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可是,若是与药无关,他的身体又为何会这样呢……
……
纪若余看到夜千辰在原处发呆,心里也起了一些担忧。
其实,他给夜千辰下的药并没有那等奇效,不可能让他朝思暮想某一个特定的人。
若是他有这样的药,早就给夜千辰下了,让夜千辰对纪若晴死心塌地,言听计从,他早就成功复国了。
他下的药,只是类似于更强一点的春.药,会让夜千辰沉溺于云雨之事,但是召谁侍寝,和谁做这些,却完全是夜千辰自己决定的,和那药并无半点影响。
所以纪若余早就明白,夜千辰已经喜欢上他妹妹了。
若是以前,纪若余会很高兴,会以此为要挟向夜千辰提各种要求。
可是如今,纪若余一点也不高兴,甚至非常担忧,只盼着能在夜千辰开窍发现之前,赶紧带着纪若晴离开,免得被夜千辰惦记上他的晴晴。
说来也好笑,纪若余讥笑的瞥了还处于沉思中的夜千辰,这人竟连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明白,在男女之情上都还未开窍?还治理国家?他也配?
两人正心思各异的想着,纪若晴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她看到两人皆站在枣树下,虽脸色都不大好,但树影疏落,日光打在他们身上,皆是眉目如画,倒也算一副好看的画。
只是画中人……有些讨厌。
纪若晴笑盈盈地走过去,眼里只有纪若余的影子:“哥哥,这么早便开始收拾东西,你辛苦了。”
“不辛苦,晴晴还有什么想带的?”纪若余轻笑着抬手将纪若晴鬓边的一抹碎发掠到耳后,黑眸中浮着宠溺的笑。
兄妹情深,笑语晏晏,仿佛与身侧的夜千辰是两个世界。
夜千辰默默看着纪若晴倾国倾城的侧颜,那杏眸里如含着日月星辰,美得不可方物,可偏偏,一点半点都没有他的影子。
她甚至在过来的这十几步里,一眼都未瞧他,仿佛当他整个人都不存在一般。
纪若晴……你就这般讨厌孤?
讨厌到迫不及待的离开便罢了,甚至都不屑看孤一眼?
夜千辰在一旁握紧了拳头,想说话,却发现根本插不进他们兄妹二人的话题。
罢了,原就不是一路人,他们是他迟早要杀的人。
就放他们出去快活快活,待他一统山河,再取纪国余孽的性命。
“……”夜千辰缓步走出了庭院,往回看的最后一眼,是纪若晴明亮又开怀的笑容。
她从来都不会对着他这样笑。
也再不会看他一眼。
不知为何,夜千辰突然觉得纪若晴靥笑春桃,太过耀眼,他一刻也不想再多看,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这一回,夜千辰的心里完全没有滔天的怒意,也没有浓浓的郁躁。
只是觉得心里似乎空落落的。
很空很空,却又说不上来缺了什么。
眼前朱红宫墙也仿佛失了颜色,只有脚下这条狭长的羊肠宫道,笔直曲折,他恍恍惚惚的走着,不知自个儿要去哪里。
只知道就这么一条路走到黑吧,反正不去纤云殿。
反正……她也不想见到他。
第47章 情根深种
夜千辰最终浑浑噩噩的在王宫里绕了两个圈, 还是回千宸殿批折子去了。
他到底是一国之君, 肩上担着的重任不允许他放肆。
再则他也不知道自个儿在放肆什么, 只知道脑子里拧成了一团乱麻, 也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心口处空落落的,总忍不住抬手按一按。
白樱兰一直在千宸殿里等着夜千辰回来。
看到他出现,白樱兰立马迎上来,泪眼婆娑的问道:“王……你怎去了纤云殿, 你是不是……舍不得纪美人?”
现在白樱兰已经不与纪若晴称姐妹了, 她已经完完全全告诉夜千辰,她讨厌纪若晴, 可夜千辰明明答应了杀纪若晴, 却又装作无事发生过。
所以白樱兰心里慌得很,她害怕从夜千辰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幸好, 夜千辰只是原本有些迷离的眸子突然凛起了寒光,冷冷说道:“樱兰, 休得胡说八道,孤怎么可能舍不得她?她既想滚, 便滚得远远的才好,孤根本一点都不想看到她!”
“……”白樱兰的眸子中隐隐有水光波动,为何听到他这样说,她心中更加有了隐隐的不安……
“好了, 樱兰。孤还有许多政务未处理, 你且回去休养身子, 莫要再多想了。”
夜千辰叮嘱完, 也不给白樱兰再说什么的机会,连忙命令两个小宫女扶着白樱兰回芳雅殿休息去了。
眼见着白樱兰离开了千宸殿,夜千辰连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坐到紫檀嵌白玉桌案边,认真批起了折子。
刚神思缥缈的看完一份,夜千辰突然抬起头,习惯性问道:“纤云殿那边有什么动静?”
“……”苏全有些讶异,不是刚从那边回来么……?
但他还是垂下脑袋,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禀王上,纪公子正在着人收拾东西,估摸着还要收拾半天才能全收拾妥当。”
“嗯……”夜千辰淡淡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开始轻轻扣着桌案,声音悠然的说道,“继续。”
苏全:“……”
苏全不明白还有什么好继续的,开始暗自思忖夜千辰是不是想听听纪美人的动静,可是昨日王已经说过,若他敢再提纪美人的事情,就要砍了他的脑袋……
真是难做唷……
苏全正纠结着,不知是当说不当说,夜千辰已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故作疏离又冷漠的问道:“纪若晴……可有什么不规矩的动静?”
苏全的头垂得更低:“据奴才所知,纪美人并无旁的动静,一切如常。”
“……”夜千辰真想撤了纤云殿的眼线,每次报回来的都是“一切如常”几个字,真不知要他们有何用?!
明显脸沉了好几分的夜千辰重新将目光落回了眼前的折子上,认认真真处理起了积压了许多的奏折们。
这一忙,便到了亥时。
苏全觉着,王今日除了问了五六遍纪美人在做什么,以及没什么胃口用晚膳外,似乎一切如常,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苏全心底也拧成了一团乱麻,不知是该出声提醒王将纪美人留下来,免得以后难过,还是装作什么都看不透让纪美人就此离开王宫这片是非之地。
夜千辰沉着脸色批完最后一份奏折,神情仍旧阴晴不定,黝黑的瞳仁在灯火之下奕奕而动,也不知他此时心情如何。
只见他盯着跳动的灯花半晌,才幽声问道:“纪若晴现在……”
早就已经被问习惯了的苏全立马回答:“回禀王上,此时纪美人已经睡下了。”
“……”夜千辰眸光微闪,漆黑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他们已经全收拾好了?”
“是……奴才安排了车撵卯时正送他们出宫……王觉得可好?”苏全试探着问道。
夜千辰又沉默了,片刻后,他才挤出了一个字。
“好。”
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个字,说完后,夜千辰突然起了身,径直往外走去。
苏全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跟上去,却不敢做声问夜千辰要去哪里。
直到夜千辰在殿外突然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唤孤的步辇来。”
“是……”苏全连忙差了身边的小太监跑腿去喊人,又笑得小心翼翼的问道,“王打算去哪儿?”
夜千辰定定望着纤云殿的方向,眸光明灭,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幽暗。
等到几位小太监抬着步辇来了,夜千辰坐上去,突然眸光微变,冷声说道:“送孤出宫。苏全,你不必跟来了。”
“是……”苏全噤若寒蝉,不敢多问,只能目送着夜千辰的步辇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
夜千辰这回出宫,只是想一个人散散心。
王宫虽大,但总觉得何处都有纪若晴的身影,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缠得他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心里仿佛压了什么,又仿佛缺了什么,总之十分难受。
倒是宫外的柳湖,笼在这乌青色的夜色中,画舫轻舟轻泛,如银河之中繁星点点,再加上晚风轻柔的一吹,他心里的郁躁和烦闷也消散了不少。
靠岸的画舫中,还有夜千辰的一位“老朋友”,青烟姑娘。
青烟正倚在画舫的阑干边,穿着兰色花缎裙,手里捧着个白玉勾云纹烟壶,朝夜千辰吐了口缭绕的烟雾,媚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叶公子~”
夜千辰冷冷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继续沿着湖岸往前走。
青烟知他出手阔绰,自然不愿放过这么一笔生意,连忙迎过去,拦住夜千辰的去路:“晚风寒凉,公子不如上船喝盏酒,暖暖身子?”
见夜千辰仍旧没心思搭理她,青烟又继续说道:“今日看公子心情烦闷,可还是为了上回的事?公子回去可曾试过将您那貌美侍妾的脸挡住?可还想着身下之人是她?”
“……”夜千辰脚步微顿,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是又如何?反正她明日就……离府了。”
青烟微微抿了抿唇,轻笑着说道:“公子这已是情根深种呐~”
“你说什么?!谁情根深种?!”夜千辰猛然转过头去,死死盯住青烟,杀意外泄,仿佛她说错一个字,就要取了她的性命。
青烟被他这迫人的气势吓得半天不敢动弹,但想到先前随便同他说说话就从他手中赚到的几个金元宝,青烟决定,富贵险中求。
“公子您消消气。据青烟所知,您府中有位容貌绝世的侍妾,还有位与那侍妾眉眼极像,对您有恩,且以后打算抬了她做正妻的贵妾,是也不是?”青烟缓声说道。
“……嗯。”夜千辰从鼻子里轻嗯了一声,眸色中的黑比夜色还要浓。
青烟勾勾唇,继续说道:“明明按您所说,那位贵妾在您心中的地位是那位侍妾不可比的。可青烟遇见您三回,您三回都是在为那侍妾的事所恼,甚少提及您那位贵妾,所以呐……”
“您这是喜欢上了您那位侍妾而不自知,所以才会有这些烦闷的事儿!您别急,看清楚了自个儿的心就明白了,也不会有这些无谓的烦恼了!人嘛,总是为情所困,为情所扰的,即便是公子您这样不普通的人,也逃不过‘情’之一字呐……”
夜千辰紧紧锁着眉头,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的眼神看着青烟:“你在胡说些什么?”
青烟满不在乎的耸肩一笑:“公子可知,什么是爱?”
夜千辰一脸冷漠,无谓的说道:“不知,也不想知。”
青烟继续浅笑:“那真是可惜了。”
夜千辰眸中尽是不屑:“呵,爱是什么?有什么用?能助我一统山河?”