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木手里拎着篮子,里面装的全是珍贵草药,他献宝一样拿给令窈看:“四妹妹,我厉害吗?”
令窈往篮子里看一眼,随便拿出几样拿在手里把玩:“都给我吗?”
郑嘉木立马收回去,藏宝一样藏在怀里:“不能给你。”
令窈努努嘴:“小气鬼。”
郑嘉木也不在意,他将篮子放好,嘴里念念有词:“这些都是拿来救人的,给了你也没用。”
李太医笑着喝茶:“你还不清楚你四妹妹的性子?就是因为没用,所以她才想要。”
令窈瞪他一眼:“你怎么还不回汴梁,天天赖在我这里,你也不嫌羞。”
李太医:“之前是谁不肯放我走,现在翻脸不认人?”
郑嘉木恭敬为李太医添茶:“师父别和四妹妹计较,她口是心非,哪里舍得放师父走。”
令窈招手就要让人赶客。
郑嘉木忙地讨好她:“四妹妹莫生气,我和师父怕你闷得无聊,所以特意来找你,问你想不想去翡明,和我们一同游山玩水?”
令窈还没回答,旁边李太医插嘴说:“不能去翡明,三年一次的翡明总宴在即,我们最好避开,改去临南罢。”
令窈来了兴趣:“一个游宴而已,何必避开。”
李太医语气严肃:“翡明总宴与你去过的那些宫宴游宴不同,若是误闯,轻则受罚,重则丢命。”
郑嘉木也说:“十二名门的集宴,皇家之人也不能入内,四妹妹还是同我们去临南罢。”
令窈皱眉。
他们俩不说还好,说了她就更想去这个翡明总宴了。
她对这个翡明总宴有些许印象,十二名门世家搞出来的幌子,说的好听点是聚贤切磋,其实就是攀比炫耀各家实力。
郑嘉木窥出她想做什么,说:“若是穆少爷在,兴许他能带四妹妹入宴。”
李太医连忙添一句:“那可未必,翡明总宴不许女子入内。”
令窈郁闷地吃口樱桃。
什么破玩意,还不许女子入内?
若是穆辰良在,肯定能带她入宴。
只要她同他说一句,他才不在乎那劳什子规矩,谁若敢说什么,穆辰良发起狂来,说不定连翡明总宴都给掀了。
前世他为她闹过一次,只不过不是翡明总宴。
郑嘉木问令窈:“穆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令窈漫不经心说:“不知道。”
但其实她知道。穆辰良给她写了信,他说自己两月后就回。穆家老太爷去世,他不得不回去奔丧。
老太爷去世,穆辰良提了辈分,以后就不是穆家嫡长孙,而是穆家嫡长子了。
李太医和郑嘉木说着去临南的事,令窈一个字都没听,脑子里全是翡明总宴的事。
越是去不了,她越是心痒痒。
第二日找人打听,听闻宴上全是她没见过的新奇把戏和各地美食,既好玩又好吃,令窈心动了。
她提笔写信给穆辰良,让他立马赶回来带她入宴。
一封信写好又撕掉,不是耻于求他,而是不想做无用之功。
穆辰良奔丧呢,怎么可能放下穆家的白事,他若赶回来,定会被人扣上不孝的罪名。
穆辰良羽翼未满,顶了不孝的罪名回来,他们哪还能入宴?
令窈放下纸墨,连连叹气。
鬓鸦小心提议:“要么问问孟先生?”
令窈疑惑:“问他作甚?”
鬓鸦哇一声,嗤笑:“你竟不知道你自己的师父是翡明总宴状元吗?”
令窈眨眨眼,她还真不知道。
鬓鸦:“当年孟先生在总宴之上,力压十二名门世家所有人,第一次夺状元时,他才十岁,自那之后,翡明总宴状元的位子就一直是先生的了。”
令窈双手绞在一起。
夺翡明总宴状元者,天下闻名,她不缺那个虚名,所以不关心与她无关的事。
她知道孟铎年少成名,但不知道原来他的名气是由此而来。
夜里,令窈去书轩斋上夜课,刻意从山阳嘴里套话:“你和先生今年不出门吗?”
她难得放软声调同他讲话,山阳警惕地看着她,往后退几步,做好随时飞上树的准备:“不出门。”
令窈往前走两步:“我记得几年前你和先生出了趟远门,好几个月才回来呢,好像是去什么翡明?”
山阳阻止她继续靠近:“你是说翡明总宴吧?三年前去了,今年不去。”
令窈有些急,一双手搭过去摇他肩膀:“为何不去嘛?”
山阳如临大敌,冷漠的脸有些慌张:“你你你好好说话,别别别撒娇。”
令窈憋笑,有意让他崩溃,越发娇软:“好山阳,快跟我说说嘛。”
山阳噌地一下爬上树,迅速之快,令人咋舌。
他金鸡独立树枝间,呼吸总算平缓下来,冲她扮鬼脸:“就不告诉你。”
令窈双手叉腰,原形毕露:“臭山阳!你给我下来!”
山阳一动不动。
令窈挽起袖子裤脚,作势就要往树上爬。
山阳紧张了:“你你你你你——”
令窈露出皓白贝齿:“我练过了,爬树不是什么难事,你且等着我逮你。”
她抱住树干刚要脱鞋往上爬,被人从背后揪住。
孟铎清冷的声音落下:“不得胡闹。”
令窈回头,尾音拖长:“先生——”
书案边。
孟铎斜斜一缕视线飘过去,令窈正低头专心研墨。
夏日炎热,她又爱闹,额边发丝沾了汗水,小嘴微微张开呼气。
孟铎绕过书案往外间走。
令窈听见水声淅沥,好奇往那边看:“先生要净脸吗?我去屋外唤婢子打水。”
“不用,我自己来。”
半晌。
孟铎绕过屏风,手里拧过的湿巾帕,他站在她身侧,将巾帕递过去:“你额上全是汗,拿这个擦擦,我拿冰块镇过,凉快得很。”
令窈惊讶,笑着打趣他:“原来先生打水是为伺候我。”
她放下墨块,想要接过巾帕,一双手伸出来脏兮兮,全是墨渍。
孟铎迟疑半秒,收回巾帕:“罢。”
令窈急着用那凉凉的巾帕解暑,“先生给我。”
话音刚落,沾湿的巾帕落到她额间,孟铎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巾帕,细细为她擦拭额面。
黏热的感觉一扫而空,凉爽的感觉取而代之。
令窈忍不住吁口气,舒服地闭上眼,任由孟铎为她擦脸,嘴里不忘恭维他:“先生真好。”
孟铎指间动作未停。
她嫌天气燥热,粉黛未施,头上多余的钗簪都没戴,随意一个云髻挽在脑后,松松垮垮的丹碧絳纱裙衬出雪肌凝脂,腰间莫说禁步,就连束腰都不曾绑,只一根细细的丝绸流苏系在细腰上。
风吹进来,吹动她裙摆翩翩,袅袅娜娜。
巾帕自那方小巧下巴蹭过,孟铎有所犹豫,不再往下。
令窈却在这时仰了仰,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碰到她细长白皙的脖颈。
触手生温,细腻如玉。
她已不是八岁的模样,女子豆蔻年华的美好早已展露出来。
她有着胜过旁人百倍的纯真姿态,这份如白纸般的纯洁与生俱来,以至于连他这样冷漠无情的人都被迷了眼,一直将她当做需要人看护的幼崽。
他一手将她教大,如今她除了有张魅惑人心的脸,还有足以征服领土的智谋。世间万万人,却只有一个郑令窈,正如天下只有一个孟铎,再找不出第二个。
他教出了什么,他自己清楚。
孟铎垂下视线,将巾帕塞进她手心:“你自己擦。”
令窈摊手:“可我手脏。”
孟铎已经坐回去。
令窈无奈,只好收起等人伺候的作态,跑到外间净手,洗了手,又用水湿了额面,捧几块碎冰拿布包起来,整张脸都贴到冰团上,冻得发出几声怪叫。
孟铎在里面听到,先是问:“发生何事?”
不等她回答,他回过神,沉声:“净会捣怪。”
令窈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冲过去。
几年的磨砺,磨掉的是他的锐气,不是她的。
她早就不怕他。
她心系翡明总宴,从后面倚着他坐着的椅背,问:“先生,霸占翡明总宴状元位子的感觉如何?”
孟铎语气淡淡:“没什么感觉。”
令窈耐不住性子,小脑袋搭在他耳边,急哄哄求:“先生,你心爱的徒弟想要去翡明总宴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