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看了黄秋云一眼,示意有什么她问,然后端了茶杯自喝茶不语。
黄秋云:“……”一对儿冤家。
黄秋云试探地问了一句,“阿砚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谁知听了这话,谢砚竟有些羞窘地看了眼自己亲娘。看表情好似确实有事儿,却又难以启齿。
这给黄秋云稀奇的。
要知道这个儿子自幼早熟,什么事儿都能自己解决,少有求到他们父母头上的,叫她这个娘当得没成就感极了,眼下这种情况可太少见了。于是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道:“有什么事便说,娘能帮你解决的一定不推辞。”看那激动的模样,就差拍胸脯了。
比起母爱泛滥的黄秋云,谢茂这个爹便头脑清醒极了。前后思量一下,实是想不出他这个儿子能有什么麻烦要他们为父母出面解决了。等好不容易想到什么时,便一脸古怪起来,顿时又惊又讶又鄙夷地瞥向谢砚。
谢砚:“……”顿时更加窘迫起来,如坐针毡!
他想抬起屁股走的,但想想已经被看穿目的了,这会儿走了岂不是白丢脸了?
于是他又硬生生按住了要抬起的屁股,虽略显僵硬却也稳当当地坐好了。
谢茂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被黄秋云怼了一拐头。
笑什么笑!给孩子留点面子。
虽然她看着小儿子这幅模样也很想笑,却还是忍着,一脸鼓励地望着他。
她还没意识到谢砚想求的究竟是什么。
谢砚忍耐了半天,憋红了脸,才蔫蔫地道:“……儿子想问问娘……能否早些日子去、去元家求亲!”
为什么磕巴?自觉丢人呗。
为什么蔫蔫的?还是自觉丢人呗!
自己亲手送了笑话到父母面前,真是……
这体验于他来说,还是自小到大的头一回!
谢砚毫不客气地把这一切都算在元妤头上,想着等娶进家门再一起算账!
黄秋云没想到他竟是为这事儿来的,一时懵在原地。
毕竟提亲的日子大体也是定了的,就在二月里。
算起来也就半月二十天,最多一个月。
剩这么点时间了,至于他这么巴巴地求过来,要再提前的吗?
“是……生了何事吗?”黄秋云小心翼翼地瞅他。
见他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黄秋云脑子里某条弦突然颤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顿时又惊又喜地盯向谢砚,磕磕巴巴地道:“是、是元氏有……有……”
黄秋云一时捏紧了帕子,心中暗怪自己疏忽。
这两个孩子早已私定了终身,自是该做过的都做过了,这做过了自然就会有孩子……
谢茂也一脸惊奇地看过来,显然是被黄秋云带得有了这方面的怀疑。
谢砚顿时脸色通红,急声斥道:“没有!娘您想哪儿去了!”
啊?黄秋云一时又懵了,说不上失望还是怎么的,蔫蔫念了一句,“没有啊……”而后又古怪地瞅向谢砚,嘀咕道:“没有做什么这么着急……”
谢砚一时脸上火辣辣的,再坐不住,撂下一句,“随便您了,儿子先退下了!”说罢便火急火燎地退出了屋,大步出了院子。
身后黄秋云望了会儿,瞧着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拍案哈哈大笑起来。
谢茂睨着消失在院子里的背影,哼了句,“没出息……”
……
谢砚虽是丢了这么大的人,但目的好歹是达成了。
那对父母也算有良心,没只看笑话不办事。
虽都觉得小儿子这般火急火燎地想成亲有点丢人,但这事儿自去年到现在,拖得也够久,城里百姓没少传些闲话,有权有闲地也有不少在等着看笑话。
总归要办,趁早也没什么不好。
遂,隔了一日,黄秋云便请了媒人去元府提亲。
第92章
谢家是十分有名望的世家大族, 为了家族声望也好, 为了给元妤抬脸面正声名也罢, 特地请了前国子监祭酒、如今有太保荣衔在身的秦勉秦大人, 和王氏一脉如今最有名望的周老夫人来为二人保媒。
元江简直要被这阵仗吓傻了。
不就是提个亲么?像旁人家那样请个正经官媒来不是挺好?
请了这么两位大佛来, 元江真觉家宅都被这德艺双馨的两位衬得窄小落魄起来。
他更是半点不敢怠慢,听了人来禀,便连跑带颠地迎出来, 再战战兢兢地把人请进厅堂。
后院得了信儿的元妤也很惊讶,而后就生出几分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的复杂情绪。
明明前日才闹过一场, 表明自己不想那么早成婚, 结果人家根本没听她的, 还把提亲的日子提前了。
说失落吧, 他又巴巴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来保媒,这阵仗,怕也是长安城头一份了,给足了她脸面。
元妤虽前日里刚跟谢砚闹过,说不想成亲,但到眼下了,她不可能真说不嫁了。
谢家找的还是两位极极有分量的老人来作保,元妤连想拿出女方的矜持劲儿,先拒绝一两回都没底气。
本来就私定终身了,闹得沸沸扬扬满长安城百姓都知道。
这会儿人家请了秦太保和周老夫人来保媒,你不痛痛快快高高兴兴应下,还想抻着叫两位老人多跑两趟怎么着?
怕是想叫长安城百姓戳破脊梁骨。
元妤虽说心里不大高兴, 但到底是让元江应了婚事。
元府上下兴奋坏了。
谢天谢地,他们府上大姑娘总算是熬出了头,与谢家三郎定亲啦!
有些婆子更是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打定主意再出府的时候要同之前那些嘴碎说风凉话的好好显摆显摆。
葛氏心里则是又酸又喜。
酸的是自家老爷外面领回来的女儿即将高嫁,嫁的还是长安第一郎君,她的女儿是拍马都比不上了。
喜的是,好歹谢砚真娶了她,没叫她身败名裂。
元妤嫁给了谢砚,声名得以保全,起码自己女儿不会再受她坏名声的影响,今后嫁得不至于太落魄。
谢家向元家提亲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了长安城。
长安城沸反盈天的时候,秦太保和周老夫人甚至都还没从元家大门走出来,元府门口聚了不少凑热闹打听消息的人。
“哎呦喂,还真提亲了啊!”
“元大女郎真是有福的,长安城那么多心慕谢三郎的女郎,最后还是她得了谢三郎的青眼。”
“哈哈哈,我打一开始便看好元家这女郎,敢光明正大、大动干戈地向谢三郎表白,不说全长安,便是全天下也是独一份啊!”
“听说谢家还请了秦太保和周老夫人来提亲,一开始不还不同意的吗?怎地转变这么大?”
“要不怎说元氏这女郎有本事呢,连谢大学士那个老古板都搞得定!”
“哈哈哈……我可要讨一杯喜酒喝……”
“一家欢喜多家愁哟,这城里,不定多少家的女郎正躲在屋里哭呢!”
外头好话酸话一大堆,谢府与元府自是没人有多在意,忙着走接下来的流程。
提亲之后要择吉日走三书六礼,按正常的流程走,少说也得走上一两个月。
按谢砚的心思,巴不得三两天一起走完,早早拜堂成亲。
不过这次黄秋云却没应他。
怎么说也是女子一生一次的大事,这般着急忙慌地走完,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男方家里不待见女方,敷衍了事呢。
先挑了日子,走纳彩礼。
纳彩主要是郎君与女郎互赠礼物。
当黄秋云私下询问他可有什么想要送元妤什么纳采礼时,谢砚有几分怔愣。
他到这会儿才意识到,与元妤在一处这么久,竟当真从未正经地送过她什么。
可送什么呢?谢砚一时又犯了难。
黄秋云瞧他那样儿便笑了,道:“不急,总归纳彩日定在三天后,待想好把东西送到娘这儿就成了。”
谢砚有点尴尬,偏他娘临走还笑眯眯地对他道:“这纳采礼啊,不一定要贵重,寓意却一定要好。阿砚,可一定要好好想想你要送人家什么。”
那意有所指的眼神,直叫谢砚脸皮微微发热。
黄秋云忍着笑意离了他的扶风院,心中暗道,到底是年轻儿郎,平常看着再稳重大气,遇到成亲大事还是会欣喜害羞。
黄秋云一路提着喜庆劲儿回自己的重阳院,路上却碰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谢砜。
看他步伐匆匆,一身尘土,人都瘦了的模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远远喝道:“你给我站住!”
谢砜本是想回自己院子取东西,稍后还要出去,故而走的有点匆忙,也没看四周。这会儿听到自己亲娘的唤声,条件反射地便停住了脚,继而就是一脸要命的表情。
停顿了片刻,他撑着笑脸转过头,对着渐行渐近的亲娘亲昵地笑道:“是娘啊,儿子给娘请安。”边说边像模像样地给黄秋云行了个礼。
黄秋云却不买他的账,冷着脸走到他跟前,训道:“这些日子又去哪儿了?连着半个多月没见你人影!”
谢砜摸摸鼻子,含糊道:“有个朋友出了点事,儿子去帮帮忙。”
黄秋云冷笑,道:“北边那个朋友吧?我倒真想瞧瞧你那个朋友到底长得什么模样,能叫你成天不着家!你三弟都要成亲了,你瞧瞧你!”黄秋云越说越靠近他,到后边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戳他额头,边戳边道:“成天不着家也没见你给我领个儿媳妇回来!你大哥不成婚,好歹是在外边打仗,身上担子重,娘可以不说他。你呢?!成天在外边跑,过年也没正经在家呆两天,也不知在外头干的什么事儿!”说着,黄秋云还白他一眼,道:“合该当初就不该拦着你爹不让你经商!”
黄秋云虽是女子,却也习过武,手劲大着呢,谢砜被戳得生疼却还不能躲,是有苦说不出,还得赔着笑脸道:“瞧娘说的,儿子在外头干的自然也是正经事。”
“正经事?”黄秋云似笑非笑瞅他一眼,又狠狠戳了他脑门儿一下才收回手,问道:“那什么时候娶媳妇?”
谢砜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橙黄身影,面上却漫不经心地笑道:“到时候就娶啦!娘您慢点走,儿子还有事就不陪着您了,明儿回来陪您用晚膳哈!”边说边退着跑远了,等说完人已经拐上另一条小路跑了。
黄秋云干“哎”了两声也没叫住人,气得打算晚上要跟谢茂告一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