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每牵手,他总还是浑身僵硬,满脸通红,就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苏萧闲总是拿这事打趣他,却也不见其有任何改变。
街边的商铺种类繁多,苏萧闲又爱凑热闹,经常走着走着,就不一定在哪儿驻足,宋靖秋倒也不催她,就任由她这样慢悠悠的逛着。
走了一段以后,两人才终于到了一家吃蟹的酒楼,听客栈的掌柜的说,这家店做的闸蟹在扬州那是最为正宗,平日里若是赶上饭口,店里那是一座难求。
好在他二人今日来此,尚不到晚间,店内虽也有些客人,却还留着那么几个雅位空桌。
二人刚一到门口,那店小二便殷勤的拥上来,热络的与人打招呼,宋靖秋与苏萧闲大抵扫了一眼店面,寻了一个雅位坐下,一边点菜,一边叫小二上了一壶热茶来。
“你方才说王公子他们约了明日要前往竹林镇妖,可是真的?”
两人方才落定,便听见后面那桌有几人吃酒说话,瞧那装扮,似也是富贵人家的修士少爷,只是不知道有无门派家族。
“当然是真的,王家可是世代修仙,前些辈他表叔叔还曾师从仙山呢,他们家公子放出来的话,那还有假?”
旁边那个衣着看起来也很不寻常的小少爷,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提着配件,信誓旦旦的与人说着,瞧那架势,就跟他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一般真切。
“那可真是厉害了,自那竹林出事以后,这全扬州的修士,来来回回的去了几波,每次都是去的多,回的少,最近更是连个敢涉足的人都没有,搞得我还以为,咱们扬州的修士们,全都就此怂了呢。”
左边这人与那持剑的少年,相对而坐,不喝酒,只饮茶,不带配剑,腰缠钢鞭,看上来与其他那几个很不相同。
“就是,就是,此次王公子去竹林降妖,你们几个去不去?”
手拿配剑那小子,一口浊汤下肚,小脸红扑扑的,说起话来舌头都快要捋不直了,显然是已经喝到了酒量,却还是来者不拒的端着酒壶,不要钱似的往自己的酒杯里,一个劲的倒。
“额……这个……唐兄去否?唐兄若是去,那我就去。”
旁边那几个听了他这话,显然有些犹豫了,不过倒也全都没明说,只是你推我,我推你的相互打着哈哈。
最后这一来二去,就给推到了那唯一一位不喝酒的公子身上了,却不想,这位虽说饮茶不饮酒,却还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一听这话,连嘣儿都没打,当即便应了下来,搞得周围几个也不好说不去,就好像只有自己认怂了一样。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午时,咱们竹林外回合,一并给王公子助上一臂之力。”
“得嘞!”
就这么一会儿,那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就已经相互托付了性命,约定着明日午时,一同与那个什么王公子进竹林,斩妖除魔。
、
宋靖秋端起一杯香茶,左右摇头吹了吹热气,在旁边听着,逐渐也来了兴趣。
早在来时,那摆渡的船家便再三提醒了他们,切勿靠近竹林,那船家虽是四处摆渡行走,可到底是不常在扬州。
哪怕是这样,他都知晓了这周围竹林的危险,那这身后的几位少爷,就在这儿土生土长,所见所闻必不会比那船家少了去。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都尚有胆量要一同前往,先不论结果如何,单论这个胆量,也已经是不同寻常。
不过,瞧着他们几位如今的状态,应当也是黄汤上脑,逼近迷离了,有句老话叫做酒壮怂人胆,只希望他们不是如此。
宋靖秋如此想着,面带笑意的饮下一杯茶汤,又替苏萧闲添了一杯花雕。
点了的菜还未上齐,宋靖秋与苏萧闲便已经打算先动筷子了,反正热菜几乎也已经上得齐全,只剩下两只闸蟹,还未出锅,只他二人吃饭,倒也不必过多讲究。
这酒楼的菜色的确不错,一道鱼汤做的清爽鲜香,很合老祖宗的口味,不过一会儿,她便已经添了两碗。
宋靖秋瞧着老祖宗难得吃的如此爽快,心中也跟着正开心,刚想抬筷,却不想身后竟忽然进来几个不长眼的纨绔。
这伙人,似是这扬州出了名的混蛋,就连这店的掌柜都晓得他们几个,离老远的瞧见他们过来,便赶紧走出了柜台,赶走了小二,自己站在门口,恭迎这几位大爷。
他们身后的那几位少爷,瞧见他们过来,似乎也是面露鄙夷,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发作罢了。
“小老儿,最近这店里,可还有什么新菜是少爷我没尝过的?”
带头的那位,腰右挂玉,腰左佩剑,瞧那样子应该也是个修仙的,只不过他那身上,都不用细闻,便能觉出一股子吊儿郎当的脂粉气。
看那穿着打扮,也完全没有修仙之人的精气神,反倒更像是个整日里,在青楼酒馆厮混,消磨时光的纨绔公子。
“哎呦,薛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们这店小,您那舌头,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您什么没吃过,要想再在人间找出个您没尝过的菜,想是仙山上也难寻,您就别再难为小老儿我了。”
那掌柜的在他们面前,也是毫无面子可言,这几个小混蛋,终日里仗着自己家里,家底殷实,老爹又在朝为官,到处为非作歹,欺行霸市。
在这扬州城里,那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很少有人敢得罪。
前几日,这几位爷,就因为前边街的一家酒馆,酒烧的不够好喝,生生砸了人家的店,那掌柜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指着这一个酒馆吃饭。
让这几个霸王一闹,那是哭都没地哭去,全家都快要去衙门上吊了。
他也是没办法,他就是一平头百姓,一无官职,二无灵力,告又告不动,打又打不起,不哄着供着,又能叫他怎么办呢?
“你这小老儿倒是会拍马屁,说起话来,比城西那家酒楼的掌柜好听多了,不过……”
那姓薛的小霸王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说着说着,眼神便总是若有若无的朝着老祖宗的身上瞟,眼神之中的猥琐之意,暴露无遗。
那掌柜的哪能不知道这小霸王的心思,便一直偷偷的往他跟前儿站,试图挡住他瞧着苏萧闲的猥琐视线。
毕竟这些家伙,那可真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的,别管是谁,来了他这店的那就是客,这掌柜的再怂,也还是不想让这薛小霸王在自己店里,对着自己的客人闹事。
这样传出去,无疑是砸他家招牌一样。
“你有句话,还是没说对,小爷我虽然是吃遍了天下的山珍海味,但眼前这一款,却还真没尝过,今天薛爷我也就给你个面子,在你这儿尝个鲜儿。”
那薛小霸王一瞧苏萧闲,便是一副色欲熏心的样子,即便是隔着掌柜的,他那口水都几乎要滴到人身上了。
那掌柜瘦弱的小身板显然是拦不住那修过仙的小霸王的,只需人轻轻一推,他便如同是一个上了劲的小陀螺一样,来回旋转。
等到他在地上爬起来,再想往前追人的时候,那几个小霸王就已经来到了人的身旁。
不算太小的八仙桌,被这几个纨绔围了个严严实实。
“小娘子,跟这么个连酒都不会喝的书生吃饭有什么意思,你薛爷我那儿,存了几坛好酒,今个儿我陪你敞开了喝。”
第52章
“薛公子,薛爷,使不得,使不得。”
那掌柜的瞧着眼前这场面,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小恶霸心里,没憋什么好屁,所以从地上爬起来以后,他连片刻都没敢再耽误,赶忙就陪着笑脸追上来了。
“薛爷要喝好酒,咱这儿也有,我那后院子里,埋了好几坛子,爷想喝什么都有,我……”
那掌柜的身材瘦小,站在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身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光是姓薛的那几个小跟班,往桌子前后一站,他在后头就连人的面都看不见。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弃与人搭话,一直在人身后喋喋不休的聒噪着。
“你有完没完?你那有酒,谁陪我喝?你陪我喝?”
那薛恶霸正在兴头上,被掌柜的这一聒噪,自然觉得不胜其烦,少爷脾气一上来,大手挥开身边的人,一把就攥住了那掌柜的的衣领,楞给人从后头薅到了前边儿来。
那掌柜的虽有心帮忙,却也对这薛少爷心存忌惮,毕竟他也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年纪了,就是再看不惯,再想要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做事之前都不得不多考虑考虑自己那一家老小,明日还能不能吃饱穿暖。
那掌柜的被人拎着领子,提溜起来,只有脚尖勉强还能点着地,他有些愧疚的斜眼瞧了瞧苏萧闲,又看了看坐在其对面的宋靖秋,艰难的皱了皱眉头,晃了晃脑袋。
“不敢,不敢……”
那掌柜的只摇着头,机械的重复着这两个字,那薛恶霸□□熏心,一时间也没心思与他过多纠缠,见他不再在自己耳边聒噪着想要阻拦,也就不再与他犯话。
冷哼一声,将人甩在地上,那掌柜的也不知是吓得还是什么,被人这么一甩,就如同是一滩烂泥一般,堆在地上,眼神空洞,面如菜色。
那薛霸王身后的小跟班,自知自己与美色无缘,就开始在这掌柜身上,找起了乐子,几个人在他身边围成一圈,张大了嘴,肆意的嘲笑着他。
而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男子,既救不了人,也救不了己,一时间的无力将他团团包围,让他觉得有些不认识如今的自己。
“小娘子可真白啊,这么好的身子,只托付给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酸腐书生,未免太过无聊了吧。”
那姓薛的说着,便急不可耐的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伸出一双大手,向老祖宗试探着伸来。
“只可惜,小娘子的眼睛不太好,不过没关系,薛爷不嫌弃你,跟爷回去以后,定然好吃好喝好玩好乐的供着你,怎么样?”
宋靖秋坐在苏萧闲的对面,抬眼瞧着那一脸纵欲过度肾虚样的薛少爷,舔了舔后槽牙,嘲讽的笑了笑。
就他这模样,竟还敢说他书生酸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就他这孬种的模样,真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怕是刀还没架到脖子上,他就已经先吓尿了。
那薛少爷正忙着调戏老祖宗,一听见宋靖秋在一旁颇不服气的笑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书生是故意在美人挑衅自己,想要挽回一些自己的面子。
如此心情,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自己带出来的美人儿,饭都没吃完就让别人拐走,任是哪个男人,都断不能接受。
只是理解归理解,这全扬州城的百姓他都能理解,却不代表他就不这么做了。
相反的,就因为宋靖秋的这一表现,倒更让这个小混蛋来了与人较量的兴趣,一种源自于男人骨子里的好胜欲,在宋靖秋奋起反抗后,迅速的冲垮了他的理智和良知,占有了他的一切头脑。
“小书生,你很不服气啊?”
那薛少爷瞧着宋靖秋的样子,吊儿郎当的轻笑两声,收回了那堪堪就要落在老祖宗手臂上的右手,转过头来,面向着他说话。
“滚。”
宋靖秋本无意在这里动粗,书生出身的他,对于这些在大庭广众之下,血溅当场的暴力行为,始终略带着些抵触情绪。
而且,此次来到扬州他的本意,就是带着老祖宗吃喝玩乐,疗伤放松来了,他还不想因为这些毛头小子,而惹上麻烦,坏了苏萧闲出游的好心情。
所以即便是这个薛小混蛋如此过分,宋靖秋依旧还是保持着基本的仪态,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对人刀剑相向。
只可惜这帮毛头小子,平日里在扬州横行霸道惯了,一个个的出门连眼睛都恨不得长在头顶上,自然不会对宋靖秋的留情,感到珍惜。
他的这一声滚,没能让人适可而止不说,反倒是让这几个小子更来了劲,一个个的全都来了不服气的劲儿,抬手抓了佩剑,就都要来打宋靖秋。
“小秀才不喝酒,的确有些无趣,你若是能喝,来陪我喝两杯也并无不可。只是你方才说的,要带我回去供着,敢问公子,是要拿什么供?”
就在那几个小跟班提着佩剑,怒气冲冲的要来找宋靖秋麻烦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老祖宗却突然发话了。
苏萧闲也真不愧是这六界之中,众所公认的刮骨刀,平日里她那一双狐狸媚眼能勾人性命,如今将眼睛全然蒙住了,说起话来,竟也是如此娇媚动人,摄人心魂。
那小混蛋哪里能经得住老祖宗这一招,苏萧闲一说话,他就立马转脸过去,陪着笑脸应和着,就连和宋靖秋的争斗心,都被他那胆大包天的色心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那自然是小娘子说要什么,就有什么,你长得跟天仙似的,就连红袖招的媚娘都比不上小娘子半分,若是肯跟我回去,就算是要我的心,我的肝,我也定然心甘情愿的奉上。”
那姓薛的瞧着苏萧闲的一举一动,馋的口水都要滴到桌子上了,这样的话,他在这扬州的各大青楼里,不知道对着多少个姑娘,说过多少遍。
却每每都能屡试不爽,不为别的,就只为他是薛家的少爷,他有权有势又有一身不俗的本事,在这扬州城里,他就是说要星星,都能有人搭着梯子给他摘去。
却不想百试不爽的薛少爷,只今天一天,就在这小小的饭馆里,同时碰了两遍刺儿。
“姓薛的,你少不要脸了,那姑娘与这位公子般配的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这癞□□非要到这儿来横插一脚,真是恶心!”
宋靖秋身后那桌上,原本高谈阔论的小少爷,瞧见姓薛的如此嘴脸,也觉着甚事恶心,只不过碍于他在扬州的势力,一直隐忍着,没有人愿意触这个霉头。
偏赶上这小子,今日里喝的多了些,两口黄汤下肚,说话也就开始没了谱了。他身旁的那些朋友,方才便被他搞得下不来台,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他明日一同去竹林降妖。
如今他竟又不怕死的站起身来,来触这薛大少爷的霉头,当真是不要命了。
身前的那几位小少爷,无疑不替他拉袖子,使眼色,全都盼着他能在薛大少爷转过头来之前坐下,再由他们几个替他辩解两句,给人赔个礼,讲句喝多了,这事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