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觉得蓁蓁那孩子挺好的，你也知道蕴钧这孩子不容易，所以他想要的咱们都别拦着。”
温奶奶语气平和，心态一如既往的平稳。
冯艳霞因为叶蓁蓁的出声看不上她，这一点他们都没想到。
毕竟，她自己也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当年进了文工团。
一路辗转来到京城，后来认识了温建国，嫁进了温家。
赶上那样的年代，冯艳霞的贫农出身在当时是好出身。
比知识分子、科学家、地主或是资本家之类的都要高人一等。
她那个时候嫁进温家从没觉得自己高嫁，所以现在也没想过自己是不是没理由没立场去嫌弃叶蓁蓁。
“我不管，如果你们非要给蕴钧那孩子弄什么冲喜，想要给他订婚，那这人选就绝对不能是叶蓁蓁。
“要么就选清云那孩子，要么就等蕴钧醒来自己决定。”
温老爷子这几天呆在医院里本就心焦，这会听着冯艳霞居然还在这种事情上叽叽歪歪，心里就格外不喜。
“清云那孩子？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蕴钧就没看上她！
“蕴钧娶媳妇，是要跟你过日子还是要跟他自己过日子？
“倒是没看出来，你也算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学会了这套！”
时代一点点的变，风气也在一点点的变。
日新月异间，当年的那些纯粹和风骨全部随着时代的洪流被冲刷殆尽。
冯艳霞的想法并没有错，她就是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助力。
希望他以后在军中走的更顺畅一些。
徐清云的容貌就真的比叶蓁蓁好吗？也不见得。
只是她有一个做参谋长的爷爷，叶蓁蓁没有。
仅此而已。
京中的贵妇圈子里，最喜欢讨论的就是谁家谁家的丫头大了，谁家的谁又升职了。
这一切的背后，交织的不过是权利和欲望。
冯艳霞身处其中，时间一长有些事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
她自己不觉这有什么错，可被温老爷子这样用拐杖跺着地说出来，就有些难堪。
尤其，将她那点小心思毫不遮掩的摊开。
走廊的另一端，匆匆赶来的叶蓁蓁和徐清云全部站在那里。
那样的对话落在她们的耳朵里，没有一个人有胜出的感觉。
徐清云心里是诡异的庆幸，她竟然庆幸自己有一个做参谋长的爷爷。
不然，她也会向其他人那样被三振出局。
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走吧，去看看他，他已经在病房里躺了好多天了。”
从送到医院就一直在抢救，这些天，他已经被抢救了好几次。
那个听来可笑的冲喜会被温奶奶一直念叨着，不是她真的就封建迷信。
而是这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不管有没有用，他们都只能用力的捏住。
不然，人要是真的就这么没了，怎么办……
那样的是后果，谁都承担不住。
徐清云说完就扬着头，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迎着冯艳霞就走了过去。
何家英在叶蓁蓁的肩上拍了拍：“走吧，蕴钧等着你呢。”
是啊，那人等着她呢。
她欠了数不清的人情要还，那人怎么会不讨债就那样离开。
叶蓁蓁死死的攥着拳头，手心中潮湿一片。
眼睛还有些肿，可那种得体的笑她也会。
她前世里做销售的时候，这种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就是必修课。
她也可以不输阵的。
“蓁蓁丫头来了？好，好。”
温奶奶拉着她的手慢慢的拍了几下，可拍着拍着眼睛就又红了。
叶蓁蓁忙老人孱弱的肩头揽住：“温奶奶，半年不见您又变美了。”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温奶奶知道她是想让她心情好一些，不要太伤感，就配合的跟着开了开玩笑。
一旁的冯艳霞扫了一眼，接着就是一声冷哼。
果然上不得台面，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叶蓁蓁现在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冯艳霞，玻璃窗里，全身缠满绷带的温蕴钧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紧紧闭起的双眼间，眉心似是还微微蹙起。
他是能听到大家的话还是睡梦里都在担心部队里的事情？
叶蓁蓁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就希望有奇迹能出现。
下一刻，他就能睁开双眼跟她对视。
是了，他都这样躺在这里，因为使命因为责任因为心头的信念。
他就算从没有跟她说过任何承诺的话，也从没告白过，那又怎样？
这就是一个喜欢用行动来表示的人。
叶蓁蓁的嘴角扯着笑，可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又挂满泪。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
温奶奶攥着手帕抬手在她眼角上擦了擦，“放心吧，这孩子是个命大的，老天爷还舍不得收他走。
“再说，他还没结婚呢，他自己也舍不得是吧。”
温奶奶的话安慰中带着促狭，让叶蓁蓁又红了脸。
什么叫做他也舍不得！
那人之前可是一直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
就没有跟她动手动脚过。
一直到夜里，病房中的情况都很稳定。
他们这些亲友进不到病房，就各自回去。
温老爷子这些太难血压居高不下，直接在住院部里要了一个床位。
一边控制血压，一边时刻盯着温蕴钧的情况。
温奶奶身子本来就不算好，也禁不得这样的一再折腾，扯着还跟斗鸡一样的冯艳霞就回家去了。
“我在酒店给你留了房间，现在过去吗？”
走廊中的人都散了，只剩何家英和叶蓁蓁两个。
叶蓁蓁看着窗子里的那道人影，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今天先不了，我也不累，在这里多看一看，你先回去吧，今天真的是辛苦何大哥了。”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
她就是回了酒店也睡不着，还不如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一坐，还能一直看着温蕴钧。
放下心中最后的那份自尊，只让渴望支配身体。
她最想做的一直都是可以陪在温蕴钧的身边看着他。
不论是怎样一种身份。
何家英许是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有些激荡，也不勉强，只将自己之前淘汰下来的大哥大塞在她的手上。
“有事给我打电话，如果累了就自己回酒店去，我在前台已经打好招呼。”
叶蓁蓁听话的点头，也不扭捏，直接将大哥大装进自己的背包里。
“何大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这种时候她又怎么能给别人添乱。
何家英忙了一整天，这个时候确实有些累了。
走廊里就只剩叶蓁蓁一个人，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哪怕半张脸都被氧气罩挡在后面，她依旧觉得床上的那个人格外耀眼。
她嘴角噙着笑，突然就想到他们在山县的村道上第一次相遇。
那个时候，他望向她的目光还带着嫌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里就只剩一点平和和追随？
叶蓁蓁好像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强行的撩过他，一次次的占他的便宜。
认真算来，她其实一直都占尽了便宜。
快点醒来吧，你如果愿意我跟你订婚，我就一定毫不犹豫。
温奶奶说的对，你都还没有结婚，不应该甘心这辈子就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