力量,做一个不用思考的容器……
目光挪开,杜清眠躁郁地看向对面那一群瑟瑟发抖的鬼,手一伸,其中一只便飘了过来。
那只鬼被她攥着脖子,竟然感受到了窒息感,如果有身躯,他现在估计就要尿出来了。
杜清眠阴沉沉看着他,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恶心极了,就跟现在自己身上的一样。
她沉着眸子问:“忘川河来的?”
那只鬼在她手里挣扎着拼命点头,杜清眠掌心一握,将他捏碎了,黑色的雾气甚至消失得干干净净。
余下的鬼也被她一只只捏碎,直到剩下最后一只,杜清眠想起自己来这儿是为了什么,黑着脸问他:“曹家人的魂魄去哪儿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是,是是是,我们设了障……他们迷,迷迷路了……”那只鬼结巴地在她手里颤抖着,生怕自己也一不小心就被捏死,于是又补充道:“刚才设障的人已经没了,障自然也就消失,他们应该能找到回来的路!”
他刚上来没一会儿,还没呼吸够新鲜空气呢。
杜清眠闭了一下眼,忍住,继续问:“你们上来干什么?”
“就,谋生呗……”
杜清眠的唇角不耐的抿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只鬼遭受不住,可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秘密他也说不出来。如果讲出去,他会比死在杜清眠手里更惨。
杜清眠没耐心跟他审个百八十遍,眉头一拧,把这团黑雾也给捏碎了。
和颂一直站在暗处,不管她干什么都没干涉,直到她发泄完了,明显背对着尸体想躲开时,才捏出一枚光团,向她展开掌心。
“刚才事出突然,我没来得及阻止,幸好捡回这个。”光团在他掌心散发出微光,是生人的魂魄,“待会儿还能塞回去。”
“别难过。”
“我没难过。”杜清眠看了一眼光团,目光飞快躲开。
随即目光慢慢回落,视线顺着光团一直到他脸上。
失控的时候她会下多重的手自己知道,大约就是连命带魂一起消失,灰飞烟灭。可和颂竟然能从她的手底下捞出人命……
杜清眠死死盯着他,什么也不问,目光已经表露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