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学派的人,果然是谨言慎行,规矩得很。”封晏舟似是赞赏般地拍了拍手,然后拱手,语气恭谨地说道:“那本王祝殿下日后做个明君圣主,至圣至德,不越雷池一步。”
封晏舟这般作态,楚怀宸便也是一副鼓励劝勉的模样,“孤定当时常自省,不负王爷美意。也望封王爷能当得贤臣忠良,做我大宁朝的中流砥柱。”
说罢,这二人相视而笑,看上去还真有点未来的良臣明主私定盟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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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已经活过一遍,知道这二人都是志在天下的主,肯定谁都没谁的话当真。
楚怀瑾这颗没啥政治素养的小白菜,还真要信了这两个大幺蛾子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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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夜已经在溪畔疯够了,封晏舟之后居然没再给楚怀瑾出什么“你想跟我住还是跟你哥住”的送命题,而是只说了句“今日已晚,怀瑾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清早拔营时,我再来找你”,就痛快地驱马向他们王府被安置的帐篷方向去了。
楚怀瑾便被楚怀宸领去了东宫的帐篷。
跟宁威帝基本上没有什么父子之情的楚白菜本来还担心,他这位三皇兄身为明日之君,住得会离他们父王的帐篷太近,他少不了要和那个不待见他的皇帝撞上几次面。
结果真等他过去了,就发现太子住的地方说起来是“挨着御帐”,但实际上距那个挂着龙旗的帐篷,至少要有个三四十米远。
甚至比御帐另一侧的那两个帐篷,都要远上一些。
二在御帐周围,还有着两队带刀侍卫在来回巡逻。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能不经召见就跟宁威帝撞见了,那他真得是要“谋逆”才行。
楚怀瑾之前是被那些要节省经费的电视电影给误导了。
真的皇家出行,哪会像现代驴友搭帐篷那么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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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问他身为重生的宁朝本地人,怎么和普通穿越者一般没见识?
谁让楚少帝那个傀儡木偶当得没架势,封大摄政王又总惦念着国库空虚,他前世做了十二年的皇帝,还从未组织过围猎,更别提什么出巡了。
像乾隆、隋炀帝这种想劳民伤财就劳民伤财的主,不是有先祖留下基业的盛世支撑,就是瞎jb乱搞要亡国。
不过,楚怀瑾现在也不稀罕什么围猎与南巡了。
他可是在南极圈见过极光的人,区区什么江南几日游,楚大少根本不会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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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一边远远打量着御帐,一边跟太子一同进了东宫的帐篷。
帐篷中有两张竹榻,中间用屏风隔着。
楚怀宸指了指右侧的竹榻,“路上的这几日,小九就暂且与皇兄同住吧。等到了围场,我再为你寻个单独的住处。”
他说完,刚要叫人进来伺候他们洗漱,却忽然注意到楚怀瑾腰间坠着的香囊。
太子皱了皱眉,向前一步,将那一看就知道是用了上好绸缎的淡青色锦袋拿在了手中,“这香囊小九是从何而来?你可知,身为皇子,私相授受乃是大……”
等看清了这歪七扭八、还不知道是绣了什么白团团的丑香囊,楚怀宸就把“大忌”这两个字给咽进了肚里,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个……是小九自己绣的?”
楚怀瑾无语地看向他三皇兄,他怀疑楚怀宸在侮辱他的品位,而且他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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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本来想照实说是封晏舟给的,但想想他家太子哥哥和镇南王之间的波谲云诡,万一这香囊被没收了,封大摄政王再管他问……
楚怀瑾最终还是含泪把这个没品位的东西认下了,“嗯,我从玉蝉那听说了个治蚊虫的香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试着自己做了一个。”
楚怀宸闻言,将那香囊拿在手中左右看了许久,然后含笑点评道:“小九做得可真别致。”
哥,你可真是他亲哥,他之前也是这么对封晏舟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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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正在心里暗想,却猛地听到他亲哥的下半句:“可小九怎么没想着,给皇兄我也做一个?”
……
…………
他,刚刚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把自己给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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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皇叔,你府上的神仙绣娘,收徒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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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答应了要给太子做香囊的缘故,楚怀瑾在梦中绣了一晚上的十字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正拿着根针上下翻飞。
太子一早就被礼部的温尚书又请走了,既然家长不在家,某皇叔自然是轻轻松松就把楚白菜这个留守儿童拐了去,再次搂在怀中,骑马随着夏猎的队伍上了路。
楚怀瑾窝在封晏舟怀里,听着他说话,半晌后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封皇叔,你给我的香囊,是何人所绣的?”
环着他的人顿了一顿,才在他耳边问道:“怀瑾怎么突然问这个?”
还好,关于封晏舟的这个问题,楚怀瑾之前已经预想过半天的答案了,“太子哥哥昨天看到了你给我的香囊,觉得甚是喜欢,也想要一个。我不想因此烦劳贵府的绣娘,倒不如跟着她学了,我自己给皇兄做一个。”
他身后的人半天没说话,隔了许久才回答道:“我府上的绣娘必然乐意为太子效劳,这等妇人才学的女红,怀瑾还是不必自己动手了。”
封大摄政王的话是句痛快话,就是那语气听起来,好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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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却是真没想着靠别人出这个力。
一来,他怕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了,他在太子那实在不好交代;
二来,镇南王府的人给他这种冷宫小白菜一个香囊算不得什么,但给当朝储君,就真有点私相授受的意味了。
然而温庭远在此时就骑马赶了上来,楚怀瑾自然闭了嘴,将舞台交给这一对未来的权臣与重臣。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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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就都如他们第一天上路时一样,楚怀瑾白天都是被迫做了封晏舟的挂件,对方去哪他就在哪。
太子则是每日都一早被温尚书请去,到了晚上才再度出现,把楚怀瑾领回去,两个人隔着屏风同睡在一间帐篷里。
楚怀瑾直觉地有些不对劲,礼部能有什么事,需要一直麻烦楚怀宸这个储君。
不过,看着每日都来封晏舟这边打卡的温庭远,他又觉得,没准温友仁就跟他的儿子一样,是聊得太投机,天南海北地瞎唠嗑,也未必都在谈什么正事。
毕竟,他们现在算是在公费旅游途中,要是还得加班处理公务,那也太惨了。
于是,楚怀瑾也就没再多想。
直到他们在路上的最后一日,距围场不过二三十里远的时候,楚怀瑾午饭后照旧窝在封晏舟怀中半睡半醒地打着盹,却忽然听到策马与他们靠得极近的温庭远小声说道:“王爷,这几日,我观家父与太子殿下之间,似乎有些奇怪。”
楚怀瑾一下子睁开了眼。
看样子,有事关本朝太子与礼部尚书的瓜,还是温尚书嫡子实名爆料的。
你要是唠这个,他可就不困了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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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温庭远今日一直没提这茬,专挑他看起来睡着了的时候才开口,显然是只想说给封晏舟听的。
楚怀瑾自知以他和楚怀宸现在的关系,恐怕任谁看他,都会觉得他身上有着东宫的烙印,有些嫌当然是要避的。
于是,他马上就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只是两只小耳朵拼命地支着,急切地等着听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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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舟果然对这个瓜也很感兴趣,压低了声音问道:“哦?庭远何出此言?”
对,是“庭远”,不是“四公子”。
这两个前世就狼狈为……啊,不,是同舟共济的至交与同党,在这几日里明显更加熟捻了。
楚怀瑾琢磨着,温四公子从“庭远”变成“柏深”,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毕竟,这世上所有的长者或上位者赐人表字的时候,都是打算要这么叫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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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前世大婚前,从封大摄政王那里得到的“璆鸣”除外。
这个只被楚少帝自己在心里叫着自己的名字,想来也不过是,封晏舟曾一时可怜他的凭证罢了。
事到如今,莫说封大摄政王还记不记得,这个他曾随手给出的字号,就连楚怀瑾自己,都已快想不起它该如何书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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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现代人拼音输入、语音输入用多了,提笔忘字是通病,你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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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
楚怀瑾闭着眼、支着耳朵,听到温庭远小声说道:“我父亲这几天,白日里总会把殿下请过去,而且一请就是一整天。我虽然不曾亲眼见他们相处,可我总觉得……”
温庭远嘴角动了几次,才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家父是在替那位看着太子。甚至……就连我们温家马车附近的守卫,也远比别处的多!”
楚怀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想想每晚驻扎时东宫帐篷与御帐之间的微妙距离,他们的父王好像还真的在防着他那位三皇兄呢。
温小鲜肉这瓜有点大,他感觉自己有点被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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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权术技能基本没点的楚白菜不同,封大摄政王自然是镇定多了,面上没有一丝惊异神色,只是语气如常地问道:“如此机密之事,庭远为何要告知于本王?”
温庭远叹了口气,“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究竟何处才是危墙,却不好说。庭远自知不懂土木营造之事,还望多得王爷您指点。”
封晏舟仔细打量着温庭远的表情,半晌后才开口说道:“常言道一动不如一静。庭远若是看不清那朱门宫阙,倒不如站得更远些,便是哪一堵墙倒了,都砸不到你的身上。”
温庭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高昂了许多,“多谢王爷指点,庭远晓得了。”
之后没多久,温四公子就“事了拂衣去,只留瓜与料”地告辞离开了。
楚怀瑾闭着眼,还在琢磨着刚刚听到的事,却猛得听到他身后的人,俯下身在他耳边轻笑着说道:“温四都走了,怀瑾怎么还装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