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也更清楚,这一次姜若想办法去找姜耀后,迎来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随着场景的推移,陆止的脸色也开始变了,当年那一场宫变中祭的除了姜若的性命,还有他还有无数不知名宫人的性命,当时不管是他还是别的宫人,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因为宫变死亡,时隔千年陆止才知道,他们都是随着姜若一起,成了大黎江山最后的祭品。
皇宫中姜若终于从纸人役鬼处得来了姜耀的消息,她用幻术骗过了自己寝宫的所有人,悄无声息地逼近姜耀所在的宫殿。
姜耀并不在帝王应在的寝宫中,而是被转移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宫殿中。
这座宫殿虽然偏僻,但其奢华程度却不亚于帝王寝宫,姜若常年不在皇宫,不知道皇宫中什么时候翻盖了这么一座奢华的宫殿。
所以走进宫殿的时候她蹙起眉,仰头环视了这座宫殿一圈。
但是从纸人处传来的消息,纸人查看这座宫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姜耀也的确是在这栋宫殿中。
所以当年的姜若也只是怀疑了一下,就因为急着找出姜耀直奔大殿之中。
进了大殿之中姜若心中警惕更深,这里不止奢华程度堪比帝王寝宫,就连其中的摆设布置都与皇帝所处的宫殿别无二致。
姜耀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皇宫中另建了这么一栋帝王宫殿,这栋帝王宫殿建造出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大黎是玄学盛行的地方,就算是普通人也知道讲究个建筑风水,规避一些犯了忌讳的行为。
姜耀身为大黎帝王,就算私生活再混乱无忌,也不可能在这个方面乱来,姜若不相信姜耀不懂双生殿对主人的危害,除非是这栋宫殿不是在姜耀的授意下做出来的,也就是说早在她回宫之前,姜耀就已经被控制了,或者可以说姜耀的中毒,这段时间宫中的流言,都是对方计划中的一部分。
至于对方想要对付的是谁,那自然不必细说了,定然是她这个不肯老老实实只做个柔弱公主的永嘉帝姬了。
不等姜若再细思其他事,一声微弱的呼救声从主殿传来:“救命,阿姐,救我。”
姜若眼神一凝,快步走到了主殿,只见主殿的正中央偌大的镶嵌着珠宝的黄金椅上蜷缩着干瘦熟悉的人形,那人正是中毒过深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的姜耀。
姜耀抬起头,五官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变形了,一双眼睛大的吓人,眼睛下挂着两个大大的乌青色眼袋,耳朵鼻孔嘴巴都不停地流着血,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简直像是地下爬出来的小鬼。
“阿姐,救我……”
姜耀挣扎着从椅子上抬起手,如骷髅的手颤抖着伸了出来。
姜若当即心头火气,三两步走到黄金椅边,握住姜耀的肩膀就要把对方提下黄金大椅,同时她警惕地试探着黄金椅。
出乎姜若意料的是,黄金椅上根本没有什么玄术机关的痕迹,好像就只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阿姐,这样不行的,这是姬家设计出来专门用来困囚拥有金龙命格的帝王,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一把普通椅子,阿姐,我被困住了,走不掉的。”姜耀虚弱地呻·吟着:“阿姐,我知道姬家的阴谋,你不要管我了,你赶紧走离开皇宫,只要你还活着,大黎就有希望。”
当年的姜若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姬家能狂妄到什么地步。”
姜耀的眼神变了:“阿姐……”只是当年的姜若没有看见。
“阿姐,也许对方当我已经是死人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我,我听他们说起过办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阿姐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围观的陆止和褚离化成的纸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哪怕他们当年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也知道当年实力算是顶尖的姜若到底栽在了哪里了。
果然姜若从黄金椅旁绕过走到了姜耀对面,倾身去听姜耀说话。
变故就在这一秒发生,握着姜若手腕的姜耀突然发力,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紧接着姜若跌坐在了黄金椅上,下一秒包括椅子在内的宫殿整个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困住姜若的地狱牢笼。
姜若在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双仿佛能够穿透人心的黑眸钉在了姜耀身上:“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姬家,是吗?”
“皇姐,您别怪阿弟,阿弟也只是想让我们大黎千秋万世地传下去,如果大黎能够永永远远地屹立不倒,阿姐您就不觉得高兴吗,阿姐你不是最看重大黎了吗,您也答应过父皇要好好地让大黎传承下去,开创大黎盛世江山,皇姐,朕这也是在满足皇姐的愿望啊。”
姜若不语,只是脸上浮过一抹嘲讽冷笑。
“陛下,该继续下一步了。”姬家的国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没有感情地扫了姜若一眼,在姜耀耳边低声催促了起来。
姜耀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纸扎人偶,那人偶与姜耀有九分相似,身上刻着姜耀的八字,画出的模样正是刚才姜耀口鼻流血虚弱不行的模样。
随着纸扎人偶被姬姓国师销毁,姜耀虚弱的模样也一点点恢复健康,他半点中毒的痕迹也没有,整个人健康的不得了,此时正站在姜若对面露出令人恶心的笑容:“皇姐,朕虽然有心同皇姐再多说几句,奈何时间不够了,不过没关系,其实朕也并不是要皇姐的命,只是劳烦皇姐为我大黎做个小事,以后皇姐只是不能随意外出了而已,只要皇姐住在朕给皇姐安排好的华丽寝宫,皇姐就可日日守护大黎,皇姐心系大黎,一定会喜欢的。”
“呵,该不会是陵墓吧。”
姜若眼中讥讽越浓。
姜耀眼眸暗了暗:“皇姐,说清楚的话就没意思了。”
姜若抬眸看了看姜耀又看了看姬姓国师:“既然你们铁了心要把我活埋进墓穴中,在我被埋在地下之前,可以说一说你们要利用我的肉身做什么吗?”
姜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旁边的姬姓国师就抢先一步油滑地道:“陛下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自然是如陛下所说的那般,让长公主永葆大黎万世安康了。”
姜若冷漠地垂下眼眸:“你们……是想让我做镇国的国柱吧。”
姜耀和姬姓国师一时都无言。
姜若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旋即她讥讽地大笑了起来:“看来你们还真是这样想的,姜耀,我问你,你真的觉得拿我做了镇国的国柱,大黎就能万世永安了吗?”
姜耀撇开了目光,他声音很轻:“皇姐别怨我,这都是姬家给朕出的主意。”
“呵呵。”
话已至此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姜若拼尽了全力爆发了起来。
姜耀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飞速地后退,可是依旧没有躲开姜若全力发出的玄术,他被法术的威力砸到了墙上,好一会儿没有爬起来。
姬姓国师也同样被爆发的姜若伤到,他瞳孔微缩,挥手砸碎了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隐藏在宫殿各处的姬家玄术师队伍行云流水地围了上来,面孔严肃地对着最中央的姜若念动起咒文。
又有站在最后的玄术师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姜耀,给姜耀进行紧急救治。
此时大殿之中姬家亲手建造的宫殿终于显示出了其原本的威力,姜若被姬家的天罗地网笼罩,她的挣扎和反击越来越吃力。
姬家的玄术师不停地倒下,紧接着又有新的玄术师补充上来,姜若的眼睛越杀越红,全身的玄力却在不停地消耗。
这一战的结果早已经在千年前注定。
被困在黄金椅子上的姜若狂笑起来,她全身早已经被姬家的天罗地网勒的鲜血淋漓,以整个大殿为基础建造出的法阵中,运作起来的阵法便如刀割火烤万箭穿心,姬家用心歹毒,根本不打算让姜若好死,而是存了心要虐杀姜若,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将姜若的灵肉困在陵墓,永远作为大黎的镇国国柱存在。
让人心惊胆战的玄术战斗逐渐趋于尾声,陆止的心却突然揪紧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浑浑噩噩地朝前踏上一步,突然发现自己穿上了火红的婚服。
不等他再多观察一下自己,他就觉得好像回到了千年前,变成了千年前那个惊慌失措无所适从的陆止,他跌跌撞撞地冲进皇宫中,一路冲到了姜若和姬家斗法的宫殿中。
明明姜耀和姬家对这一次的宫变早已经谋划良久,按理说此时的皇宫应该戒备森严才是,可是陆止依旧一路畅通无阻地冲进了斗法的宫殿。
满宫的姬家玄术师对陆止视而不见,手中握着剑的陆止也只能看到阵法中央那一身血红的姜若,他冲到了姜若身前,徒劳无用地把奄奄一息的姜若护在了身后,温雅的面容变得如冰似雪,他坚定地同姬家玄术师对视:“不准伤害她!”
斗法进行到了最后一刻,身受重伤的姬姓国师压抑着兴奋,眼神古怪地朝姜若发出了最后一击。
“!”
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陆止惊愕地回头,姜若张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一滴血珠不小心溅到了他的眉心,他怔怔地看着姜若。
“殿下。”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了,明明他呆若木鸡地接下了圣旨,满心欢喜地等着迎娶长公主,可是等着等着,只等到了长公主要谋逆的消息。
他不相信,想要去同陛下辩解,可是陆家的人把他困在了家中。
他等了许久,想尽办法离开了困住自己的陆家,可是还未到皇宫就被陛下的人拦住了,说是一切都是谣言,让他回家好好准备婚礼,等着迎娶长公主。
终于等到了婚礼的那天,但是长公主却没有来,他站在礼堂上却等来了一个长公主谋反即将伏诛的信息。
他只知道自己一下子懵了,浑浑噩噩地提着剑,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皇宫中,却只来得及看到姜若被杀的一幕。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风华了整个大黎的长公主殿下居然就这样死了?
然而哪怕临死前,姜若依旧没有看向陆止,她虽然因为姬家的最后一击生机尽断,然而死前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冷冷的嘲讽,甚至嘴角的笑容堪称是古怪。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最后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彻底没有了声息。
“殿下?”
陆止依旧不敢相信地轻唤了一声,可是姜若再没有了回应。
姬姓国师虽然心头不安,可是此时姜若已经死透了,甚至魂魄也如他们所愿暂时被困在了身体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源自何处。
见姜若已经死亡,姬姓国师挥了挥手,余下还能行动的姬家玄术师顿时缓缓围了过去,要处理姜若的尸身。
可是姬家的人还没有靠近姜若的身体,就被一柄冷若秋水的剑拦住了去路。
一身大红喜服的陆止冰冷地凝视着姬家玄术师,素来含笑的温润凤眸如刀刃。
姬姓国师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了起来:“原本你就该下去陪她的,如今死在一起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一场战斗比之前的要更加简单,毕竟陆止不过是个普通人,就算是剑术过人也无法挡住姬家的玄术师,所以很快鲜血四溅,他那柄冷如秋水的剑插在了他自己胸口。
陆止回头看了黄金椅上的姜若一眼,扶着黄金椅的把手跪倒在了姜若旁边,而后闭上了眼睛。
第132章
事情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在陆止和姜若死亡的那刻停止。
在两人的生命走向尽头后,皇宫的一幕还在继续。
这是不知道姜若以国礼下葬多久以后了,看样子是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依旧是奢靡浮华的芜芜行宫,飘荡的柔靡幔帐尤如这个王朝最后的亡国之音。
姜耀坐在行宫中央的宝座上,轻纱幔帐被风吹拂着,如同妓子的柔荑轻抚他的脸,只是此时他面上不再有初时的飞扬张狂,而是一种阴郁萎靡到近乎阴鸷的表情。
他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的皮肉空壳一般堆在华贵的王座上,垂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显出一种没有灵魂的空茫来。
不知道痴傻地在王座上坐了多久,姜耀眼中突然透出极度的恐惧来,他如同神经症患者一般,不停地挥动着手臂,整个人越发地瑟缩了起来,口中大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
沉浸在千年前事情中的陆止回过神来,惊愕地看向了姜耀:“他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姬家对陛下下手了,这姬家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他这是愧疚,应该是愧疚。”原本在安静看着的褚离突然出声道,他看了看时光长河中的姜耀,又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姜若,眼中透着叫人捉摸不定的情绪。
姜若静静地站着,漆黑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发疯的姜耀,她那双黑眸黑的如同深潭,平静的没有半分属于活人的情绪,甚至因为被宫殿角落的阴暗笼罩着,而显出一种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般的可怕来。
不管陆止和褚离说了什么,姜若都没有回应,她如同一个隐藏在时光长河中的幽灵,又尤如一个忠诚的看客,平静无波地看着曾经发生在自己生命中的惨淡过往。
“愧疚?陛下怎么可能愧疚……”
陆止嗤笑了起来,虽然褚离极有可能与张成玄有关这件事给了他极大的威胁感,然而此时褚离的话却让他产生了一种隐秘的优越感。
不管褚离跟张成玄可能有什么关系,但是当年的事情毕竟是他和殿下一同经历过的,论对当年人事的了解,褚离绝对比不过他,也只有他才能陪着殿下千年时光,只有他才是最懂殿下的。
姜耀的品性当年他们都见识了,对方所做的事情从头到尾哪里有半分后悔愧疚可言。
姜耀心中有的从来都是自己,所谓的江山永固也是为了让他自己永生享乐罢了,所以后来大黎的覆灭,简直就是对姜耀赤果果的讽刺。
“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是姬家,你去找姬家,去找……去找他们啊!”
宝座上的姜耀神色越发疯狂了起来,他不停地挥动着手臂,整个人愈发限于癫狂之中,好像有一个看不见又可怕的存在藏在阴影之中窥伺着他威胁着他。
不需要指名道姓,在场的人都知道姜耀说的是谁了,明明姜若已经死了,可是姜耀还在恐惧着看不见的姜若,甚至幻觉姜若出现在自己面前,朝着自己追魂索命,陆止的脸色沉了下来。
“虽然我不了解大黎皇室也不了解姜耀,但是我了解玄术……”褚离淡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止阴郁地看了褚离一眼,两人俱都不再做声,而是静静地看着宝座上的姜耀。
芜芜行宫不知道何时暗了下来,平地刮起的一阵阴风将整个行宫内吹的愁云惨淡,被风吹的乱舞的帐幔如同鬼怪的獠牙利爪,舞的行宫中唯一的活人愈发惊恐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