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对他没什么好气,他抱着小宇宙在凳子上坐下,冷声道:“别废话,有事直接说,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问你。”
谢雨星的目光落在小宇宙身上:“都这么大了啊。”
叹完,又说,“你们问吧。”
“薛纵呢?”贺宙问。
谢雨星语气淡淡:“陪季恒。”
季屿一顿,接过话:“你的伤……”
“季恒朝我开了一枪,锁骨断了。”
谢雨星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浑不在意,“我和薛纵的关系被他发现了,就这样咯。”
季屿:“……”
他跟贺宙对视了眼,两人都没料到是这种发展。
按照季恒给他发的几次威胁短信来看,薛纵和谢雨星之间的联系绝对不是近期的事情,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从前他们一直掩饰得很完美,怎么突然就暴露了?
“你们呢?”谢雨星朝他们抬了抬下巴。
他语气自然,表情随意,似乎真的就是在跟朋友聊天叙旧一般,“怎么都受伤了?”
季屿道:“车祸。”
说完他盯着谢雨星,观察着他的表情。
谢雨星点了点头,看起来并不怎么惊讶。
“意料之中。”他道。
贺宙开口道:“你知道是谁?”
谢雨星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他自顾自地说:“季远生这回铁定要倒,那么他的资产就都落到了文语薇和季恒的头上。”
他看向季屿,“你应该没有。不过江若烟有一笔遗产,她的那份自然是留给你的,你只要去办理遗产继承手续就行。”
季屿拧起眉:“所以?”
“如果薛纵跟季恒结了婚,那么季恒的那份就等于是他的,季氏就得一朝变天,改成他的姓,但是……”
谢雨星忽然勾起唇,笑容愈来愈大,“季恒跟薛纵之间有了裂隙,他们的婚礼将无限延期。”
说到这,谢雨星的眼里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他的手指一下下地抚触着手里的眼镜框,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可配上他苍白病态的脸,就显得有些渗人。
季屿打量着眼前的人,眼里写满了陌生。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谢雨星那热情又洪亮的大嗓门。他总是元气满满地在他耳边突突突突地说话,每天接他放学,等他下学,欢欢乐乐地跟他说着学校的八卦。
一个人怎么能伪装得这么好?
这时,一旁贺宙忽然开口道:“所以,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薛纵和季恒结婚,之后季远生的研究被曝光,他被处以死刑,接着遗产分割,薛纵顺利接手季氏家业。现在很显然,事情出现了变故,季恒不一定会跟薛纵结婚,所以薛纵必须从其他方面入手。”
他停了停,目光直直地看着谢雨星,“因此,才有了昨天那场车祸。我猜,江若烟的遗产里一定有季氏的股份。”
谢雨星笑笑,没说话。
季屿也很快理顺了贺宙的话,他想了想,不由皱眉:“你不是很喜欢薛纵吗?为什么要坑他?”
薛纵是个思虑周全且善于隐忍的人。
他能够在季远生手下蛰伏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让计划随意出现意外。
可偏偏,事情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
先是季远生的实验被提前曝光,接着又是薛纵和季恒婚期的无限延迟,而这两个致命的意外,全都出在谢雨星身上。
他在sa开业典礼上现身,当天季远生便飞往了非国。
接着又是他和薛纵的关系忽然曝光,原本定下的婚礼变得遥遥无期。
薛纵筹谋许久的商业帝国,朝夕之间变成了海市蜃楼。
季屿一直没把谢雨星当回事,认为他只是一条走狗,一个活在暗处的恶心小人。
听季远生的话,也听薛纵的话,墙头草一根。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可怕。
谢雨星勾起唇,笑容一如往昔,充满了阳光和朝气,可说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我怎么会允许他们两个结婚呢?”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淡淡的,却充满了凉意。
季屿沉默片刻,心说这丫不愧是季远生养大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变态。
不过……
他怎么想的、做了什么、坑了谁都无所谓了。
季屿慢慢撸起袖子:“你话说完了?”
谢雨星看着他的动作,眼里有些莫名:“说完了。”
季屿:“那轮到我问你了。”
他把两边的袖子都撸到了手肘处,“你这身板还能扛得住一顿暴打不?”
第62章
季屿撸起袖子, 把小宇宙送到了贺宙怀里。
贺宙接过,挑眉看他。
想了想, 他没吭声,坐下后伸出手虚虚地挡在小宇宙眼前。
“唔哟?”小宇宙不满地推他的手。
贺宙压低声道:“接下来少儿不宜,你不能看。”
忽略身后的动静,季屿面色沉沉。
他走到谢雨星病床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上次你走得太快,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反应, 这回既然碰上,我琢磨着吧,该补上的还是得补上。”
谢雨星打量着他的举动:“所以你想打我?”
“是不是觉得我很温柔?”
季屿嗤笑了声,眼底阴沉一片, “你做的那些事,一顿打也太便宜你了,不过不打……那特么不更便宜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记拳头狠狠袭上谢雨星的颧骨。
只听一声闷哼, 单薄的身体毫无反抗地倒向床另一边。
微长的头发遮住谢雨星的眼睛, 他保持着侧倒的姿势不动, 只嘴里发出两声带着嘲讽的低笑。
笑?
还笑??
季屿心头怒意更甚, 他根本不想问他在笑什么, 直接倾过身,单膝跪上病床, 一把攥紧谢雨星的领口, 把人提起后又是狠狠两拳下去。
结痂的嘴角再次开裂, 血色染上季屿的拳头。
他压低身,声音咬牙切齿:“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嗯?”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谢雨星的脸色愈加惨白,额头布满冷汗,“别那么天真了。事情已经发生,结果也无法挽回,问了又能怎么样?”
季屿拧着眉:“我问你,你就回答,懂?”
谢雨星轻笑两声:“那你想听什么?想听我说我很后悔、很对不起季屿,想听我说这样那样的悲惨理由,想听我说我不是出于本心,是被迫的,是身不由己?你想听这些吗?”
季屿抿紧唇,喉结上下滚了滚。
淌着血的唇角上扬,谢雨星看着他摇了摇头,声音低如叹息:“没有,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没有。”
一股气忽然泄了,季屿放开了谢雨星的领口。
他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的怒意在瞬间消弭无形。
季屿的神色变得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你真的把季屿当过朋友吗?”
谢雨星不吭声,眼里露出些许疑惑。
季屿一字一顿:“回、答、我。”
谢雨星沉默片刻,呼了下气:“当然。”
他眼眸微垂,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我们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是吗?”
谢雨星抿唇,眼底划过一丝痛苦,但很快消失不见。
他抬眸看着季屿:“是,那又怎样?”
季屿倏地笑了。
他眼眸弯起,笑得开怀,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好消息。
“那恭喜你啊。”
谢雨星神情错愕。
“你把你唯一的朋友害死了,不就没有朋友了么。”
季屿笑着俯身,盯着谢雨星的眼睛,字字珠玑,“相信我,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么相信你、到死都相信你、最后一个电话都打给你的朋友了!因为——”
“你、不、配!”
病房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发出低低的声响。
谢雨星怔怔地看着季屿离开的方向,泪水忽地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滴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