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司隐:“……”
融城主也是无奈,将盘坐着也能睡着的齐周灵抱了起来,让管事将小孩抱进隔壁的客房中休息。
做完此事,一扇红檀木门闭合,房中便只剩他们两人了。
融司隐看向谢虚。眸似墨点,唇色殷红的少年也正望着他。
氛围似乎又变得奇怪起来。
谢虚突然道:“我今日见的那些异邦人……”
他似乎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但关系到主角受,他还是对融司隐道:“沈谭来参加武林大会,而那些异人,对沈谭下了毒。”
谢虚得到的剧情并不全面,这一段是剧情中并未提及的部分,但应该是一个极重要的节点。
融司隐听到“沈谭”二字时,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只听到异邦人给“沈谭”投毒,才微微扬了扬眉。
“或许并不该说是单单给沈谭投毒了,依他们的话,更像是单单给沈谭解毒,”谢虚道,“我怀疑……”
融司隐何等聪明绝顶的人物,何况他受到的陷害,也从来不比其他人少。
“你怀疑他们给中原武林之人都下了毒,甚至是遍及整个武林盟?”融司隐的声音微冷,“若只是为了谋取一个武林盟主之位,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怕他们的野心不仅于此。”
这样的事,以往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要不然中原武林也不会和东西武林势如水火了百年,至近些年才略微缓和。
但真正令东西武林忌惮的,并不是那些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年轻侠客,而是坐镇武林盟的各门派掌门,和各方势力的掌权者。
而像他这一层面的高手,不可能被下剧毒也毫无所觉,若是那些轻剂量的药剂,在他运功吐息之间,大概就要被排解出去了。
“你有没听见,他们下的是什么毒?”
那名字其实是异邦话,不好直接译成官话,谢虚便给融司隐学了一下发音。
“叫‘粟石散’。”
他又将方才,那名叫阿野的女子和雪锦说的话完整重复了一遍,连
外邦腔调也学的惟妙惟肖,让融司隐自己判断。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踉跄声。
谢虚和融城主并未在意。
融司隐比他历经江湖的更多,立即意识到了对话的微妙之处,的确是隐含内情的样子。
可融司隐从未听过类似的毒物。
他道:“此事不好宣扬,以免打草惊蛇——毕竟想要给武林盟中的侠客下药,若是少了内应,也做不成这点。”
谢虚点头。但他转而觉得……融司隐似乎太信任他了。
“融城主,”他看向融司雪,“只凭我一席话,若我只是想的太多,误会了那些异邦人该如何?”
“防患于未然罢了,我只私下调查……”
融司隐微微一顿。
“何况,我相信你。”
谢虚不知为何,心底忽然间微动。
好似曾经也有人与他如此说过。
·
融雪城的下人都是极体贴的,眼见着主人房中的灯火未歇,便体贴地让小厨房又热了壶牛乳,配些好克化的甜点心送上去。
可管事还未走到房前,便听到那里面传来的那位公子的声音。
——那位被他们融城主放在心尖上,姿容如玉,好似仙人下凡般让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公子,正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主人、主人。阿野错了,你放过阿野……”
其中有些南方吴侬软语似的腔调,更为撩拨心弦。只听了一耳朵,管事踉跄一下,已经是火速用轻功弹跳到一边,恨不得挖下耳来。
融司隐从来都是让他们叫城主,绝没有“主人”这样的称呼。
而那公子声音又并无多少痛苦之意,还用了“阿野”这样亲昵的小名……
管事嫩脸一红。
他们的城主,好会啊。
第226章 天下第一(四十三)
齐周灵醒来时,天光大亮。
因那积蓄在膝盖关节处的隐痛被拔出,没了胀痛滋扰,他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但等用柳枝漱完口,见到谢虚来接他,他才想起昨天的情形,忍不住脸一红,踌躇地问谢虚:“我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
谢虚眼中略含一分笑意,揉了揉他冰凉的软发:“你是太累了。”
齐周灵支吾道:“嗯,对……我们回去吧。”
最近的日头也实在奇怪,前些天还是闷热骄阳笼罩,今天却又起了场雨。朦胧细雨打拂着柳枝飘摇,又刮起那些少年侠客的衣摆。
谢虚撑着伞,衣袖下滑了一截,瘦白的手腕被吹拂的冰凉。
现下正是卯时,武林盟中冷冷清清,看不见几个人影,只有鸟雀被雨水扑打的叽喳叫声。
齐周灵跟在谢虚身旁,似是有些恼怒地皱了皱眉。
“有人跟着我们。”齐周灵道。
虽然并无恶意——那些人也并不算很遮掩形迹,但对齐周灵这类感触十分灵敏的高手而言,无疑是有些不自在的。
谢虚道:“是融城主派来的人。”
他昨天像是瞒过了那些异邦人,但也不排除两边对着飚演技的可能。若是那些人谨慎着不想打草惊蛇还好,但万一生出了永绝后患斩草除根的心,谢虚连带着齐周灵都陷入危机中。
有融雪城的护卫看着他们,是警告也是防线。
齐周灵挑眉:“这是在武林盟,有什么……”他微微一顿,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昨天的那些异邦人。
谢虚并没有要故意隐瞒齐周灵的意思,少年也心性灵透,一点便通,顿时也起了防备。
谢虚又道:“这些天我们用膳,便由融城主那边送来。”
齐周灵不是会将这种要紧事宣扬出去的性格,何况现下东西武林和中原武林间矛盾一触即发,他要是将这些事透露出去,便是要撩拨是非了。
雨略微小了些。
清早虽人影稀薄,但还是有不少用功勤勉的少侠起来练剑。
譬如武林盟二少庄主,武林盟主的次子松献之。
他手持缠丝银刀,大刀挥舞间,隐见锋芒。
松献之因刀法修习的天地松灵决,要吐纳新鲜气息,不能闷在室内。而正好这点微风细雨,对习武之人也生不出什么妨碍,便索性在空旷院中,由细雨吹拂。
遥隔着几条细巷,黑发的少年牵着他旁边七八岁的孩子走了过去。
那不过是练功中漫不经心地一瞥,松献之也看不清那人相貌,只觉得那白衣人身形修长而瘦削,手中牵着一个黑发孩童,又举着淡青色纹着鹤羽的竹伞。
细雨朦胧,因那白衣人的伞要偏向他牵着的那个孩子些,背部便不由得被打湿了点,白衣黏在背上,将那两片蝴蝶骨勾勒得清晰,好似振翅欲飞的蝶。
便是没看清面貌,纵识无数美人的武林盟二少庄主,也一眼便认出,那应当是个极好看的美人。
比他品鉴过的那些素有美名的娇花,都要好看的多。
哪怕那是个男人。
平生只对女人有兴趣的二少庄主,也压抑不住心间那点怦然,眼见那白衣要消失在长廊尽头,他只将刀收回,迫不及待地要追上去。
便被人拦住了。
一黑一白两柄剑鞘,交叉挡在眼前。
松献之是武林盟的少主,一举一动都要被关注,时刻都表现的儒雅随和,要不然便惹人非议。可那抹身影太过勾人,
二少庄主再好的脾气也按捺不住,看着突然冒出来,以剑鞘相抵拦住他去路的两名黑衣侍卫打扮的人,忍不住怒斥道:“大胆!你们对我出手,是要和武林盟过不去?”
哪怕现下的武林盟主要换人,不再是他父亲,而他和兄长因为避嫌,也暂时不得参与武林大会。但是他们世家的底蕴势力,又怎么轮得到这侍卫打扮的人随意挑衅?
拦着他的护卫倒是对视一眼。
虽是武林盟的人,但融城主的命令……
“失礼了。”左边的护卫公事公办地回答,另一人顺势接上,“我们城主有令,不得让任何可疑人物接近谢公子。”
二少庄主的怒气几乎要憋不住地喷发出来,他冷笑一声:“什么城主?哪位城主还能在武林盟的地盘上管起我来了——”
“融雪城城主,融司隐。”两人同时道。
二少庄主微微一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位虽然年岁和他差不多,却比他父亲还在武林上地位超然的人物。他便是再嚣张愤怒,也不会说出对融司隐不敬的话。又想着,这算什么,示威么?
那美人,难不成是从融城主所居的春秋院中出来的?
看方向却是符合。
眼见那白衣的美人再不见一片衣角,二少主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吞,面上露出客气的微笑:“我不过想和那位公子做个朋友,看来是无缘分了。”
只心底,却是生出了暗妒之意,想着在江湖上名声如圣人又如杀神般的融城主,竟然也有这般爱好,还偏偏拦着人不准染指,未免霸道。
他真想戳穿这人的虚伪面目。
·
融司隐写信送给了在江湖四处游历的鬼医慕容斋,让慕容斋速赶来武林大会——天下奇毒,若说可解之人,慕容斋当是首位。
他又遣人去给那些医毒圣手快马送信,提到了异邦人和粟石散的事,静待答复。
接下来便寻着时机,将武林盟厨膳之事勘察了一遍。
除去厨房,连水源、米源、房中漆香,都彻底检查了一遍,倒发现了些微妙之处。
那些厨娘在做饭食之时,会放上一些被碾碎,看不出具体模样的花苞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