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唯一胜过长姐的地方,所以她要死死守着,不许任何女人来分享她的丈夫。
听多了旁人拿她和姐姐比较,樊氏心中可谓深恶痛绝。如今婆母也觉得她不如姐姐,樊氏早就积淀心中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语调也猛得拔高。
三夫人默了默,道:“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现在你跟我去樊家。”
樊氏大惊失色。
“不行!”
第209章 (二更)
“由不得你。”
三夫人面上冷若冰霜,“出家从夫,你现在是樊家的媳妇。对上不敬,欺压妯娌,惹是生非,就该接受惩罚。”
“我会将亏空的银两补齐…”
“现在不是亏空的事,是你的品行。”三夫人打断她,“回娘家告状,就证明你不服。口口声声还要怨怪她人,如此的不知悔改,日后必然再犯。你不想去也行,不若我将你父母请来府中,把事情说清楚。你娘不是觉得我们陆家欺负你吗?那正好,就让她来为你这个女儿打抱不平,论一论是非黑白。”
樊氏脸色白了。
“不,母亲,您不能这么对我。”
樊家主动来替她撑腰,和婆家派人去请,两者性质大不相同。尤其是,若给父亲知道了,必然雷霆大怒。
还有二郎…
“母亲。”
樊氏跪了下来,“我纵有千般错,也是二郎的妻子。夫妻一体,您惩罚我不要紧,但不能让二郎因为我而颜面尽失,被人诟病…”
“你现在想起二郎了?”三夫人怒容满面,“当初你做下这等卑劣之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二郎的颜面?”
“母亲,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樊氏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嘴硬,便改变策略,主动认错。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就饶过我这回吧,就当是为了二郎,母亲…”
三夫人看着她。
一个人的本性不是那么容易能改得了的,没吃过苦头没受到教训,岂会幡然悔悟?她冷声道:“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跟我去樊家。要么,我派人去请你父母。”
樊氏脸色巨变。
“母亲!”
“不必再说了。”
三夫人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这么轻饶了她,“上次你欺负嘉叶,我就没和你计较。这次,你变本加厉,还诸多狡辩之词。我若轻纵了你,以后你还不得更加无法无天,败坏我陆家门风?我给你祖母面子,也不让你父母一把年纪还生受轻辱。我这就带你去樊家走一趟,你樊家的东西,我陆家不稀罕。”
无论樊氏如何不愿,还是被三夫人押着去了樊府。
而此时的樊府,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大嫂,你疼惜女儿是人之常情。可你想想,陆家是勋贵世家,底蕴深厚,泼天富贵,千丽入了陆府,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比在娘家风光多了,怎么会受委屈?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私库不盈,在妯娌间抬不起头来,你给就给吧,却也不该动咱们府里中公的银子啊。咱们樊家可算不得多大富大贵的人家,若她每次回来要钱你都从中馈抽,长此以往,咱们岂不是要饿死了?”
樊二夫人语气和缓,却字字尖锐。
樊老太太抿着唇,脸色阴沉。
樊大夫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惊动了樊老太太,她心中又慌又虚。账本在此,她无可分辨,脸色又白又红。
“我…母亲,千丽在陆家被小人陷害,二郎又不在府中,无人给她撑腰,她这才回来求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能眼看着她被人这般欺负?我手中暂时抽不出那么多钱来,所以…不过您放心,中公的钱,我会用自己的私产填补上,绝不会无端亏空。”
她是继室,樊老夫人一向对她没什么好感,她又无儿子依靠,还有个二夫人处处与她作对,天天盯着她手中的中馈大权。她在府里也是过得小心翼翼,步步惊心。如今被二夫人抓了这么大个把柄,不慌才怪。
二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唇,道:“大嫂,这么大的事儿,你事先总该与母亲商量商量。母亲是宽厚慈善之人,素来疼惜儿孙。千丽是咱们樊家的姑娘,如果真的在夫家受了委屈,母亲也会为她做主的。您何须先斩后奏,做下这等糊涂事?总归有些不妥当。”
大少夫人立在大夫人身后,冷眼看这对妯娌打嘴仗。
她的亲婆母早逝,继室婆母偏心自己亲生女儿,眼皮子又浅,实在端不上什么台面。如今更是掌着中馈,却中饱私囊,这样的主母,迟早为了她那桀骜的女儿败光家底。二夫人也有自己的儿孙,若掌了中馈,他们大房肯定吃亏。
两个女人都爱斤斤计较,无论谁当家,对樊家来说都是祸患。
可她只是个小辈,在丈夫当家做主之前,她是无权掌家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大夫人和二夫人内斗,老夫人由此看清二人非贤能之辈。她才有可能得到老夫人的重视。
“二弟妹真是正气凛然。”大夫人被二夫人逼到了死角,也生出了怒火,“当初不知道是谁,在千霞出嫁的时候,说我不公,没有给她与千雪同等的待遇。”她眼神冷蔑,“千雪之所以有那么丰厚的嫁妆,乃是她生母留下的,中公出的,只有六十八抬。千霞和千丽都是一样的。二弟妹疼惜女儿,自己想给多少私产都可以。自己没那个本事,何必赖在我头上?”
“你--”
二夫人被她当面揭短,脸色也是又红又白。
“一码事归一码,大嫂故意转移话题,莫非是做贼心虚?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话说得果然有道理。”
“你别得理不饶人…”
“够了!”
樊老夫人怒喝一声,两人闭上嘴巴,目光交汇刀光剑影,又各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这时候,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回禀老夫人,二姑娘回来了…陆三夫人,也来了。”
樊大夫人悠的变了脸色。
二夫人脸上重拾笑容,眼中满是讥诮和得意之色。
樊老夫人目光深了深,看向二夫人,“你先回去。”
二夫人笑容一滞,有心想留在这里看戏,却不敢拂逆老夫人,只得起身告辞,带着儿媳妇走了。
她故意走得很慢,在门口和樊氏婆媳打了个照面。
“千丽今儿个怎么又回来了?啊,陆三夫人也来了,真是稀客。”她笑得很温柔,“不知夫人今天登门,有何要事?”
第210章 当堂控诉(一更)
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让人不喜。
陆三夫人蓝氏淡淡道:“儿女亲家,互相窜门而已,没什么大事。倒是夫人,怎么这就走了?莫非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樊府不欢迎?”
樊二夫人脸色微僵,勉强道:“当然不是,只是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这才提前离去。”
“夫人既有要事,那我就不打扰了,请。”
蓝氏神情淡漠,倒像是一副主人的姿态,在下逐客令一般。
樊二夫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她又不可能此时倒回去,徒惹樊老夫人厌烦,只好憋着气走了。走出院子后,她才板下脸色,“陆家的人,果然猖横,一个个的都眼高于顶,在我樊府,还这么目中无人,真以为这是安国公府?”
“夫人莫气。”
身边的丫鬟小声安抚,“她们强横才好,也能让二姑娘吃些苦头不是?二姑娘那般心高气傲,当初因能嫁陆家儿郎为妻,可没少在咱们三姑娘面前显摆。这才半年,就惹怒了婆母带她回娘家来问罪了。奴婢刚才瞧着二姑娘那模样,怕是来之前没少受训斥。”
樊二夫人轻哼一声,“她娘本就出身不高,眼皮子也浅,教出的女儿能多有出息?”
丫鬟奉承着说是。
樊二夫人心里的火消了几分,一边慢悠悠的走着一边道:“大哥是个长情的,大嫂在时与他鹣鲽情深恩爱甚笃,连个小妾都没有。可惜大嫂红颜薄命,生下千雪后没多久就去了。守了三年孝,才在老夫人的威压下不得不答应续弦。说起来,大哥也是用心良苦。那时候千雪还小,大哥怕她被继母欺负,才娶了个百夫长的女儿为填房。也是那成氏命好,那么低贱的出生,还能入我樊府为妇,做了当家主母。”
说到这里,她脸色就难看起来。
她娘家怎么着和樊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比那成氏高多了,却生生被那女人压在头上十多年。
这次成氏自作孽,老夫人肯定不会轻言放过。她必须趁此机会,把中馈大权夺过来。小女儿十三了,马上就要说亲,她得给女儿说门好亲事,多备些嫁妆。说什么,也要压过樊千丽。
樊二夫人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那边内堂之中,蓝氏已说明了来意,并且将樊大夫人交给女儿的那个盒子拿了出来。
“我陆家再不济,也不至于让儿媳妇落魄到跑娘家打秋风的地步。这些银票,还请夫人收回去。我们陆家的内务,自有当家主母操持,不劳夫人费心。”
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樊大夫人脸面无光,“咱们既结了儿女亲家,便是一家人,夫人何苦如此疾言厉色?我女儿入陆家半年多,可从未有过行差踏错。这次不过一时糊涂,且也并非大过。倒是贵府有人作祟,借题发挥,陷她至此。便是如此,她也想着内闱和睦,宁可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也未大动干戈。夫人怎能偏信旁人一面之词,就将她带回来?生生折了颜面。日后她还如何在陆家立足?”
蓝氏冷笑,“我也是做母亲的,理解夫人的慈母心肠,所以有些话不愿说破。但夫人既要如此颠倒黑白,那咱们不妨就说个明白。省得日后传出去,倒成了我陆家仗势欺人,你们樊家无辜被冤。”
“三夫人言重了。”
樊老夫人此时才开口,她语气和缓,道:“千丽既入了你们陆家,便是陆家人。她年幼不懂事,难免有行差踏错。你是长辈,训导也是应该的。贵府内务,我等自是不会干预的。”
“母亲…”
樊大夫人刚开口,就被樊老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
蓝氏神色和缓了些,语气也少了些火气,“您一把年纪,我本不该来叨扰于您的。但我这个做婆母的,说话实在是没多少分量,对小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教不好她,只好带她回来,当着您和大夫人的面,说个清楚。毕竟咱们还是姻亲,以后还要来往的,您说呢?”
樊老夫人点点头。
“老身明白。”
她又看向立在抿着唇仍旧不改桀骜之色的樊氏,呵道:“孽障,还不跪下,老实交代实情!”
大房两个嫡女,樊老夫人偏爱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长孙女,对继室所出的次孙没多少感情,倒也没疾言厉色过。今天却当着蓝氏的面,如此的凌厉,樊氏先是一怔,随后怒气上涌。
“孽障?”
樊氏怒极反笑,“我是樊家女,和长姐一样流着樊家的血,祖母您骂我孽障,那么父亲,兄长,长姐,又是什么?”
樊大夫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莫要放肆,快跪下向你祖母请罪。”
这等犯上不敬的话,樊大夫人再是宠女儿,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包庇了。
樊老夫人勃然大怒,“你…你这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辱没父兄长姐,这么多年的规矩看来是白学了。你父亲不在,那就由我代他教育女儿。”
“来人,请家法!”
“母亲不可!”
樊大夫人一惊而起,直接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千丽年幼不懂事,一时冲动冒犯了父兄长姐,我代她向母亲赔罪。还请母亲大人大量,饶恕她这一回。这家法,万万请不得啊,母亲…”
蓝氏挑了挑眉,没说话。
樊大少夫人也早就退避内卧了,这样的场面,她是不适合继续呆着的。
樊氏也没想到祖母当着自己婆母的面,竟然也半点不留情面,震惊之后更是愤怒委屈。
“娘,您不必为我求情。”她咬牙切齿,“祖母既说我不懂规矩,那么我愿意领罚。只是有些话,请恕孙女不吐不快。从小到大,祖母只疼长姐,对我则诸多不满。长姐端庄贤惠,落落大方,那是因为有祖母教导。而我,从未在祖母跟前受教一天。所以我今天这般模样,也有祖母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