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迦走得飞快,浑然未觉,转眼便拐进了前方亮着灯火的宿舍区。
段洵不紧不慢在两个男生跟前停下脚步。
长长的黑影投射下来,男生抬头,对上一张美得雌雄莫辩的面孔,在逆光的夜色里,看起来有点鬼魅般的瘆人。
两个男生不约而同打了个突。
段洵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开口:“口哨吹得不错,再吹一个。”
两个男生只觉得莫名:“有病吧你?”
段洵:“听不懂我的话?”
他打扮虽然比hell其他几个人要正常许多,但在普通大学男生眼中,看起来也绝非善类。两个男生不想惹事,站起身骂骂咧咧要走。
“我让你们走了吗?”段洵冷声道。
男生压根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只觉得嘴上忽然传来两声闷响,顿时疼得眼泪都快崩出来。
段洵嫌恶地甩甩手:“下次再让我看打你们对女生吹口哨,就不只是嘴巴疼疼这么简单了。”
两个男生被打得懵了圈,根本忘了马上反应,只捂着嘴倒吸冷气。等回过神来,那行凶的人,已经在夜色中飘然远去。
这人太鬼魅,两个被掌嘴的男生,瞧着那背影,面面相觑片刻,到底没敢去追,只在夜色下不痛不痒骂了两句,生生吃下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闷亏,悻悻往宿舍走去。
*
宁迦并不知道这一晚,有两个男生不过是因为对她吹了声口哨,嘴巴就肿了好几天,她甚至都不知道有人对她吹了口哨。
回到宿舍,草草洗漱后,躺在床上,那情绪还是跟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晕头转向。
一会儿因为遇到转世的段督主激动,一会儿又因为那四人没行凶杀人而松一口气,再一会儿又懊恼自己犯傻逞英雄被人当笑话。
总之,这当真是一个刺激的夜晚。
*
要说宁迦对段督主跟她一样有前世记忆没报一点希望,那肯定是假的。毕竟只有段督主也还记得上辈子的事,两个人才算故人。不然那就是纯粹的陌生人了。
隔日,她来到酒吧,没等店长吩咐,她自己拎着茶水去了休息室。
“咦?今儿没让你来送茶水啊!你怎么自己来了?”苏达见到她,果然又是嬉皮笑脸地调侃,“昨晚谢谢你报警啊,不然我们就得挨揍了,还要感谢你及时阻止我们的sin神开枪,没让他的小把戏败露。”
他那语气哪里是感谢,分明就是在戏谑。
宁迦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接他的茬,眼睛悄咪咪瞟着一旁的段洵,弯身要给几个人倒茶。
苏达赶紧拿过茶壶:“别别别,我们自己来,怎么能让救命恩人给我们倒茶。”
宁迦也没和他们争,干脆杵在一旁,专心偷窥段洵。
比起上辈子的段督主,也许因为不再是阉人的缘故,他虽然仍旧生着一张过分昳丽的脸,还留着过耳的长发,但却没有上辈子的阴柔,而是多了一份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此刻的段洵微微垂眸,瞧着苏达倒茶的动作,觉察到她的目光,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那目光疏淡凉薄,显然是并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有些悻悻地轻叹了口气,拿了托盘出门。
“哎?这就走啦?” 苏达笑着道。
宁迦只装作没听到。
苏达大笑,转头道:“这姑娘傻愣愣的,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不想,话音还未落,就收到段洵一个狠狠的冷眼,刮得他一个寒颤从脚底板生上来,眨眨眼睛无辜道:“又怎么了?”
段洵收回刀子般的视线,起身淡声道:“去厕所。”
宁迦正走到转角,听到后面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却见段洵出来朝另一头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她望着那道颀长的背影,灵机一动,试探着低低唤了一声:“督主——”
这声音不大,但段洵肯定是听得到的。若他跟自己一样有记忆,就算不回头,也必然会有一点反应。
但是很遗憾,那道身影连愣都没愣一下,直接进了卫生间。
宁迦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失望地撇撇嘴。
看来,这世上就她一个喝的是过期孟婆汤。
这厢,进了卫生间的段洵,嘴角勾了勾。
他果然没猜错,六公主跟他一样,过了奈何桥,却没喝孟婆汤。
刚刚是试探他么?
苏达说得没错,果然傻愣愣的,上辈子就是个傻公主,这辈子看来还没怎么长进。
他朝镜子里那张过分美丽的脸,皱了皱眉头。
上辈子是太监这件事,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和记忆,他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刹那,就已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但是……
他挑了下眉头,如果她哪日真的确定自己的身份,他倒也不是不能承认。
毕竟他是大宁子民,六公主于他有恩,他段洵虽然是个人佞臣,但也并非是不忠不义之人。
公公翘起兰花指:不用怀疑,我是忠臣,回头就去伺候公主,谢谢。
第12章 软饭
宁迦回到大厅,见几个服务生正在挂气球和彩带,奇怪问赵心桐:“这是干什么?”
赵心桐回道:“今天酒吧被人包场过生日,好像是个什么白富美。”
“是吗?”
赵心桐瞅她一眼,开玩笑:“羡慕吧?”
宁迦看了看被大张旗鼓装饰一新的酒吧大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还行吧。”
上辈子她做公主时,虽然母亲早亡,但毕竟母亲是皇后,加上她是个公认的草包,没有丝毫威胁,后宫的嫔妃和兄弟姐妹,都愿意时不时对她表示一下关心,以在父皇跟前展示他们的宽厚友爱。所以她每年的生辰,都会大肆操办一番,珍馐美酒,妙舞清歌,热闹非凡。
然而都不过是假心假意罢了,她只觉得荒谬可笑,每每应付得苦不堪言,还不如来到这个世界后,每年妈妈给她煮的一碗长寿面。
所以她是真不羡慕这样隆重盛大的生日宴。
到了八点钟,十几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鱼贯而入,其中一个被人簇拥着的女孩,大概就是今晚的白富美寿星。
hell的几个人也从休息室出来,跟他们打成一片,显然是相识的。
王哥亲自领着两个服务生,拿了几瓶好酒去招呼这群衣香鬓影的贵客。宁迦和赵心桐这样的临时工则留在了吧台干活,
赵心桐瞅了瞅那边的情形,小声道:“刚王哥说,那白富美是正东集团的千金,那可真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了。”
宁迦毕竟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几年,正东集团还是知道的,本市的房地产老大,财富榜上每年都是前几位。
赵心桐感叹道:“投胎真是技术活,人家一晚的消费,能顶咱们家几年收入。”她见宁迦抬头往那边看着,神色里却并没有什么艳羡,反倒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奇怪问,“怎么了?”
宁迦回神,摇摇头:“没事。”
虽然隔得有些距离,但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位富家千金,和上辈子的赵贵妃长得很相似。她和赵贵妃其实没什么交集,她是母后过世后几年才进的宫,一度很是得宠,那几年后宫争斗简直到了白热化,在赵贵妃手下丧命的不止一两个,她一个隔岸观火的草包公主,都为这残酷而胆战心惊,所以她对赵贵妃实在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当年在御花园只看到她和段督主那一幕,更是让她心中膈应许久。不过作恶太多的人到底没什么好报,最后因为和人私通,被父皇赐了一杯鸩酒,去见阎王爷了。
不过眼下这位白富美,和赵贵妃只是相似,并不像她和段督主一样,和前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所以和赵贵妃大概没什么关系。
赵心桐看了看她,发觉自己这位学妹对这种穷奢极欲的场面十分淡定。
赵心桐家境不好,见过许多同样家境不好的女孩,在面对贫富差距时,几乎没有几个能特别淡定从容的。哪怕是她这种已经算是见过世面,心态算得上非常好的女孩,看到这些有钱人家孩子一掷千金的场面,也还是会有些酸溜溜的艳羡。
在她的概念里,像宁迦这样刚上大学见世面的女孩子,是最禁不住诱惑的,但此刻她的反应太平静,眼神里看不到半点艳羡和嫉妒。
赵心桐不知如何形容,大概就是类似于繁华阅尽后的处变不惊,可她明明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大一生。
这实在是有点让她暗暗称奇。
她自然不晓得宁迦曾是黄金屋锦绣堆里长大的真公主,这世间确实鲜少有什么物质上的东西能再诱惑她。
宁迦不知道赵师姐把自己想得如此与众不同,她的注意力都在段督主那边。那位白富美和苏达显然是熟识的,说笑了几句,就端着一杯酒,坐到了一旁的段洵身旁,朝他晃了晃,但是段洵没搭理他。
苏达眼见着这情形不对,赶紧站起来拍拍手道:“走,我们去给唱歌,想听什么寿星随便点。”
说着又低头凑到段洵耳侧,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今晚给我点面子,正东集团是我爸公司大客户,我要得罪了白大小姐,我爸得拿刀砍死我。”
段洵轻蔑地斜他一眼,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起身,跟着他去了台上。
这位白大小姐全名白芊芊,因为苏达的关系,前段时间见到段洵,对他一见钟情,偏偏sin神傲慢高冷,对她的追求不屑一顾。长得漂亮的千金大小姐,从小被人众星拱月,哪里遇到这种对她如此冷淡的男人,不免激起了大小姐的好胜心和挑战欲,发誓非要将sin神拿下不可。
一首歌还未唱完,气氛已经疯狂起来。
轮到段洵的吉他solo时,白芊芊拿起一瓶开了的香槟,站在沙发上,朝台上大喊道:“sin,我特么爱死你了,我要跟你睡觉!”
众人顿时尖叫起哄:“睡觉!睡觉!”
赵心桐啧了声,摇摇头道:“这些富家女真是不得了。”
宁迦皱了皱眉,对这位白富美的行为很有些不以为然。难道长得像赵贵妃那样的女人,都这么不尊重人么?
她将目光重新移向舞台,段洵的脸色看不太清,但明显感觉到他手下的琴声多了几分杀气,片刻后,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隐约戛然而止。
苏达回头看了他一眼,赶紧笑眯眯道:“不好意思,sin的琴弦断了,”
白芊芊叫道:“断了就断了,快过来喝酒。”
苏达转头低声道:“给个面子。”
段洵放下吉他,斜了眼他,又默不作声朝吧台看了眼,直接朝门口走去。
苏达:“……”
他翻了个白眼,朝白芊芊跑过去:“芊芊,不好意思,sin有事,先回去了。”
白芊芊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朝那道已经快走到门口的身影看了看,笑道:“我就喜欢这么酷的,你们今晚随便玩,不用给我省钱,我先走了。”
说罢,拎起她的铂金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跟了出去。
“你把这堆垃圾丢出去。”富二代们玩得疯,一眨眼已经制造了大堆垃圾,一个服务生收拾了两大包,拖过来对宁迦道。
“好嘞!”宁迦拎起来,脚下生风地朝外面走去。
这会儿已经九点多,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酒吧门口人来人往,她将垃圾丢到垃圾箱里,正要回酒吧,却见几步之遥的一辆漂亮的红色跑车旁,站着两道身影。
“sin,我听苏达说你喜欢车,这辆法拉利专门为你订的,刚刚从国外运回来。”白芊芊靠在敞篷跑车旁,手中摇晃着一把车钥匙,笑着同面前的段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