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财应下说,“刻透板的师傅也说小菲画东西有股子灵性。”
“年前的账好好算一算,每季卖的最好的三种印花料,不论是画花样子的、雕透板的、还是染这几个花色的,年下都有大红包。”白木香说。
小财笑,“说给他们知道,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
“生意好大家一起发财,以后只要做事用心,不怕没有大红包。”白木香笑着,就听小财叫着把阿秀举了起来,原来胖团子阿秀把脑袋扎小财怀里拱啊拱的,臭小子你拱哪儿哪!
白木香哈哈大笑,说小财,“把你当娘了。”
小财脸上微红,把阿秀递给自家姑娘,理理衣襟,“小爷这是饿了!”刮一下阿秀的胖脸蛋儿说,“亏得小爷你还小,你要大几岁再这样儿,我非赖上你不可。”
白木香想到什么,拉小财在身边儿坐问她,“崔莹比你小好几岁,亲事都定下来了,你有什么打算没?”
小财一向性子大方,她浑不在意的说,“姑娘你瞧着有合适的就给我挑一个,没合适的也无妨,我也不是很想成亲。”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白木香问。
小财说,“长得俊,心肠好,不要太窝囊就行。”
“我瞧着司书司墨长的都不错。”裴如玉身边这几个书僮,从大到小最起码也是干净稳重的相貌,白木香早寻思好了,给小财配一个。
“司书喜欢窈窈,他昨儿刚送窈窈一根簪。小雀似是相中司墨了,小雀这丫头厨艺好,司墨好吃,嘴馋,小雀成天拿好吃的喂他,司墨现在还傻着哪,他以后得掉小雀坑里去。”
正说着,小雀端来蒸鱼茸山药泥,脸上有些扭捏,显然是听到刚刚小财的话了。白木香接过小财递过来的阿秀吃饭时用的小兜褂给他穿上,好奇的问小雀,“小雀,你瞧上司墨了?没事儿,只管跟我说,你俩要彼此都愿意,我跟大爷也是高兴的。”
小雀因面皮晒的比较黑,脸红也不大看得出来,她不好意思地,“八,八字还没一撇。”
“无妨,加把劲!”白木香鼓励小雀,北疆对于男女亲事不似关内那般拘谨,像小雀有心仪男孩子就去示好也是很正常的事。
小雀笑着点点头,同小财说,“小财姐,你要也喜欢司墨,咱俩一起对他好,看他最后相中谁。他要谁都不愿意,咱们就去找别的男人,月湾有很多不错的男人。”小雀一幅这个不行我就换一个的洒脱口气,小财连忙道,“还是你吧,我也不喜欢司墨。”
“司墨长的很俊啊,他常同司书一起到孤独园,而且身量高大,身体也很好。我打听了,他每个月拿的工钱也不少,养得起家。”小雀显然已经做足万全准备。
阿秀一小会儿就把一小碗的鱼茸山药泥吃光,吃完不算,还巴着小桌子伸着小舌尖一点一点的舔碗边儿,那模样,把他娘都看笑了,抄起儿子说,“娘的小宝贝,没吃饱啊。你小财姐刚说你瘦了,你这又要涨饭食啦。”
小雀笑,“以前没见小爷不够吃,我再给小爷蒸一碗吧。”
“不用了,给他吃点奶就行了。明天多蒸些就成,换个大点的碗。”
“看着小爷吃东西就觉着孩子长的快,先时吃半碗,后来慢慢加到一碗,现在要换大点的碗了,想想兴许一眨眼,小爷就到成亲娶媳妇的时候了。”
白木香看儿子埋着小胖脸吃奶的认真模样,笑道,“也没那么快。”
小雀也不禁笑了,就见小圆一头雪的跑进来说,“奶奶,刚七老爷把咱们太太送回来了,说太太身子不大舒坦。我找怀志打听了一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七老爷是咱们县最好的大夫,想听听七老爷怎么说,七老爷的神色好奇怪,他也不说,太太也不说,我就忙来禀奶奶了。”
白木香是个急性子,当时就想立刻过去瞧瞧,但还在喂儿子,也走不开,白木香听小圆俐落的说完这一通话,问她,“你看七叔急么?”
小雀出去递了手巾给小圆,小圆擦去头上的雪片,“说不上来,有点儿急又有点儿担心还有点儿高兴,特别怪。”
白木香想了想,就笑了,“这是喜事。”
抚摸着儿子细软的小头毛儿,安安心心的把胖儿子喂饱,交待小雀瞧着裴秀,白木香就披了件毛斗篷带着小财撑着伞去看她娘了。裴七叔正坐在炕沿儿同红梅姐说话,听到外头脚步声,还有怀志的声音,“大奶奶您来了。”
裴七叔起身,就见白木香笑盈盈的掀帘子进来,后头怀志跟进来倒茶。白木香接过茶,坐在七叔身边的炕沿儿上,见两位长辈面儿上都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更加笃定,笑道,“这是喜事,果然我娘说她命里还当有一子一女是准的。七叔,裴如玉也给你算过,说你命里当有一子一女,瞧瞧,多准哪。”
裴七叔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他那卦卜的,也就这回最准。”因着红梅姐有孕,哪怕裴七叔担忧的很,也是一句不吉利的话不肯说的。
“刚刚小圆一来,我就知道她跑去给你报信儿了,大冷的天,还专门过来做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红梅姐扭一扭手上的鸳鸯戏手五彩帕,别扭的表示低调。
“这怎么能是小事,我马上就要有弟弟了,七叔、娘你们马上就要生儿子了,天底下最要紧的事就是传宗接代啊!”乡下三四十岁生产也不算稀奇,白木香问,“七叔,我娘的脉象可好?”
“挺好,挺强健有力,就是也得小心着些,你娘毕竟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这虽说两个多月了,还是得留心,平时吃食也要注意,不能累着不能冻着。”裴七叔叨叨叨的说了好一通的医嘱,然后说,“木香,晚上让厨下炖一盅山药排骨汤,这汤好,有安胎之效。”
白木香笑,“怪道七叔上次买那许多的山药、枸杞、银耳、莲子、百合、香蕈,我想想,这都是安胎的好东西。七叔,你不会早先就知道我娘有身孕了吧?”
红梅姐立刻两只眼睛瞪着裴七叔,裴七叔摆手,“先时只是觉着有些像,不能确诊,只是小心为上,提前做些准备。今天是确认了的,的确是有了。俩多月了,算着是明年七月份的日子。”连预产期都算出来了。
然后,裴七叔自顾自的,“得把上次给阿秀接生两个产婆接家里来住着,提前定下。”一会儿又问红梅姐,“这炕觉不觉着热,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要喝茶么?不行,这有身孕了,以后别吃茶了。就是吃,也是吃奶茶吧。还是喝白水,给你泡些枸杞在里头,有滋味儿。”
听着裴七叔叨叨,李红梅摆摆手让闺女出去,白木香寻个由头去了,李红梅对裴七叔招招手,“裴七,过来!”
裴七叔端着枸杞水递给红梅姐,“喝水。还要什么,你说。”
红梅姐接了枸杞水放在一畔的窗台上,拍拍手边儿的位子,“炕上来!”
裴七叔坐里头去了些,红梅姐双手握住裴七叔的双手,镇定而坚定的看向他,目光平静,沉声说,“不用胡思乱想,你若是信命,就该信,我命里该有两女一儿,我命也长的很,能活到八十七。你若是不信命,就把以前的事都给我忘了!咱们好日子还在后头,以后享孙子福的时候都有,重孙子也能见着,好不好五世同堂!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天生福命!你沾我个边儿也能把你旺了!”
裴七叔冰凉潮湿的双手被红梅姐暖暖的双手握住,就听红梅姐问,“你信不信我?”
裴七叔眼中有些潮湿,他重重的点一点头,“信!”
红梅姐满意的一点头,不要以为男人就无敌了,事实上,男人撑不住的时候多的很,这个时候,女人就要帮他们撑住!男人能撑住的时候,女人就能安心享福了!
(当然,这样的道理不包含她那先夫,木香的爹。她那先夫是啥啥也撑不住,红梅姐也不是一直能撑大梁的人哪!裴七这样的就很好!)
第99章 天使驾到
这样的大喜事, 白木香中午把裴如玉从前衙叫回来也告诉了裴如玉一声, 裴如玉大笑三声,立刻过去恭喜了七叔一回, 裴七叔喜的说话七颠八倒, “这主要是你岳母的功劳。”
岳母笑着补充, “都有功。”
“你功劳比较大。”裴七叔眼睛笑弯成一线, 眼尾细纹飞扬,同裴如玉说,“待雪停了, 那杂耍百戏就该来了, 今年有你岳母怀孕的喜信,我再义诊十天。”
裴如玉自小是裴七叔看着长大, 他与裴七叔相伴的时间非常长,甚至更胜过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十几载的光阴,裴如玉见过忧郁的七叔、叹息的七叔、越发远离红尘的七叔,却是从未见过这样欢喜的七叔。裴如玉也不禁笑起来, “我得替咱们月湾县的百姓谢谢七叔了。”
“不只咱们县的人,去年还有旁的县的人过来免费瞧病哪。”一想到义诊免费诊病免费送药材,李红梅就很为花出去的银子心疼, 好在她如今有了身孕, 想着就当为未出世的儿女积福了, 也就没有阻止。
想着裴七真是个烂好人, 求平安直接去菩萨跟前烧香就可以了啊。添些香油钱,花钱少不说, 菩萨也高兴啊!
好吧,如果裴七非得散财才能放心的话,就让他去义诊好了。李红梅同裴如玉道,“把你七叔义诊的时辰写清楚,早上什么时辰到,中吃饭休息,得歇一个时辰,下午到什么时辰开始什么时辰回家,都要写明白。不能让他超过时候,一则忙到太晚也太过劳累,二则我这里也得有人陪着,你跟木香都是孝顺孩子,可谁也替不了谁。”
裴如玉笑,“是,是,岳母说的,小婿都记得了。”
“那你就去吧。等下午我去瞧瞧阿秀,这也有阿秀的功劳,当初我跟你七叔成亲,可是让阿秀做的滚床童子,咱家阿秀就是福气足!”李红梅很大方的把功劳也分给了外孙一些。
“还真是这样。”现在就是红梅姐说外头的雪是黑的,估计七叔也会无条件应和吧。
裴如玉贺过喜就识趣的回自己院儿了,想着七叔马上要做父亲,定有许多话想同岳母说。岳母的话还真有些准头,这回怕要给他添个小舅子或是小姨妹,当然,也是小堂弟或者小堂妹。
想到这有些乱的亲缘关系,裴如玉一面走一面摇头浅笑,即便关系乱些,七叔能在将不惑之年有自己的后嗣,哪怕是个女孩儿,带给七叔和岳母的,也将是无比欢乐的时光。
——
不知是不是喜事也会扎堆,裴如玉白木香还有小胖纸裴秀正在吃午饭,小雀进来传话,外头余主簿来了。裴如玉立刻起身,同白木香道,“余主簿一向稳妥,我去瞧瞧,定是有什么事。”
小圆端上漱口的清水瓷盂,裴如玉匆匆漱口。
“穿上大毛斗篷再出去。”
裴如玉出去片刻便回,神色有些奇异的望向白木香,白木香问,“到底有什么事?”
小雀给自家大爷换了一幅新碗筷,裴如玉看妻子,“上回你做的连弩的封赏下来了。”
“真的,那陛下赏我啥了?”
“你不是要官儿么,赏你五品官封,参赞军务。”
白木香瞪大眼睛,惊诧的不敢相信,“我,我,我现在是官儿了!”
“你自己说想要个官儿的。”
“我那就随便说说,没想到真给了我个官儿。”白木香觉着这简直凭空掉馅饼,“随便弄个打鸽子的弩,就能当官儿啊!诶,裴如玉,这当官儿也不难啊!”
裴如玉心说,工部兵部那些人听你这话真能一口血喷出来!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裴如玉把微凉的手背搁胖儿子热嘟嘟的脸上,小裴秀嗷的一嗓子,小身子一纵就要咬他爹的凉爪子,裴如玉躲的快,哈哈大笑。小裴秀可不干了,人生七个月没吃过这样大的亏啊,伸着小胖手朝他爹舞晃着,又被他爹一口叼了胖手在嘴里。
小裴秀另一只手没闲着,对他爹的玉脸刷刷两下――
然后,就听他爹嗷的一嗓子,怒了,“臭小子,你挠我脸!”
要不白木香死活拦着,小裴秀得挨他爹平生第一揍,白木香死命夸裴如玉还像以前一样俊美,足夸了小半个时辰,嗓子都说的冒烟,肥儿子早心事全无的撅着屁股在炕上呼呼午睡起来。白木香拉着裴如玉也到炕上去坐着,俩人膝上带着暖烘烘的毛毯,白木香已经从自己做官儿的喜悦中微微平静下来,问,“剿匪那样大的功劳,裴如玉,你升官儿没啊?”
“升了。升了半品,现在是从五品。”
白木香不明白了,“我就捣腾些小玩意儿,怎么就能做五品官,你这么大功劳,才长了半品啊。”
“你那可不是小玩意。”裴如玉握着妻子肉乎乎的手,“连弩的记载最初是在战国时期,后来蜀国诸葛孔明曾制连弩,但史书中没有留下确切的制作方式。以往工部都试过连弩,但他们制出的连弩不成,箭匣是竖放,挡住兵士视线,而且,连弩的射程也不过三五丈远,实用性不高。你这次制的连弩,可是能用在战事上的。”
“箭匣怎么能竖放呢,挡眼睛啊,拉弓就讲究个准头,不然弓箭上的望山是做什么用的,那就是瞄准用的。竖放本身就不对。”
“可是只有竖放,箭匣的箭会平稳落在弩箭弦上,形成连发弩。”
“这很好解决,横放之后做一个绳索牵拉就可以让箭进入箭道了。只是用绳索牵拉也只适用于十支箭左右,越过十支就不能用绳索牵拉,得用龙骨车的传送的方法。”
所以,普通人与天才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哪怕如裴如玉自认不是个笨人,但对于机关一途,白木香闻一知十,融汇贯通,她觉着容易的不得了,我就随便改了改啊!
裴如玉真想说,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想到的。如果很好想到,工部早就制出来了!
对于旁人可能是终身都越不过的高山,但对于白木香,她可能天生就是站在高山之上的资质。
——
清晨,天蒙蒙亮,月湾县的许多百姓便都早早的起床了,除了支摊子卖早点的,哪怕冬天没什么事的人家,也早早起床把门前扫干净,再有讲究的连门板都用布巾醮着热腾腾的皂角水擦了好几遍。更不必说县衙里雇佣的每天一早一晚清扫街道的人,更是天一亮就起床把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仔仔细细。
月湾县的人都听说了,今天有天使要来!
天使知道是什么不?天子的使者!
也就是皇帝老爷的使者!
过来做啥知道不?过来给咱们县尊太太县尊大人升官儿!
还不止县尊太太县尊大人,县里好些人都要升官得赏的!
譬如,余主簿三更天就摸黑起床,试戴买来的假髻,映着十根大蜡的通明烛光对镜感慨,“亏得如今咱们月湾县非比从前,不然哪里找这假髻去?我那帽子呢?”
戴上假髻新帽,换上新衣新衫,临出门前余主簿把自己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又抿着香油梳了三四遍,系上一根自家孙女编的红绳,这才自认潇洒俊逸的坐着孙子赶的驴车,带着儿子们出门往衙门去了。
同样一大早就到县衙的还有汤巡检赵巡检等人,另则今天纵是轮班在休的衙役们也俱穿上整齐的衙役服,过来衙门站班,主要想就近看一看天使什么模样,何等气派!
城门那里更不必说,早安排了站岗传信儿的城门卫,待天使快到月湾县的时候,县尊大人就要带着月湾县里大大小小的官员过去迎接天使仪驾!
原本不过封个五品官儿,裴如玉不过升半品,坻报上提一句也就是了。不过,穆宣帝主要是对白木香比较好奇,以往白木香在帝都就大有名声,虽然多是被人笑话的名声,有时穆宣帝还听到过一两耳朵:裴状元娶妻粗俗,特爱吃太平居的鸡肉小笼,恨不能住到太平居去。
反正,穆宣帝也好奇,能制出这样军中利器的奇女子是个什么模样,就派出了天使钦差,顺便巡视北疆。
——
奇女子白木香也激动的了不得,一听说还是天使过来给她封官儿,现做新衣来不及了,她也找了好几件鲜亮袍子准备接圣旨的时候穿,更是让窈窈给她梳气派的飞天髻,插上裴如玉送她的红宝石的首饰……从此以后,她就是五品官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