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笑道:“臣妾还要好好活着,当太后。圣上不是说臣妾是您养的狗吗?这狗还活着,您却要死了。”
“你这毒妇!”景明帝疼得倒在地上,打着滚想要消磨疼痛。“你这是弑君,外面的人一旦进来你也得不得好死!”
皇后听了笑笑,“圣上这是说得哪里话?圣上是被瑞王进贡的葡萄害死的,跟臣妾有什么关系?”
葡萄!景明帝伸长了脖子看向桌子上那一盘紫葡萄,这才想到了方才灵嫔的不对劲,原来两人竟然勾结起来害他!
“毒妇!都是毒妇!害朕也就罢了,竟然还要陷害朕的瑞王!你们其心当……当诛。”
皇后见他嘴角渗出血迹,笑了:“圣上,你说你这一生好笑不好笑,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宠爱,宠爱的时候将其视若珍宝,嫌弃的时候又弃之敝履。这也就罢了,你偏偏还因着瑞王宠爱安婕妤那个蠢货。”
“说白了吧。臣妾还没见过比安婕妤更蠢的人,你也不见得有多喜爱她。只是因着瑞王那张脸。因着这张脸,你偏爱瑞王,打压太子,甚至任那些宫人欺压东宫。”
“你要是摆明车马,真的不要脸也就罢了,臣妾也能说您是个至诚至信的汉子。可您呢?愚蠢轻狂,既想要贤君的名声,又要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想让天下人都是瞎子聋子是你掌心的傀儡!”
“您不是说要臣妾感恩戴德,感恩您将臣妾封做皇后吗?臣妾该感恩的应该是安婕妤才对,谁让安婕妤那个蠢货在立后的时候偏偏干出欺压太子的事,还被外臣给撞到了。”
“臣妾都能想到你是怎么想的,臣妾被你灌了药不会有子嗣,挡不了安婕妤的路,还能替安婕妤挡下后宫的算计。臣妾想要皇后这个位子,臣妾做了。可您呢?既想让臣妾做事,又觉得臣妾碍了安婕妤的路,对臣妾横挑鼻子竖挑眼。”
“明明是君主,偏偏生了一副后宫妇人的心肠。处处算计生怕别人占了你分毫。”
皇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在地上蠕动的景明帝,“现在终于轮到臣妾训斥你了。可真痛快啊。”
她看了眼景明帝,见他往门那边蠕动,笑道:“圣上别忙活了。好好听臣妾的话不好吗?臣妾可是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呢。你说你这一辈子,为了什么?死后怕是连个怀念你的人都没有。”
景明帝攀着青石地板一点点往外挪,可眼前逐渐迷糊。
皇后却故作听到了声音,捂着耳朵大声道:“你说瑞王?噗嗤,你说瑞王要是知道你对他的父爱全是因着他那张跟先皇如出一辙的脸,你说他会怎么想?”
她扶额苦恼道:“唉,咱们这一辈子啊,全是因着太爱名声了,反而憋屈了自己。反倒是太子妃,除了名声怕是什么都有了。”
见景明帝停了下来,她蹙眉上前重重地踢了踢他,“喂,别死啊,还有事儿要办呢!”
皇后难得耸耸肩膀,让一直候在门外的华嬷嬷将门打开,冲华嬷嬷使个眼色,登时扑到景明帝身上,嚎啕大哭,“圣上!圣上!来人啊,宣太医!”
华嬷嬷也立马应和,急急跑出乾清宫,大叫道:“来人啊!召太医,圣上不好了!”
整个皇宫都乱了起来,一群人涌进乾清宫,就见皇后哭得肝肠寸断。
皇后见有人来,仓皇喊道:“快,快将圣上移到龙榻上,太医来了吗?”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景明帝搬到龙榻上,可眼见景明帝已经脸色灰败,出气多进气少,无力回天了。
禁军统领邓将军劝道:“皇后娘娘,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将各位皇子和内阁大臣招来,商议立储大事。”
“立什么储?”皇后厉声痛斥:“圣上还活着呢!你就谈立储,你居心何在!”
邓将军大急,“娘娘,立储之事拖不得。”
“你不必多言。去召太医,然后将瑞王缉拿归案!”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捂着心口差点喘不上气来,“都是瑞王这个不孝子,竟然进贡有毒的葡萄毒害圣上!可怜圣上平日里最疼他!”
邓将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娘娘是说瑞王……”
“那盘葡萄是瑞王进贡的,灵嫔可为证。圣上就是吃了那盘葡萄,在本宫面前倒下的,圣上!圣上!”皇后泣不成声,干脆扑到景明帝身上嚎啕大哭。
恰好此时李太医赶来,只看了一眼就冲邓将军摇摇头。
邓将军立马肃了脸色,“来人,瑞王图谋不轨毒害圣上意图篡位,罪大恶极,众人随我将瑞王缉拿进宫。”
他说完又转身看向呆滞的皇后,叹口气,“皇后娘娘,如今还是赶紧将太子宣过来,稳定朝局。”说完却见皇后伤心得根本没有回应,只能又喊了一声。
皇后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草草点点头便捂着脸哀声痛哭起来。
当日亥时初,满京城戒严举丧。
第66章 完结
举国大丧, 皇二子太子郭楽继位, 太子妃郭童氏为皇后, 其二年为景苠元年, 大赦天下。
不过几日, 童珂就搬到了坤宁宫。太后干脆利落地搬到了乐寿堂, 将坤宁宫空了出来,也不跟太皇太后争利。
童珂一大早就去乐寿堂给太后请安, 两人言笑晏晏地去慈宁宫。
童珂见太后脸色红润, 似乎比以往圆润了些, 便知没人怠慢乐寿堂。不过话还是要说到位的, “母后,乐寿堂毕竟是才打理出来,吃的用的有什么缺的让华嬷嬷谴个小宫女去知会一句就成。”
太后伸手拂过路边的梅花,笑道:“皇后不必客气。你也知道哀家, 这一辈子唯一挂念的也就是我的侄子了。慕慈如今能光明正大地出来见人出仕,多亏了皇后从中斡旋。”
“这事母后应得的。”童珂没有把话说白, 但是都知道宫中变故多亏了太后。
“皇后, 咱们不过各取所需。以后慕慈的事还需要你多加照顾。欧阳家虽然落没了,可到底是没脸没皮的东西, 恨不能巴在慕慈身上不下来。哀家身处深宫, 力所不能及, 只能仰仗皇后了。”
童珂沉吟片刻,轻声道:“母后,慕慈尚未长大, 以后也是要入仕的。这倒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只是内帷无人照料,免不了被别人算计。”
“皇后的意思是?”
“先为慕慈寻一个知根知底的女子,先下手为强。成亲之后,许多事就可以办了。”
童珂再清楚不过,欧阳家想长长久久攀住李慕慈,最好不过给李慕慈安排一个受欧阳家掌控的女子。可要是她们先下手为强,给李慕慈操持一个能立得住的媳妇儿,欧阳家不值一提。
更何况,这媳妇儿寻好了,也算是变相给李慕慈找了个靠山。
太后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哪里去寻?她想了又想,余光却瞥到跟在皇后身后的妙兰,顿时愣了下,突然笑道:“皇后,哀家有个难言之情。不过哀家也还记得,当初你还欠哀家一个承诺。”
“母后尽管说,儿臣你是知道的。说到做到。”
太后笑着牵起妙兰的手,道:“你看能否割爱将妙兰赐给慕慈为妻?”
童珂全然没有想到太后会这么说,愣了下。妙兰也是一脸惊吓,被太后牵着手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哀家知道你倚重妙兰。可妙兰毕竟是正当年,你也不能耽误了她。慕慈呢,你是知道的,不是太聪慧可还是有些才干的,学问才貌也不差,来年恩科定能在两榜之内。”
“退一步说,即使真的中不了,哀家就是捐也要给他捐个官。妙兰是个好姑娘,可毕竟是奴籍,你怎么忍心她出宫嫁个寻常人家受苦?”
童珂闻言蹙眉,她着实想过妙兰三人的亲事。奴籍倒也不是事儿,只不过却像太后所说,高门子弟都知道来历,定然不会娶妙兰为妻。可为妾,她定然是不肯的。
反过来讲,李慕慈不失为一个好归宿。李慕慈她专门了解过,诚实有余魄力不足,考个两榜进士是绰绰有余。以后有了靖安侯府和她的扶持,仕途无忧,也不敢对妙兰使眼色。
不过心里这般想,可到底还要妙兰自己愿意。
她笑道:“母后一时提起,儿臣这倒半天理不出个头绪。还得等儿臣细细思量过,总不能成一对儿怨偶。”
“这是自然。”太后对这件事有十足十的把握。对妙兰来说,慕慈是她最好的选择。而对慕慈来说,妙兰身后站的可是靖安侯府和皇后,只要皇后不倒,慕慈可怕保一世无忧。
这念头一起,童珂就一直在记挂这件事。
一回坤宁宫,她就急急让齐嬷嬷去打探李慕慈的事儿。却见齐嬷嬷猛眨着眼给她使眼色。
童珂微愣,回头就见刚刚登基的郭楽歪在临窗的软榻上笑吟吟地望着她。
嘴角跟着不由自主地划出一个弧度,她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跑了过去,“今儿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那些大臣吵得我头疼,我装病避避。”郭楽顺势牵过她的手放在心口,惬意地眯起眼睛,“吵得我心口疼。”
看着他这副模样,童珂眼角微抽,这些日子他可装病太多次了。“守丧呢,规矩点。”
郭楽颔首,却没说话,顺势揽过她,“陪我躺一会儿。困。”
童珂也没了法子,只是还没说话,旁边的齐嬷嬷就急匆匆凑过来帮童珂脱了绣鞋,掖了被角。
瞅瞅这流云似水的动作,童珂觉得自己像是被献上的美食,躺好等着被吃即可。
童珂无奈,捅捅闭上眼的郭楽,“太后方才跟我提议,让妙兰嫁给李慕慈。你觉得如何?”
“可。”
童珂见他眼都未睁,皮笑肉不笑道:“你可以去批折子了。”
郭楽本能抱紧了她,生怕她故技重施又将他踹走。“是真的可以。其实你不必忧心其他,有你在,随意找个人都不敢对妙兰不好。挑样貌才干倒不如挑个好性子的,这方面来讲,李慕慈还不错。”
“话虽如此。”童珂犹豫。
他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道:“如若你舍不得妙兰她们,就再留一段时间。大丧未过,你还有的时间好好琢磨。”
“那倒也是。”童珂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对了,灵太妃拒绝了出宫的提议,只说请我们多照顾薛灵含。这一一点下来,我倒是成了媒婆了。”
一句话惹得郭楽轻笑出声,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细细端量半晌,“让我来看看,哪家的媒婆竟有这般国色?”
说着,他慢慢凑近,轻啄了下她的眉眼,“哦,我家的。”
童珂反手揽住他的颈子,回吻,“嗯,我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本文到现在就完结了,多谢小天使们的陪伴和阅读。希望下本能给你们更好的阅读体验。
还有三章番外,大家视情况观看。
第67章 番外一
新皇登基, 大赦天下。
只是王孟若没有想到这“大赦”还能赦免他这个在暗室里的人。
他等了又等, 却只等到童珂身边的宫女妙奇, 等来她的一句, “再也不见。活着才是我对你最好的报复。”
当时只是心疼那句“再也不见”。
心疼两人之间恍如隔世, 他甚至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认识了。
心疼失去她, 再也无法得到她。
可真正从暗室归家之后,才真正明白她后面那句话, “活着才是我对你最好的报复”。
新皇登基, 瑞王背上了“毒害先帝”的罪名, 王家背靠瑞王府, 理所应当被新皇疏远。
新皇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摘掉他与父亲的乌纱帽,可明眼人都知道新皇不待见他们父子。不用新皇插手,朝中同僚很快就将手伸向他们,抓住父亲一个错处就轻而易举罢免了父亲的官职。
至于他, 理由就更好找了。
无故失踪,贻误政事, 他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摘了乌纱帽。不过, 他还真的没有理由争辩,难不成他要说他被新皇绑架了, 才没办法处理政务的吗?
嗤, 鬼才信。
直到这个时候, 他才明白前世的如鲠在喉是多么不值得。前世新皇并未冲他下手,也没鼓动别人,任由他一步步往上爬。
如果他前世没有鬼迷心窍地想着跟新皇作对, 甚至对岳父靖安侯下手,现在珂儿是不是还是他的?他是不是还是前途光明的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