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有些不敢相信他肯这样轻易放自己走。
蒋弼之回头看他:“把我当什么人了?施恩图报的小人?还是威逼利诱的伪君子?”
他说这话时面色平静,陈星却猝不及防红了脸,忙摆手辩驳:“没有没有,我没那么想。”
蒋弼之笑了一下,转回头去启动车子,“别多心,我是开玩笑,不过看来依然不好笑。” 他拧动车钥匙,拨动转向灯,“我送你回家吧。”
“我——蒋先生!我坐副驾吧,这样不礼貌。”
蒋弼之立刻踩了刹车,回头看他两秒,笑了,偏头示意道:“过来。”
陈星换到副驾,眼睛看着倒退的街景:“薛志的事,谢谢您。他其实学得挺好的,就是有些不太会说话,一面试就见光死。我们职高的到了高四得出去找实习,对毕业以后找工作挺重要的,薛志之前……”
“怎么又生疏了?”
“嗯?”
“我是说你,怎么又和我生疏了呢?”
陈星将视线颤悠悠地移走了,内里很是心虚。
“如果是因为领结的事,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这事道歉的,领结我也带来了,一会儿停了车就还给你。”
“哦……”
“你的朋友,薛志,住在你家吗?”
“……那儿其实不是我家,是我另一个朋友家。”陈星顿了顿,视线重新移回蒋弼之脸上,盯着他的表情:“蒋先生,您怎么知道我这个地址的?”
蒋弼之两手掌着方向盘,看了陈星一眼又重新看向前方,“我在你们员工花名册上找到的地址。”
“是不是没什么事是蒋先生这个阶级做不成的?”
蒋弼之没有说话,反而慢慢减速将车滑向路边。他停下车,侧身看向陈星,“我为我的鲁莽向你道歉。”
他又这样,这么进退得体,让人有火发不出来。可陈星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
蒋弼之的一条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手放松地垂下来。
陈星在他手背上看到一条淡色的细线,那是他之前用圆珠笔划出来的伤口,血痂已经掉了,露出新肉的颜色。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天。
蒋弼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抬了下手,淡笑道:“看来要留疤了。当时还挺疼的,伤口快好的时候又痒得要命。”他把手背朝向陈星那边,“有没有觉得解气一些?”
陈星的视线从他手背移回他脸上,绷了两秒,“噗嗤”一声笑出来。
“陈星,别再躲我了。”他听见那个男人如是说道。
91、
陈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他既然笑了,就收不回去了,扬着嘴角指着前面的路口:“蒋先生一会儿往右拐可以吗?”
“去哪里?”
“找个朋友,就是我刚说的另一个朋友,他在地铁站旁边摆了个煎饼摊,我去给他帮忙。”
“陈星,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缺钱吗?”
“……不缺。”
“如果不缺钱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做那种低端的劳动。你还年轻,应该……”
“蒋先生,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不需要您事无巨细地替我/操心。要说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我倒觉得您刚才不该那么说我朋友。劳动是不分贵贱的。”
蒋弼之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是属小刺猬的吗?稍不顺你的意就把刺竖起来。”
陈星用鼻子喷了口气,拧着脖子看向窗外。
蒋弼之完全拿他没办法,甚至还有几分满足。上次和陈星一起坐在车里的时候,陈星还是那样的畏惧他,相比之下,此时这不服气的模样多好。
他好脾气地解释道:“劳动从广义上讲是不分贵贱,但是对于个人而言,是分优劣的,自己擅长且感兴趣的劳动才是好的劳动。你的一天只有24个小时,你要怎么分配这24个小时对你来说才最优呢?你正处于人生中学习的最黄金期,这个阶段很短暂,之后就是靠这些基础积累经验,你不在合适的年纪打好基础,以后又怎么走得远呢?”
陈星还是只露了个后脑勺给他。
蒋弼之想了想,说:“我喜欢吃煎饼。”
陈星转过头来,“骗人。”
蒋弼之扭头看了他一眼,眉毛扬起来:“我为什么要骗你?”
为什么要骗自己?当然是为了哄自己。为什么要哄自己?当然是因为……陈星心想,自己才不犯傻接他的话呢。
蒋弼之笑了,“没骗你,钟管家会做煎饼,适当吃粗粮对身体有益。”
车子向右拐去,已经能看见地铁站了,蒋弼之加快了语速:“回到刚才的话题。陈星,我尽量用客观的眼光来看你,我认为你的未来并不局限在某个酒店的某一层。”
陈星没有吱声,但蒋弼之知道他在听。
“喜欢看书吗?”
陈星对着窗户“嗯”了一声。
“那我认为有个职业很适合你。”
车子靠在路边停下,陈星转过头来,“什么职业?”
“sommelier,可以称为‘侍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