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央手指一动,想要安抚宁姒。
“阿煜哥哥说,他是因为受伤了,不想出门。”宁姒不住地掐着指腹,“可我寻思着,他的伤口也不深,并不妨碍他出来找我。再不济,他怎么不遣个人来告知我?告诉我一声,我立马就去寻他,也不必这般苦等。”
“我当时就想,他就算喜欢我,也只有一点点喜欢。见面的时候对我十分体贴,可见不上面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想念我。更甚者,是否会想起我都未可知。”
“央央,话本子你看得比我还多,你说说,他对我的喜欢究竟有几分?”
兰央为难,“这个,难说……我还没有见过你们俩相处的情形。不过目前看来,他已经有所回应,是好事,不是吗?”
“如果我对他只有浅浅的喜欢,他这般回应我必会欣然不已,也不会介意他偶尔的冷淡与忘却。我可喜欢了他这么久……真的好不满足……”
兰央道,“我懂,我们四四没有错。”
宁姒又问,“你说,话本子里那些负心薄幸之人、那些至亲至疏夫妻,在最开始的时候总不会毫无情意吧?总是有些喜欢的,只不过喜欢得不多,敌不过岁月。”
这个道理,兰央自然也是知道的,“话是如此没错,可姜公子的品性上佳,少有流言蜚语,总不会和话本子里那些风流才子一样吧?”
“可我害怕呀,央央。”宁姒横卧在兰央腿上,“如果阿煜哥哥对我的喜欢越来越少,我会难受得好比窒息,比得不到他还要难受。”
她目光发散,投向屋中铺设的地毯,“如果那一早,我不曾装作忘记酒后之事,或许我就傻乎乎地和他在一起了。之后不管是等待也好,受伤也好,总之我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
兰央小心翼翼轻抚宁姒的鬓发,“四四你呀,就是太在乎他了,才会想东想西。你若是只知享受他对你的好,现在仍旧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宁姒喉咙里呜咽一声,翻过身来将头埋进兰央怀里,“我也想,能少喜欢他一点就好了,但我做不到……”
兰央心也跟着疼,不断抚着宁姒的背,“我的好四四,不哭了,我们不哭。”
她轻轻拍着宁姒,一时间屋中寂静下来。
“而且,我总觉得他并不需要我……”宁姒又开口。
“不知为何,就是有这种感觉。离了我,他的每天照样过,照样多姿多彩。而我,却围着他转,他对我好,我就喜,对我冷淡,我就胡思乱想。”
兰央思索过后,问道,“四四,你觉得他看你的眼神,究竟是哥哥看妹妹,还是男人看女人?”
宁姒闷闷地问,“怎么分辨啊?”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亲密之事?”
“嗯?拥抱算吗?”
“算吧,他抱着你时,手放哪里?”
“就,腰啊。”
“他的手动了不曾?”
“没有啊,一直在腰上。”
兰央沉默了下,又问,“可有亲你?”
“……没有。”
兰央抿了抿唇,“他大概是觉得你还小吧。”
心下却觉得,姜煜对宁姒,到底还是有几分哥哥看待妹妹的。
“那你碰他胸口那回,是怎么回事?”
“他受伤了,让我帮着上药。”宁姒起身坐好,“他是可以自己上药的,却赖我。我觉得是有几分撩拨的意思在里头。”
兰央瞬间眉开眼笑,“四四,我觉得你不必过于忧心,姜公子有此一举,肯定是喜欢你的。”
但经兰央这一番话,宁姒倒想起来,“他脱自己衣裳没有半分害羞,但对我倒是规规矩矩,连拉我手都只碰手腕。”
她歪了歪头,“这是什么意思啊?”
兰央道,“他这不是发乎情止乎礼嘛。”
“可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他也没想着亲近我啊。”
“别这么说,君子不欺暗室,他是对的。”
宁姒抬眼目视前方,“可我不想……我希望他可以更需要我,见不到我的时候会想我……”
“可他比你大了这许多,要是还不守礼,被你爹娘兄长知道了,岂不拿他当登徒子一般?”
宁姒不说话了。
她知道兰央说的是对的。
但她做梦都想看到姜煜对她痴迷的模样,现实中的姜煜却这般清醒理智。
说来说去,还是她太不知足了。
宁姒深知,她对感情的浓淡要求太高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和姜煜做一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
她想要霸占他的全部身心。
☆、及笄风波
兰央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宁姒, “来, 润润嗓。”
随即在桌边坐下, 看着宁姒,“四四,你应该和姜公子坦诚相待。”
“或许他没来找你,不是因为忘了你, 而是当真不想出门。人嘛,谁能每日都神采奕奕?总有蔫了的时候。”兰央语调轻缓。
“你不说,他根本不知道是哪一处没做到位。他虽有状元之才,可女儿家的心思可比会试考题难猜多了。”
宁姒点点头,听进去了。
兰央笑了声,“像我,想什么、要什么, 都直接说出来,不能满足我是他的错, 可什么都不说却怪罪别人,便是自己的错。”
“好, 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清楚。”宁姒下榻,将茶杯放回桌上,顺势坐在兰央身边, “说实话,我早就后悔了。”
兰央笑看着她。
宁姒道,“他竟然也喜欢我, 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一朝美梦成真,我也有些懵,在他面前也越发不知所措,全没有以前的自然了。他的笑容、他说的话,他何时来找我、何时不找我,每一个细节都会翻来覆去地想。”
“我失了坦率自然,才会这般疲累。我应当跟他说清楚的,他那样温柔包容的一个人,一定会理解我。”
“对嘛,这才对。”兰央给她们二人各倒一杯茶,“以茶代酒,庆贺我们四四心思通明、放下芥蒂。”
宁姒笑着一饮而尽,“多谢央央为我解忧!”
随后二人说起谢林晚的及笄礼来。
兰央打算送谢林晚一尊自己雕的玉像,还拿出来给宁姒瞧,“你的及笄礼就先保密了!”
“哈哈,这是晚晚姐姐小时候的样子。”宁姒像是害怕把这尊袖珍玉像摸坏了似的,只虚虚点了点,“很像。那时候我总当她是姐姐,知礼又懂事的姐姐,现在看来,这个小模样还挺可爱的。”
兰央也笑,“毕竟晚晚姐那时候也才十岁。幸好有谢夫子为我们存留的画像,不然我都快忘了那时候我们的模样。”
随即又问,“四四你呢,送什么?”
“我没有央央你的手艺,就把哥哥买给我的楼兰漠玉的籽料送去玉器铺子雕个手镯出来,算是借花献佛了。”
“楼兰玉在京城很少见的,只在边疆容易买到些。你哥哥同意你把这籽料用了?”
“他点头了,还说剩下的籽料给他做个玉冠,给我雕一对耳坠,安排得满满当当。”
……
几日后,江临初特地来向宁姒辞行。
他犹豫挣扎了好久,鼓起勇气说,“宁妹妹,我、能否,抱一抱你?”
宁姒咬了下唇,还是拒绝了。
“抱歉,江师兄。”
“好……我知道了,是我逾距,宁妹妹切勿放在心上。”他应当是很失落的,连笑容都勉强,但他仍旧温和有礼。
宁姒由衷祝愿他,向他优雅地欠身一礼,“祝江师兄前程似锦。”
次日,江临初便乘上马车,离了宁府,去往那个陌生的家。对他而言,也是新的战场。
……
谢林晚和宁姒约好一起办及笄礼,但两家长辈却觉得为难,究竟是谢林晚来宁家办笄礼,还是宁姒去谢家,都不太合适。若是各在各家,又给宾客出了难题。
最后还是决定错开,宁姒年纪小些,自然往后挪了挪。
很快到了谢林晚及笄之日,她的母亲华氏强撑着病体起来梳妆,用脂粉遮掩病容。谢林晚挽着华氏出去,身后跟着丫鬟,一行人碰上了那位庶弟。
小胖子探头探脑的,瞧见了华氏,仔细分辨了一阵,拍掌道,“嫡母,我娘说你快死了,我来瞧瞧是不是真的!”
华氏气得几近晕阙,“谢林崖!你回去告诉那个贱人,我好得很!”
谢林晚为华氏顺气,待华氏缓过来后开口,“母亲,你先去前厅,女儿想起来还有物件忘了拿,需回屋一趟。”
华氏点头,走远了。身后的丫鬟也跟了上去。
谢林晚这才转过来对小胖子说,“看来是姐姐平日里对你纵容太过了。”
谢林崖有恃无恐,“我是男孩子,要为谢家传宗接代,你马上就是泼出去的水了!爹爹站在我这边,你打我啊?量你也不敢打我!”
“姐姐不会打你。”谢林晚瞧了周围,无人,于是将谢林崖一把摁在墙上,将他外衣脱下来。
谢林崖不住折腾,闹得谢林晚累极。
终于将他的外衣鞋子都脱下来,随即将他拉到池水边,谢林晚笑得好温柔,“好弟弟,天这么热,下去泡个澡吧。”
一把将谢林崖推进水池,发出“噗通”一声响。
谢林崖会凫水,很快将头露出水面,像是头一回见识到温柔嫡姐真正的面目,吓得哇哇大哭。
谢林晚从水边取了根钓竿,一下一下地戳着他。他稍稍浮出来,谢林晚便将人戳下去,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谢林崖每每好不容易浮上水面,便看见谢林晚悠然立在岸边,雪肤乌发,笑意温柔,落在他眼里却成了恶鬼。
几次下来,谢林崖几乎力竭,对嫡姐生出了浓浓的恐惧。
很快有人听见这里的动静,谢林晚嘴角笑意一收,立即喊道,“弟弟,你快抓住木竿啊!姐姐拉你上来!”
谢林晚的父亲谢清赶到时,谢林崖已经被救起来,吐了几口水,不住地哭诉,“爹爹!爹爹!姐姐她……是姐姐把我推下去的!”
“崖儿,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是晚晚推的你?”谢清沉声问。
而谢林晚仿若不敢置信一般看向谢林崖,“弟弟,你分明是自己贪凉才嬉水,怎么怪上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